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抱歉。”这是她一直想对曾警官说的话,“如果那天我听了你的意见,没有带着叶姗进楼……”
曾警官沉默了片刻,“拼了自己的力量,却依然救不回本可以救的人,那样的心情,
从业这么多年,我其实比你经历得更多,也就更明白。”
湛明婵眼圈一红,几乎要当众落泪。她心里热热的,感觉自从叶姗那件事之后,到了现在,都快一个月了,只有曾警官这句话,才真正熨帖了她那颗冰冷的心,“我……我……”她有些哽咽。
曾警官说:“至少屋子里还躺着一个,至少蝶妈妈还在外面,她一日没回来,那就证明有很多潜在的受害者,都等着被救。我们总是有机会去和命运抢一次时间的。当然,前提是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全力以赴,而不是伤春悲秋。”
湛明婵别过脸,偷偷咽下泪水,再回过头的时候,容色已经正常。
“我父亲一会儿就得回来。好在他这次没带着监视我的傀儡或者族人。我这边没问题……”湛明婵叹道。
曾警官不为所动,“你父亲的力量,恐怕是早就知道你我的联系。我觉得你也不会一点都没察觉。我看他是故意离开,给你和我交换信息的时间。不过——”他打断湛明婵将要说的话,快速道,“无论他出于何种心态,但是既然他给了机会,我们没理由不抓住。这个机会对我们并没有害处。”顿了顿,“你依然找不到蝶妈妈?”
湛明婵摇摇头,将自己潜入叶姗意识中的事,简单说了说。
“都已经背对背了,但是那时候在叶姗的意识中,我不能采取过激行动……没想到,叶姗最后还是……”
曾警官蹙眉头,又打断她道:“别说已经不中用的话了。你和蝶妈妈既然有过接触,那么你有没有寻获和之前不同的线索?譬如声音?譬如你能否大致判断出她的年龄、性格等等?”
湛明婵惭愧道:“在意识中,环境本就模糊。发出的声音,其实是经过本体意识界的模糊处理的,换言之,在意识里,我们任何人发出的声音,都带有极大的不真实感。所以我无法从这个条件去判断什么。而我也没看到她的样子。我不知道她现在是怎样的状态。但是我能肯定的是,她……”迟疑一下,“她并不是完全不讲道理。而且她现在这么做,确实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
“报仇?”曾警官挑眉。
湛明婵点头,“目前所有案件的受害人的类型都指向这一点。我还在想着如何能提前保护西坊区第三实验小学的相关学生,目前只剩下这所小学了。还有,我有一种感觉。”她目光清亮,“简画蝶的报复行动已经接近尾声了。”
“为什么?”
“我想明白一件事。”湛明婵说,“她杀苏琳,是因为苏琳看到了蛾子,也就是简画蝶可能的真身。当然,我更倾向于蛾子和蝶类
的合体,这个我们先放到一边。但是简画蝶设计所杀之人,只有苏琳是和成灿毫无关系的。我以前想不通这是为什么,现在看来,是因为苏琳看到了大量的蛾子,而那时正是简画蝶刚开始报仇的时候,为了不提前引起注意,所以她不惜千里追杀苏琳。之后,童韵要恢复记忆,她设计死童韵。还有一个人,梅展。她说要帮我去找当年他们那个班的海边合影照,却在找到照片的时候遇害……”湛明婵叹息,“不过您发现了吗?在叶姗的案子里,简画蝶却和我有直接的联系了。换言之,简画蝶从没想过全身而退。她要的不是躲在暗中执行她的复仇计划。而是——”
“由她来掌控进程!”曾警官失声道,“杀人灭口不是为了掩盖事情真相,而是为了拖时间,让你晚一点掌握不利于她的线索。这样有助于她继续报仇。但她并不想把案子变成悬案,她和你接触,让你看当年成灿被欺负的画面,意味着她真正希望的结果,是仇人死光、真相大白。”
“我可以判断,”湛明婵道,“她的复仇计划已经接近尾声。也因此我认为我们应该关注一下最后一所学校,西坊实验二小。”
☆、第四章 祸事
晚,六点四十分。冬季的夜幕已经落下。
下了公交车,柯影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很快离开行人众多的大路,转入冷清的小道。但好歹也是进了小区,柯影一直提起的心在看到熟悉的景物后,还是微微送快。但是前几日从家门口被劫走的阴影依然笼罩在心口,柯影的嘴角绷紧,埋头在寒风中前行。
才走了几步,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又一次浮了上来。柯影不舒服地整理了一下提包带子,再走几步,她不觉停下脚步。
因为身边太安静了,只有她的高筒靴踩在地上的动静。这种感觉,和前几日她被劫走那天是一样的。
柯影一阵心慌,她发现自己两侧都是浓密的灌木丛,插着一株褪尽叶子的杨柳,寒风一过,它们发出沙沙轻响,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抚弄。
