拿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只是那总是傲然直挺的身子,此刻莫名的浸染了太多的空洞和苍白。
垂眸黯然,冰冷的霜棱在面上肆虐,微微挑起的嘴角却是狞冷的酷寒,恶心又怎样?后悔又怎样?当所有的真相摊在阳光之下,那样被隐藏的污秽即便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扭转半分,而这,就是他百般算计应该承担的后果。
这边的诡异气氛没有瞒过高高在上的东皇,可是那双悠然看戏的眼底只有飘渺的朦胧,柔软的雾蒙蒙深处,却是让人心惊胆颤的尖锐,呵,真的好好玩不是吗?流家最宠爱的大小姐?传闻流家父慈子孝?据说流家和乐融融?看来,传言也不尽可信啊…
心思敏锐的粲轶雅本不应该忽略那明显蔓延在四周的异样,但是那双沉暗的好似看不到尽头的黑眸却翻卷着恼怒的波浪,抿紧的薄唇让想要上前套近乎的人瞬间打消了主意,毕竟,官运诚可贵,小命价更高,若是惹得这个行事风格亦正亦邪的二皇子发怒,那么可想而知,结果会是多么的恐怖。
复杂混乱的心思顾不得那映照在自己身上的各异目光,粲轶雅只是半敛着黑眸静静的立在人群之中,从周身散发的寒气让有危机感的人不由退避三舍,常年穿着的灰衣此刻也被一袭火红的喜服代替,但是那明艳的灼热色彩并没有让他脸上的寒霜稍稍融化,反而越发的冷冽起来。
为什么,明明就已经愿望成真,让那个印刻在心底的小人如愿嫁自己为妻,但是荡漾在心底的不是倾天的喜悦,反而是让他坐立不安的烦躁,那种感觉就像是无意识的陷入巨大的陷阱中,而他却对于那样的困境束手无策。
自己的心思,他不会弄错,对于月儿,那种超乎于生命的在乎,在面对那张如玉的小脸时,清楚无比,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相同的容颜,听着熟悉的嗓音,心中的悸动却莫名的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陌生,那种感觉像是一直无形中掐着自己脖子的大手,几乎要让他瞬间崩溃。
锋利的薄唇紧抿,总是深邃的黑眸射出道道厉芒,到底是哪里不对?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着实糟透了。
有些烦躁的抬起俊颜,却无意识的接触到流府的几名出色男子,锐利的黑眸逐渐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月儿的几位哥哥,神情太过怪异了,即便是爱妹心切,舍不得月儿下嫁,但是与其说他们此刻的神情是不舍的哀伤,倒不如说是冷漠的疏离,那感觉就像是,此刻与他们分离的人并不是自己最在乎的妹妹一般。
一道沉默的黑影在人群中不着痕迹的靠近陷入沉思的粲轶雅,而后仰首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随即又像是一阵风般消失在紊乱的大殿中。
而粲轶雅的神情却是越发的凝重起来,冰冷的俊脸荡漾着寒煞的凌厉,包括大师兄在内的一群师兄弟居然在听闻自己与月儿成亲之后,没有半点的反应,就连四国中前来贺喜的使者,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官员,若不是自己了解那几个相处了整整五年的师兄弟,怕真是要恼怒于他们的敷衍了。
长腿迈动,压迫十足的气势让周围的人不由退后几步,粲轶雅嘴角缓缓勾起,带着邪肆的傲慢,优雅的脚步恍若尊贵的狮子,却无法让人把他当成无害的兔儿。
颀长的身子直挺的立在流水的面前,俊邪的容颜噙着点点暖意的笑容望着流水,这个对月儿疼爱入骨,却实力可怕又可敬的男人,如今,放荡不羁的懒散不复,只剩下寒冽的冷煞在他的俊颜上蔓延。
“我会照顾好月儿…”低沉的呢喃犹如闲话家常,却不会让人怀疑他话中的郑重,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承诺,牵系在他们之间的,只有那个精灵般明媚的女子。
流水身子一震,注视着酒盏中晃动的清波,浓浓的茫然在桃花眼中闪耀,而后猛然一个举杯,辛辣的液体便一滴不剩的灌入喉咙,蓦然蹙起的眉峰是沉痛的冷戚,酸涩的迷蒙也逐渐占据眼前的视线,月儿,这个邪肆如魔的男人此刻对爹爹发下了誓言,他会照顾好你,而爹爹也相信,他会做到,但是…现在的你又在哪里?
