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猪八戒的嘴巴,空口打哈哈,怎么能办好事?”这个人称‘马脸’的乔俊,用手掠了一下遮在眼前的长发,阴阳怪气地说,“你让我暂时当几天班长,凡是申请了补助费的,保证个个都评上。不够的,我补上。像彭芳这样特别困难而又不愿写申请的,给她评特等,穿皮鞋的劳昆,你也不要争,我也给你评甲等,不就皆大欢喜了嘛。不就是掏那么几块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尤瑜啊,你笑别人是三岁孩子不懂事,我看你啊,还在娘肚子里未出世。五十步笑百步,我看你开的真是一家货真价实的蛮不讲理的滑稽可笑的专卖店。”
大家正欣赏着黎疾一针见血的追问,准备鼓动他再从其他方面发难。没想到半路上突然杀出个李鬼来,这姓乔的长长的马脸又想变阔脸,博得了大家的好感。大家知道他是昆阳达轮袜厂老板的阔少爷,不学无术,常常喜欢甩臭钱,摆臭格,没有几个同学不鄙弃他。这次他又旧病复发,同学们立即给他当头棒喝:
“乔俊!你以为自己真的俊俏么,其实哪,人不知自丑,马不知面长,坐着一屁股屎,自己不知道臭!你手里的那几个臭钱,全是工人阶级的血汗!你给了谁,谁就一身臊。我们在这里讨论问题,哪容你这资本家的兔崽子放臭屁!”同学们的一顿臭骂,马脸缩短了,变窄了,变黑了,低下了头。有的同学又对黎疾说,“黎疾,你拿出‘藜蒺’的看家本领来,再给这个自名不凡的游鱼子刺几下。”
黎疾认为,经过他的连珠炮轰,尤瑜一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没想到他却能从容应对,拨乱反正,让混乱的局面恢复正常,他成熟得多了,他本来应该倾全力支持他。但是,在这个与自己的切身利益攸关的问题上,他不能败阵,特别是不能败给尤瑜,即使不能全胜,也要小胜。因为败阵下来,以后不知彭芳怎么看他。于是,他又站起来,想在鸡蛋壳上觅缝隙,攻其一点:
“彭芳同学评特等,我早就说过,举双手赞成。班上一致通过,我很高兴。不过对尤瑜感情用事的问题,我还想谈点看法。尤瑜,我问你,那天早晨,你喊住彭芳,第一次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你听到没有?”
“没有,第二次才听到。”
“离她十几米的同学都听到了,你与他相距不过一米,为什么听不见?”
“我,我,我一时走神了。”尤瑜想不到黎疾的观察,竟这么细致入微,被逼问得窘极了,回答时竟没有分寸。
“你去找彭芳谈话,可她说话你却没有听见。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彭芳的芳容勾得你灵魂出了窍。是吗?”大家听他这么说,都格格地笑起来。而尤瑜则如小偷刚出手,就被人逮住了,惶急万分,脸上像贴上了一张大红纸。黎疾觉得初战大捷,十分得意,祈求继续扩大战果,“谈了很久很久以后,你给了他一张纸片。她不要,你硬要赖给她,他把纸片丢到地上,有这样的事么?”
大家听说尤瑜传递纸片,猎奇搜趣的神经,即刻震荡起来,恰如一只大飞蛾猛撞上蜘蛛网,蜘蛛网像荡秋千一般。
“尤瑜啊,你们调情说爱,虽然说了那么久,但是还有些说不出口的话,要写在纸上,告诉她,是不是?”
“那,那不是情书,那是五块钱。我,我,我想送给她,解决他家里的燃眉之急。她不要,我把它丢在地上,”尤瑜流着汗,脸更红了,胆更怯了,说话也结结巴巴了。
“哈哈,送钱?那不是比传递情书更进一步了么?你那司马昭之心,今天总算让我们这些路人也知道了。”听到黎疾斥尤瑜司马昭之心,大家都哄笑起来了。
“大家不要吵,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他。”黎疾止住了吵闹,继续问下去,“尤瑜,我还要问你,在谈话的过程中,你是不是哭过?”
“我很同情她,确实流了眼泪,而且流得不少。”尤瑜估计黎疾窥视了他们谈话的全过程,赖也赖不掉,不好意思地蔫着头,如实承认。
“分别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还十分悲伤,流着泪,拉着手?”
“是的,是流着泪,拉着手。她的确很悲伤,不过,我不是悲伤,而是同情,深深的同情。”其实,是彭芳拉住尤瑜的手,但尤瑜觉得不应该让彭芳难堪,只好硬着头皮谎招自己拉了她的手。
“够了,够了!尤瑜,你不应该乘人之危,把自己的感情强加于人。《西厢记》里写张生与崔莺莺谈情说爱时的佳句,‘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柳耆卿状男女情爱的丽语,‘执手相看泪眼,竟无与凝咽’,这些用来描摹你,不是都很贴切么?”