柯影不敢再想,抬脚要走,又慢慢放下悬在空中的高筒靴。
余光看到什么东西。
柯影轻轻侧过头——正对着自己的那株杨柳树生了十多年,粗似成年男子的大腿,树皮深纵开裂,宛若嶙峋怪石,一头枯枝瑟瑟,好似十指乱晃。它静静站在灌木中,凝望柯影。
柯影走近几步。因为感觉那块树皮上有什么东西悬着。
灌木丛的叶子抖动,仿佛人的轻笑。
隔着灌木发黑的叶,柯影探出身子,努力撑开眼皮,慢慢地,她越凑越近,鼻尖几乎顶上树皮。
寒风停下,呼吸声急促。柯影叫了声,转头扭身,拔腿就走。
那树皮上黏着一只古怪的飞虫。
似蝴蝶,又似蛾子。
小区的路灯越来越不中用了。天色稍微一暗,就是一片漆黑,甚至看不清脚下的路,更别说看清楚树皮上趴着的那虫子了。
但是柯影就是在看清那长翅膀的虫子的刹那,心里腾起古怪的感觉:
这家伙在看着自己。
这想法吓到了她,所以她二话不所,转头就走。
走了不知多久,柯影停下脚步,举目四望,她看到的是一丛厚实的灌木。
还有插在地上的那株枯杨柳。
一只长着两片翅膀的飞虫端端正正地趴在树皮上。寒风凛冽,它却纹丝不动。
这景致与刚刚一模一样。
柯影倒抽一口凉气,寒风拍打着她。
她小跑起来。高筒靴的根子踏在地上发出喀嚓声响,在凄冷的暗黑中,这声音仿佛一根根正在断裂的骨头。骨头的断裂越来越快,咔嚓声越来越紧密,突然间——
柯影刹住脚步。
她又一次看到那株枯杨柳,还有趴在
上面的那只似蝶似蛾的虫子。
即便天昏地暗,即便寒风凄冷,即便自己这几日心绪不宁,但是柯影找不出任何理由能够解释现在的状况:她,一个在这里住了十年的人,竟然一次次绕回到一个原点。而这个原点,位于一条笔直的路上,她一直往前走,没拐弯,没转身,沿着路的话,无论如何也转不回来。
她恐惧地四处看了看,冬夜,快七点了,天色早已暗黑,但是周围所有的楼,竟然都黑着灯。只剩下几盏路灯,断断续续地亮着。
啪……
最后一点慈悲都不肯再施加般,所有的路灯同时熄灭。
柯影感到什么东西擦过了自己的脸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手指间沾染了一点粉末。
左肩一沉,什么东西停在了肩头。
柯影呆若木鸡地站着,她僵硬地扭过头去,路灯同时亮起!
她看到一对展开的翅膀,近在咫尺,上面的花纹,如此清晰。
但双翅的连接处,不是蛾子或者蝴蝶的身躯,而是——
一双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柯影。
凄惨一声尖叫,柯影随手一挥,感觉那东西被自己扒拉下去了,她便拔腿就跑,呼吸声与寒风夹杂在一起,羽绒服的衣角都开始在风中摇摆。
咔嗒!
高筒靴发出短促的声响,鞋跟瞬间断裂开来。柯影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她哆哆嗦嗦哭着要爬起来,四肢却都用不上力,冷风割得她仿佛在承受一场凌迟酷刑。泪眼婆娑中,她看到一双鞋子站在她面前。
白色的鞋子,白色的袜子,白色的裙角。在冬夜,这样的色彩无疑显得苍冷。
柯影慢慢抬起头,往上看。
她看到一对合拢的翅膀,裹住了这个白衣人的上半身,密密实实。唯一露出的那一缕缝隙间,只有一对眼睛,如此明亮,直直盯着她。
对柯影而言,这就是极致的恐怖了。
“怪物——!”她歇斯底里地爆出一声,跳起来往回跑,边跑边喊,呼救声被冬风扯得零零碎碎。她已经搞不准方向,只知道还没撞上东西,那就接着跑——
兹————
急刹车声划过,一声闷响,柯影感到胸腹间一痛,一股子冲力将她往后推去,她栽倒在地,浑身散架了般,眼前一片雪亮,竟是车灯!
她还没来得及惊喜,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将她抬起来,转眼塞入车内。车子重新启动,柯影被按在后座上,嘴巴堵得紧紧。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便来。”捂着柯影嘴巴的男人森冷道,“主动撞上我们,
是自己知道大事不妙,准备寻死吗?那我告诉你,即便你死了,你家里人,也一个都别活!”
柯影听出这是前几日劫持自己的那个男子的声音,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是出了虎穴入狼窝,泪水刷刷重新滑落,又被一把雪亮的刀子吓没了。
“东西让你寄到哪里去了?!”刀子横在她的左脸颊上。
嘴上的大手拿开,柯影重重喘息两下,“我按照你们的吩咐,都给寄出去了……”
啪!她挨了一嘴巴。
“这都三天了!你寄个P!”那声音恶狠狠。
柯影吓呆了,“我真的寄出去了。同城的话,应该到了。我对天发誓我绝对去了邮局,我还特意请了半天假,你们可以跟我单位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