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一声脆响,十根手指一起忙碌,铁皮盖子掀开,下面是一叠报纸和杂志。
柯影将报刊拿出来,露出鼓囊囊的牛皮档案袋,封口处白线缠绕。
她绕开白线,打开封口,倒出里面那鼓起来的事物。
一声闷闷轻响,三捆红艳百元大钞。
柯影的手指按在一捆钱上,绑着这捆纸币的白纸条上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10000。
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白纸条有些松动。柯影明白,这捆钱不是一万元整,她抽走一部分,有的,花了。当然,更多的,她都寄给了……
那两个人。
柯影再度深深喘息。另外两捆还是一万元整,这个她没来得及动,也知道如果动太多,很容易被发现,继而自己也吃不了好果子。
手指轻轻点着纸钞。
这些红嫩的纸币簇新脆薄,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味道。
幽冷的灯光下,柯影一张脸被映得潮红。她放下钱,身子往后一坐,两腿软如稀泥。
过了好久,她拿起牛皮纸袋,冰凉的手指从里面抽出一叠文件,上面大都印着填满各种数字的表格。
柯影一张张翻开看,越看,她的呼吸就越发紧促,丰满嘴唇上的血色逐渐褪去,甚至慢慢变得干瘪。
“原件……复印件……还有……”舌尖润了润嘴唇,柯影的手指抚过一张张纸页,无意识地喃喃着,“还有……”手指按在一捆纸币上,“还有……这些……”
正在出神,一阵风猛地刮来,印满表格的文件刷地散开在房间内,犹如飞舞的大雪片子。柯影的头发也被吹乱了,一脸黑色发丝,糊得她双目模糊,寒风凛冽,又吹得她要变成冰棒。她慌慌张张地跑到窗台边,暗纹窗帘剧烈抖动着,伴着寒风一并抽打在柯影的脸上,竟是生痛,这让她不由眯上了眼睛,双手乱挥着,终于揪住胡乱飞舞的窗帘,可是,就在她拉开窗帘的刹那,似乎外面飞过了什么事物。
但是她哪里还顾得上看清这些?只赶紧把窗户推上,听到重重一声“咔”,风,顿时停住了。
柯影这才松了口气,将窗帘拉上,回过头的时候,窗帘上掠过一道浅浅的、翅膀的投影。
似乎有心灵感应般,柯影止住了身形。
她慢慢回过头。
素底子,银色暗花,妖娆的纹理,这一挂刚刚洗过的窗帘,还散发着洗衣
液的清香。
“我今晚关窗户了啊……”柯影喃喃自语,“刚才怎么又打开了?”
她悚然一惊,终于意识到这个凶险的问题。
窗帘纹丝不动,毫无刚才在冷风中的暴躁。柯影的手指尖慢慢摸上窗帘,一把拉开,刷——
外面,是黝黑的天地。刚擦过的玻璃晶亮明晃,不动声色地映出柯影模糊的轮廓,映出窗帘轻轻抖动的边缘,映出室内摆设的绰绰姿态,映出……
柯影的瞳孔猛然收缩。
映出一条……一条……细弱的白色人影。
就在自己的身后,静静站立。
柯影大惊,猛一回头。
身后空空。
温热的血液顷刻都流尽了般,浑身冰冷,站都站不稳。柯影的耳朵里只听见心慌的剧烈跳动声。仿佛是检验般,她又一次面向玻璃,仔细地看——
自己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窗帘轻轻颤抖,室内正在响起一种奇怪的抖动声,似乎是横在窗框上的窗帘杆子在震动。可是这声音如此微小,仿佛蝇在震翅,嗡嗡的细微,让一个正在关注别的事情的人,难以分开精力。
此时,柯影瞪大眼睛,仔细地看了看面前这块透明的窗玻璃。
窗外,深黑无际的天地无言地回望着她。
安安静静,楼下连一辆晚归的车子,都没有。
许久,柯影舒了口气。她的身后,没有任何异常。
或许,刚才是自己看错了。毕竟现在遇到可怕的事,心绪不宁,看花眼或者产生错觉,也是有可能的。柯影这样安慰自己。
她转过身子,窗帘杆子还在轻轻颤抖着,柯影没有在意,背对着窗户,她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文件,收拢整齐,再连着那三捆红艳艳的大钞一起放回到档案袋子,又将那根细细的白线小心缠好。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吐了口气,从钱包里拿出那张小纸条,仔仔细细看着上面打印出来的地址。她知道,即便报警,即便提供了这个线索,但是以对方的高明,顺着这个地址,警察恐怕也找不到真正有用的线索。
何况……明枪易档暗箭难防。自己还有父母,还有一个瘦弱的、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
想到这里,柯影鼻子又是一酸,只觉得自己被推到了悬崖边缘,身前就是万丈深渊。现在,她恨死陶诗西,更是恨死莫良珏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丑陋,如果不是为了惩罚你们,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闹到现在,竟连一个安心觉都睡不了!陶诗西,我管你最后是怎么死的,反正你已经死了,就是真的
好,太好了!