像在法庭上,律师讯问犯罪嫌疑人,黎疾咄咄逼人的问话,将尤瑜逼得无地自容。尤瑜觉得与事实不符,却又百口莫辩。只好像重罪犯人,垂着头,站在被告席上,任人信口雌黄。而教室里,嘘声、笑声、叫声鹊起,尤瑜恨不得立即变作一只老鼠,钻进洞里去。
第二章(。dushuhun。) ; ;晨兴忆梦(下) 3等量代入,柳沛云(是)等于胡洁爸;据理争辩,酸黎疾打翻醋坛子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09:45 本章(。dushuhun。)字数:2764
原来与彭芳谈话的那个早晨,黎疾藏在教室外的女贞树林里,尾随着他,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只是距离远了点,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
彭芳本来不想说什么话。反正自己没有办法在学校呆下去,与同学相处,不会有太多的日子,好聚好散,不想与人争短长。但黎疾因为她,把尤瑜逼得毫无退路,她岂能坐视不理?于是她猛然站起来,气愤地质问:
“黎疾,班长与我谈话时,你像影子一样跟在后面。我不说你是特务盯梢,而说你是只猎狗,想在我们这里嗅出某种不合你胃口的气味,应该不为过分。我以为,我们有什么气味与你无干,你也没有权力去嗅。不过你要嗅,就让你嗅吧,因为狗总是难改吃屎的本性。只是我要告诉你,我与尤瑜说话呀,哭呀,拉手呀,写信呀,这是我们的权利,我们的自由,法律上明文规定了的,就是父母也无权干涉,更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你丧心病狂地捏造证据,污蔑我们在谈情说爱。现在,我可以庄严地说,这不是不可能,但现在我们离这一步还很远很远,也许以后我们根本不能走到这一步。不过,假定我们走到了这一步,真的做到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那也是我们的权利,我们的自由,容不得你来蜚短流长。既然你现在歪曲事实这么说,那我也就歪曲事实,违心地承认,我们在谈情说爱,爱情的炉火烧得正旺,你想把我们怎么样?你能把我们怎么样?你说,你说呀!”
“彭芳姐,彭芳姐!你家里这么困难,却不要评补助费,毫不利己专门利人,高风亮节,令我钦佩不已。我怎么会说你呢?”黎疾的高昂的狂热的公鸡头,突然给倾泼了一桶冰水,深深低垂着的头,像个久经严霜,萎蔫皱缩的苦瓜。谈笑风生的辩士风度荡然无存了,有的只是捉襟见肘的惶急,“我,我是说尤瑜呀!恨铁不成钢,一意孤行、行为放荡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只想给他提个醒,没,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一个巴掌拍不响,单株独木不成林。尤瑜又没有神经病,他不会像唐·吉诃德,盲目地与风车斗。谈情说爱,总不能只有一个人吧,蜚短流长,也不可能只中伤其中的一个!不过,我坐的船头稳,不怕你风浪高。现在,我再次违心地宣布一遍,我在和尤瑜卿卿我我,正在谈情说爱,你究竟能把我们怎么样?”
彭芳反守为攻,步步进逼,黎疾节节败退,退到了再无退路的悬崖上。他的面色本来比较黑,这下血涌上来,变成了猪肝色。他窘态毕露,十分尴尬的地说:
“我,我,当然不能怎么样!就算我说错了,我向你赔不是,如何?”
“你明知道不能怎么样,为什么要拆烂夹袄捉虱子?其实,我们没有什么虱子可捉。不知你安的什么心?”
黎疾他哪里想到,平日他倾慕的如丽日晴天的文静平和的女子,一旦变脸,竟如此剑拔弩张,锋芒毕露!他即使能有辩解的百口,也被她严严实实地一一封闭了,他只能垂手嘿然,唯唯听训,等待雷霆风暴来临。但彭芳却放过了他这只恐惧万端的兔子,转而面向全班同学说:
“同学们,我不想评困难补助费,因为评上些须几块钱,也不能解决我的困难,同时,我也不想陈述困难,让别人七嘴八舌,评头品足。一个人的最大的困难,往往源于他最伤心的事,是痈疽,它还红肿着,正在流浓。我不想如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反反复复诉说儿子惨死的故事,让别人来鉴赏我的痛苦,咀嚼我的悲哀。不过,如果有人硬要戳我的伤疤,我决不会委屈求全。现在我正式提出要求评补助费的申请,理由是我有很大的困难,至于具体困难是什么,我无可奉告。我是本校本班的学生,申请不申请,是我的权利;评或不评,是同学们的权力,也是你们班干部的权力。”说完后,她从容坐下。
听了彭芳的义正词严的发言,同学们个个瞠目咋舌,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一个平日落落寡合、沉默不语的淑女,竟有如此胆识,能说出如此深刻的道理来。大家都报以热烈的掌声。特别是女同学,更引以为无尚的荣耀。黎疾想不到自己在彭芳的严厉的词锋的攻击下,被打得落花流水,八千子弟兵输尽赔光,他羞愧难当,再也无面见江东父老,只好哭丧着脸站着。洪鹢老师原来担心议论的洪水,不能流向正确的方向,他还准备说几句话,进行疏导。现在看来,几股洪流,虽曾激烈地碰撞,但终究没有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