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忱又问:“喜服和首饰都送来了吗?”
我点头。
暮云忱道:“样式可喜欢?”
我笑道:“我自己挑的,自然喜欢。”
暮云忱含笑颔首。眼见到了晚饭时分,干脆留在这里和我一起用了晚饭。
饭后,暮云忱起身:“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忙。红叶,你在这里……安心等着本王来娶你。”
我走过去抱住他的腰,半晌后方放开,默默点头。
第二天下午,眠柳、青萍和绿箩一同过来看我。我问:“你们都来这里,王爷那儿不用人服侍吗?”
青萍笑道:“看看,现在就一颗心全拴在王爷身上了,生怕我们累不死不成?”
我作势要过去打她,眠柳一把将青萍拉到身后,笑道:“好了好了,明儿个就是大喜之日,今日可别再打打闹闹的了。”
三人嘻嘻哈哈地与我说起话来,我应付着她们,心里有些着急。好在不一会儿,她们便起身要走。走前眠柳真诚说道:“红叶,你能想通,真好。”
我真心地冲她笑着,挨个与三人拥抱了一下。
晚饭后再没人过来了。眼瞅着夜色渐黑,我把小怜叫进屋,对她说道:“小怜,出去后,我会在南阳城南郊的熙来客栈等你。你记住,我只能等到明天午时。今天他们可能不会发现异样,但明天早上,喜娘一来,便会露馅。你一定要瞅准时机,尽早脱身。”
小怜点头。
我又道:“记住,你晚上就在这儿好好睡一觉,如果没人进来,你就睡到明天早上。到时跑去找管家,就说你头天晚上被我敲了一头,又被我灌了杯茶,便睡过去了,早上醒来才发现我不见了。王府肯定乱作一团,若没人管你,你便悄悄出来找我。若王爷派人看住你,无法逃出来,你就把这封信交给王爷,他看后想必不会为难你。”
我拿出早已写好的信塞给她,小怜把信紧紧攥在手里。
我又道:“如果今天晚上就露馅了,你也在这儿假装不醒。若有人把你弄醒,不管王爷还是谁过来审你,你也照我刚教的那样说。你一定要把信贴身收好,觉得逃不出来了,再交给王爷,你可记住了?”
小怜含泪点头。
我叹口气:“小怜,如果明天午时等不到你,姐姐就只好先走了。你放心,等我有了能力,一定会回来接你。那时若你还想走……便随我去。”
小怜眼泪流了出来,也不说话,只抱着我无声地哭着。
我想了想,又把给小怜的信要了回来,转身走到桌前,在信的末尾空白处加上了几个字:“注意眠柳。”想起眠柳平日对我的情谊,又再加上几个字:“若有异相,请王爷手下留情。”然后叠好,交给小怜。小怜并不识字,所以写这个也不怕她看见。
我帮小怜擦掉眼泪,转身换上一套她的衣服,又出到外间,拿出喜服摆弄。瞄到裙摆上的兰花,我尖声骂起来:“这是谁让绣的兰花?”
小怜急忙跪下,结结巴巴道:“奴婢也……也不知道。”
我走到门口,抬高声音:“哼,谁不知道兰花是最下贱不过的花,满山遍野开得到处都是,你们这是在讽刺我出身低贱不是?”
我把喜服狠狠往地上一掼:“谁给我做的,你现在就给我还给她去!要么把这兰花去掉,要么换成别的花样儿,反正别让我再看到这花!”
小怜跪在地上抽泣。
我又拿过桌上一个杯子,猛地摔到地上,杯子立时碎裂,发出刺耳的声音。我接着骂:“你嚎个什么劲?明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嫌我不够晦气不是?赶紧给我把喜服送回去!如果弄不好,你晚上就别回来睡觉了,好好给我在那儿守着她们重绣!”
小怜爬起来,脸上满是泪水,抖着声音道:“奴婢这就去。”
我最后抱了抱小怜,心里复杂莫名,把收拾好的小包袱往喜服里一裹,抱在胸前,掩面哭着跑出门去。
护卫果然上当,没人拦我。
我一路疾步往那棵树的位置走去。外面没碰见人,估计都在为明天的喜事忙碌着。我顺利地到达目的地。
站在树下,我用喜服将包袱扎紧,使劲往墙外扔去,听到了落地声,便挽起裙摆,开始爬树。爬到墙头后,又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布带,绑在树桠上,然后拽着布带,小心翼翼地顺着墙壁滑到地面。
顺利着陆了,我捡起包裹,顾不得拍上面的土,开始奔跑起来。
夜真的很黑。我一直奋力跑着,想要把暮云忱的音容笑貌赶出脑海。
我躺在病床上,第一次见到暮云忱,他一身紫袍,表情冷峻,走过来搭住我的手腕,喝斥下人,看都不看我一眼便转身出门……
书房里,暮云忱训斥我说:那么满院子的奴婢,本王何必找你来!……
寝屋内,暮云忱狠狠将我摔在床上,让我看他曾经坐过的轮椅……
小湖边,那个被倦鸟打断的失败之吻……
听见我说误食了三日倒时,暮云忱眼中闪过笑意……
月色清冷、白雪覆地的大年夜,一笑亭里,暮云忱轻轻将披衣搭在我的肩上……
沁芳苑里,暮云忱怒极喝道:本王纵容出来的胆子!……
还有昨天晚上,暮云忱眼中柔情缱绻:红叶,你在这里……安心等着本王来娶你……
暮云忱,暮云忱……
终于跑不动了,我颓然坐在地上,胡乱用袖口擦着脸上疯狂肆虐的泪水。忍不住回头,透过朦胧的泪眼望向王府的方向。
暮云忱,不知明天,当你发现少了一位新娘时,会是怎样的心情?我知道,无论如何,婚礼仍会如期举行,因为你绝不是个会为一名女子而停住脚步的人。
暮云忱,再见,如果还能再见,你我是否会一如路人,擦身而过、不及回眸?或是仿若一别经年的老友,颔首致意、慨叹年华?