没有得到回应的粲轶雅并没有不悦,微微俯首示意后,便转身迎向那几个即使不语却依然夺目灿烂的流家男儿。
“各位兄长,我会保护月儿,以性命承诺…”黑眸一敛一睁,狂肆的傲然便倾泻而出,却因为脑海中飘过的一抹身影,而多出了几分柔和的情意。
流皓驰和流皓然直接无视那愿意为一个女子而对他们肃然起敬的男子,只是目含嘲讽的望着他,流皓翊一张削瘦的俊颜上更是荡漾着不屑的光芒,以无言的沉默回答了他的起誓。
“你做不到的…”幽幽的,一声分不清情绪的呢喃就那样淡淡的吐出,始终无声的流皓默缓缓的抬起俊颜,总是温润的俊脸之上,只剩下冷煞的寒芒,眼眸轻闪,仿佛看不见粲轶雅骤然沉下的黑眸,嘴角轻勾,“你做不到…”同样的话语,却多了似注定的强硬。
当所有人屏住呼吸,面含恐惧的望着那大胆的流府一家人,即便是天下首富,也不过是平民,可是他们居然敢如此怠慢尊贵的二皇子,如今,这个喜怒无常的二皇子怕是要发怒了吧。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粲轶雅只是静静的望着面色各异的流家人,深沉的黑眸让人看不清楚神情,慢慢的,俊颜抬起,嵌刻在嘴角的笑意带着沉冷的寒气,莫名的让人心惊。
“朕的皇儿,你把朕的儿媳妇藏的那般严实,今日,是你们的大喜之日,也该让朕好好的瞧瞧自己的儿媳妇是怎样的天香国色,以至于让我儿如此痴迷了吧?”气氛僵硬之间,好似快要睡着东皇漫不经心的开口,慵懒的语调犹如一个普通家庭的父亲,在向自家儿子要求着。
一刹那,所有的声音那都不由的消散,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蔓延,所有人都将不解疑惑压在了心底,原来二皇子竟是如此的在意流家千金,以至于连东皇都不曾见过,但是,作为一国一主,还是一位父亲,在二皇子大婚之日要求见未来的二皇子妃,这样的要求,着实有些诡异吧?况且,占有欲极大的二皇子会同意吗?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粲轶雅转身意味不明的看着那笑的开怀的东皇,眯起的黑眸犹如翻卷的湖泊,平静中蓦然炸开了一抹响雷,骇的人几乎窒息。
“有何不可?”在所有人几乎忘记了呼吸的刹那,傲然低沉的呢喃在大殿中扩散开来,明明是轻飘飘的回答,却如同迸裂的大石砸近了每个人的心底。
完了,二皇子果然是发怒了,藏了那么久的心上人,如今要曝光在众人眼前,怎能不让爱妻心切的皇子殿下怒意翻卷呢?
“带二皇子妃过来…”冷冷的吩咐着身边的侍女,粲轶雅目光闪耀,明明该是璀璨的色彩,却硬是被沾染上了浓浓的墨色。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可是每个人却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并不是所有的喜事都会让人心情愉悦的,这皇家的事,还真是让人说不准。
径自饮酒的流水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煞白的俊颜越发的透明起来,而后再次仰首,无言的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流皓然等人见状,面上寒霜更甚,而眼底,无一意外的闪耀着嘲讽的不耻。
只有站在流水身后的落花无情四人微不可察的隆起了眉峰,也许是私心没有那么重,所以在这混乱的旋涡中,他们才是唯一保持了清醒的人,这个二皇子刚才对主子他们承诺的时候,说的是月儿,而此时,他说的是…二皇子妃?
虽然在外人看来,这两个称呼代表着同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觉得,这个二皇子是故意的,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吧。
等待的时候,无疑是让人最痛苦煎熬的,偏偏大头目东皇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径自敛着双眸把玩着精致的黄金酒盏,而酷绝邪魅的二皇子殿下,更是孤傲的让人难以靠近,于是,众大臣面面相觑,这下要怎么办?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比起压抑的沉默,位居一品的丞相大人选择了自力更生,装作深沉的假咳两声,便一副和善表情的走至至始至终都像是局外人的流家人面前。
“流庄主好福气,流府的几位公子都是风姿绝傲之人”套近乎法则之一,拍马屁,使劲的拍,用力的拍,直拍的对方身心舒适,那么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但是很显然,流家的人都是怪胎,丞相大人笑的老脸都快要僵硬,他们却依然是若无其事的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他,直让这位老丞相差点不顾形象的落荒而逃。
“呃…”老丞相眨眨眼,努力安抚失控急促的心跳,没事没事,这些流家公子各个都是少年英雄,应该是听惯了这类的奉承,所以才没有什么感觉,自己身为元老级官员,想要搞定这些年少轻狂的少年还不是小事一桩。
接下来,老丞相发挥自己侃侃而谈的才能,将这些少年夸得是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程度,却依然懊恼的发现,他依然被忽视的彻底,简直就是空气没什么分别。
“咦?流家不是有五位公子吗?是哪位公子没到呢?”突然,尴尬到想要落跑的老丞相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惊叫出声,也成功的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胶缠在流府一家人身上。
“对啊,听说流府的五位公子各个是人中之龙,只可惜这大公子身染急症,以至于双腿瘫痪,可惜了那样一个风姿绝艳的少年郎了…”望着坐在轮椅中的流皓翊,有人不由的感慨出声。
“这流府的二公子就是西漠的御学院夫子,地位堪比太傅,三公子官拜兵部廷尉,四公子乃户部少府,朝堂上的重缺,几乎都要全部被流家占据了…”一位比较了解西漠政事的大臣更是有些复杂的言道,谁能想到,这些流家人,各个俊逸不凡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