还有莫良珏、章际,你们到最后肯定也一样不得好死!
档案袋放好,愤懑中的柯影下定了决心,待天亮后,立刻把东西寄出去,绝不耽误。自己再也不要卷入这种可怕的事了!
她收好了档案袋,浑然不觉她身后那一直微微颤抖的窗帘杆子上,正有一双玲珑的脚,悠悠晃荡……
天明后,柯影匆匆离开家,简单地跟单位请了半天的假后,她特意乘车来到离家较远的一个邮局。将档案袋打成结结实实的包裹,用邮局提供的圆珠笔,一笔一划地写好地址,她深深叹了口气,手中那张印着地址的小字条,让她撕碎,再丢了出去。
看着邮包被收入柜台后,柯影不由松了口气,仿佛目睹一只炸药包彻底远离了她的生活。走出邮局的时候,她脚下也轻松了许多,甚至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情数着路旁过往的车辆,然后猜测着:哪一辆是梁金凯派来监视自己的呢?
陡然想到这个人名,柯影的手指却不禁一蜷,方才的好心情又淡了数分。
在她和章际热恋的时候,有时候章际喝酒回来,会不自觉地吐露一些实言。譬如梁金凯私下做的某些事情——柯影的脑海中掠过那些账目以及那三捆红彤彤的纸币,她想,如果章际说得是属实,梁金凯一旦被警察逮走,就凭那一捆捆红彤彤的数目,恐怕就得是……
想到这里,她心中凉气直冒。
何况,那次章际酩酊大醉后,失口说出的关于梁金凯的那个天大的秘密……柯影现在想起来,都是心惊肉跳。她知道,梁金凯是个心狠手辣的,如果自己不配合,那么昨晚劫持自己的那些人,一定会说到做到!
只不过,章际,你恐怕也没有想到吧?柯影又讽刺地想,你酒后吐真言,自有人记在心里。你的保险柜密码,我知道;你放在里面的东西,我拿过,也复印过。还有……你最没有想到的,大概就是我会用这些复印件,去对付……
不过陶诗西到底是谁杀的?反正柯影也不相信她是自己坠楼。平心而论,柯影也不太相信莫良珏会故意杀陶诗西。何况昨晚那几个劫持自己的男子说的话,听那意思,似乎陶诗西、莫良珏现在的处境,都和他们有关系。
难道说,自己的计策得逞了?只是百密一疏,竟然让梁金凯查到自己身上……那手机和号码,自己用过后就丢得远远,为了保险,甚至是戴着手套使用的。当时寄送文件的袋子,包括上面的邮票,自己都没敢用裸手碰触,一律戴好手套。地址,也是打印上去的,以防暴露笔迹。
哎呀!
柯影再次顿住脚步,冷风袭来,她瑟瑟发抖。
糟糕,刚刚那个地址,自己是写上去的!
不会……不会出问题吧?
倒是可以证明自己的确很有诚意地把东西寄过去了。何况对方已经知道自己身份,此刻就是露馅了,也应该无大事。就怕警方……但是自己没报警,梁金凯应该都安排好了那边的接应事宜……
柯影胡思乱想着,心情又一阵阵沮丧。手机恰好响起,她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心里一紧。
“喂?”声音有点打颤,柯影努力让自己镇定。
“是柯影吗?我们是公安局刑警队……”
柯影耳朵一嗡,完了,刑警队盯上来了!梁金凯的人没有窃听自己的电话吧?他们没有在一边监视自己吧?柯影惊慌失措地东张西望,生怕被对方误会自己在报警。
“喂?喂?柯影女士,在听吗?”
“我……我在……在……”
“那么如果今天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现在就来一趟?”
“啊?来什么……抱歉我在外面,刚刚您说的我都没听清。”
“哦。我再介绍一下。我是刑警队,我姓陈。莫良珏您应该认识,她的案子目前由我负责。她提出见您的要求,并且表示不见到您,她绝对不会吐露案情。经过内部的商议,我们同意了她的这个请求。所以现在,我请您支持一下我们的工作。”电话另一边,陈警官严肃地说。
“啊……”柯影惊了,“我……”她本想说“好的,我一定配合”,因为她实在想去看看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此刻身陷囹圄的悲惨下场,看到她沦落到那个境地,真是大快人心!还有什么比大仇得报来得要令人心情愉悦的呢?
只是现在情况却变了。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去了刑警队,那么那帮人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去报警?一旦让他们产生这种误会,那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一丝丝寒气从每一个毛孔里冒出,柯影果断道:“抱歉,我实在不想见她!而且我工作很忙,根本分不出时间!”
啪,她挂断了电话。
在湛修慈的护送下,湛明婵来到医院探望昏迷不醒的贺希希。不出意外,湛明婵看到曾警官。当着湛修慈的面,她不敢和曾警官有过度联系,只是礼貌地询问一下贺希希的近况。好不容易等到湛修慈去院长办公室,湛明婵才松了一口气,“抱歉。”这是她一直想对曾警官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