回忆刺痛着心脏,而我终于成功逼回即将涌出的最后一滴泪水。我站起身,重新绾了头发,拍掉身上的土,脚步沉定地往熙来客栈走去。
我并没有进熙来客栈,而是去了斜对面的福瑞客栈。正在柜台后整理东西的伙计抬头,看见我后面露惊讶之色,显然是奇怪这么晚,还有孤身女子前来投宿。
我面上做出一副着急的神情,问伙计:“小哥,请问今天有没有一名男子前来投宿?”比划了个高度:“就是这么高,身穿藏蓝布衫的?”
伙计想了想:“好像没你说的这个人。”
我疑惑道:“没有?哥哥明明说让我到这里等他,这可怎么办?”
伙计先前的疑虑神情一扫而空,笑道:“姑娘,既是约好在这儿碰头,不如你先且住下,如果有与你描述相似的男子前来,我再知会与你?”
我想了想,道:“只好如此了,麻烦小哥为我开间房,要二楼的,再给我端盆热水。”
小二爽声道:“好呃。”
回到屋里,好好地洗了个脸,又泡了泡脚,便倒在了床上。真想就这样躺着,不再动弹。
我强撑起精神爬起来,吹熄油灯,然后趴在窗沿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熙来客栈。我想,小怜那里一旦露出马脚,熙来客栈必会成为第一个搜查对象。我担心的是,如果沁芳苑门口的守卫发现“小怜”被骂出去后一直不回来,会觉察出情况不对,而去禀报暮云忱。
一直坚持到大半夜,对面也毫无动静,我略微放下些心来。想必那边并没有出岔子,我们钻了守卫换班的空子。前一班守卫大概并没有将“小怜”被骂出去的事情告诉后一班守卫。
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我合上窗户,躺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一边观察对面客栈的动静,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那件大红的嫁衣十分占地方,犹豫了半天,我终于决定扔掉它。我把首饰和银子重新包成一个小包,贴身藏起来,又将带出来的几件衣服单独扎成包袱。
床上只剩下暮云忱送我的梅花簪,我把它拿起来又放下,再拿起来,再放下,终究还是将它贴身收在了怀里。
整理完这些,我又把头发梳成平常女子常梳的简单发型,尽量让自己与大街上的女子没什么两样。本来也想过易容,后来发现我完全无法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改变自己的容貌。因为我既没有人皮面具,也没有什么特效化妆品。就这样吧,反正这年头也没有照片什么的,除了见过我的人,别人谁也无法知道我的确切长相。
做完这些之后,又开始趴在窗口盯住对面,生怕与小怜错过。午时越来越近了,我开始紧张起来,下楼问小二要了些饭菜,草草吃了,然后继续趴在窗口,紧盯着对面的熙来客栈。如果小怜顺利脱身来找我,我在这个位置应该一眼就能看见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紧紧地盯着对面,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暮云忱今天的婚礼。抓着窗沿的手指开始酸疼,小怜还是没有出现。
我叹口气,下楼。柜台前仍是昨天那位小二。我问他:“小哥,现在什么时辰?”
小二道:“未时了。”
我让小二给我结算房钱,临走又交待他:“如果有人来寻人,描述的是我这般模样的,你就告诉他们,我往西南方向去了。”
小二以为我说的是昨晚提到的“我哥”,热情地答应了。
客栈外面有赶马车载客的,我选了个有点年纪、模样老实的车夫,问他东南方向最近的城镇是哪里,他说是离这儿三十里远的吴家镇。我又问再远的地方,他说是定远城。我想了想,与他商量了下价钱,便雇了他的车往定远城去。
番外:新婚之喜
“王爷大喜。”
四月初四,眠柳与青萍早早备好大红喜服,服侍暮云忱着衣。
暮云忱惯于严肃的脸上,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从眉梢眼角荡漾开去。鲜红的喜服衬着那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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