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狱长,牢房已经满了。”狱卒说。
典狱长现出满足的笑,好像是一个旅店老板听到他的房间被订满一样。他打开手边的一本大册子,一页页地翻阅,“地牢不是还空着一间呢吗,带她去那里。”
“是。”狱卒答。押解伊林的士兵把她交给了伊夫堡的卫队。她被带出了办公室,这时才注意到整栋建筑就像是石头雕成的,墙壁、地面、天花板都是一块块不规则的石块垒成,墙壁上安着的蜡烛台发出黄色的光,即使这样,城堡里依然到处都是黑魆魆的。他们拐到一个楼梯口,向下走了十多级台阶,来了一个漆黑的走廊里,潮湿和臭气扑面而来,伊林几乎要呕吐。强烈的气味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些,她相信要不是因为今天一直没吃东西,她是肯定会吐的。走廊两侧是几扇低矮的牢门,门上没有窗口可以看到里面,只有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个小门可以打开,大概是送饭用的。
狱卒打开了其中一间的门,伊林看到房门上用红色油漆写着“38”,在一个绝望的犯人眼里,那本已暗淡的红色也鲜得刺眼。士兵把她推进房间,牢门当啷一声被关上,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喂!”伊林推着门,用手拍它、砸它,沉重的铁门纹丝不动。“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多祈祷吧。进了伊夫堡只有上帝可以救你。”狱卒留下一句话,脚步声逐渐远去。
现在,她的思绪回到了眼前。整整一天的经历好似一个乌龙阵,结果就是她深陷囹圄。西蒙、还有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检察官……伊林闭上眼睛,胸口因气愤而剧烈的起伏,她要把仇人的脸记在心里,就算她真的出不去,做鬼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许久,当最后一丝日光从小窗撤走,伊林在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伊夫堡、伊夫堡……”伊林轻轻念叨,如果让她也交上好运气,像基督山伯爵一样越狱成功该有多好。现实是她进了牢房,而她不可能是女版基督山。看看自己穿的衣服,也该是个中产阶级人家的孩子吧,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可惜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整成了替罪羊。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伊林细细打量自己的肌肤状态,她穿来之前是25岁,这具身体看起来要更年轻一些。“法国,1825……”到底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
“我已经开始自言自语了,接下来就离发疯不远了吧?”伊林起身走到墙边,手指摸上冰冷的石壁。屋子里有桌子、椅子、床、水桶和瓦盆,全部都是破破烂烂的。“要越狱,先得从挖墙开始。”她这么想着,从地上的干草堆里摸出一个小石片,用它敲了敲墙,石壁发出铿锵的撞击声。“这墙未免太结实了,”她感叹,要是某朝的豆腐渣工程就好了。
“笃、笃。”另外的两个响声传来。
这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显得尤其突兀,吓得伊林一抖,接着她眼睛一亮抬起头,难道是隔壁的人在回应她?进了这个人间地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天日,如果有个人陪她说说话也好。人一旦到了窘迫的境地,对什么的要求都降低了,哪怕隔壁是个恶棍她也想结识一下,于是她又敲了三下:“笃笃笃。”
一阵沉寂,伊林怀疑自己听错了,就在她叹气时,“笃笃笃”隔壁又在回应了!
2。34号与38号
伊林又试探地敲了几次墙,每次都得到了相同的应答,她禁不住地心跳加速。“你好?有人吗?”伊林问了一句,没有回答,她又冲着墙大声地重复一句。
隔壁传来嗡嗡的声音,是对方在回答,可是墙壁的隔音效果似乎太好了,她丝毫听不清对方说的是什么。于是她提高音量几乎到喊的说话,隔壁却不再有声音,难道对方已经放弃了吗?
“你好,能听到吗?”忽然一个好听的男声从墙角传来,伊林吓得一抖。
“在这里,墙角这里有个裂缝!”隔壁说。
伊林急忙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墙角的光线昏暗,她只能一边听一边用手指摸索着,对方不停地说话指引着她:“这里,你能听到我的话就敲下墙。”伊林急忙敲了一下墙。
对方的声音透出欣喜,“太好了,我就知道这方法行得通!”
伊林终于摸到了那条缝隙,大概几寸长,裂在几块石头的接缝处,她用嘴对着缝隙,按住砰砰跳动的胸口,“你好?”
“没想到你竟是个女人,你是新关进来的吗?”隔壁的人有点惊讶又有些惋惜。
“是的。”伊林激动,这条缝隙正可以清楚地传达两人的声音。她试着向里面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我也是这里的囚犯,你是今天才到的伊夫堡吗?”隔壁问。
“是的。”伊林急道,“你知道怎么才能出去吗?”
“呵,”隔壁苦笑了一声,“进来这里的人很少能再出去了。听你的声音,应该还很年轻,为什么会被抓进来?”
“哎,我不想再说了,反正是被冤枉的。”伊林丧气地回答。
“对不起,我失礼了。”对方的语气谦和有礼,“在这里呆久了,无论多沉默的人都想找人说说话。”
“不,我还是给你讲讲吧。整件事太荒唐……”伊林把入狱的原因简单告诉了他,没有讲自己穿越的事。
“不可饶恕!打着神圣的名义做出如此卑劣的事!”隔壁气愤的说,“你没有对检察官说明吗?”
“他们看起来是一伙的,只想找个人顶罪。”伊林说。
隔壁的人沉默了一下,“他们一向如此。”
“你相信我是冤枉的吗?”伊林问,说不定对方也有类似的遭遇!
“当然,伊夫堡里关着的没有几个真正的罪犯,倒是那些真正有罪的人还在外面逍遥。”
“谢谢你,只有你肯相信我。”
“你的家人呢?他们也帮不了你吗?”
“我……失去记忆了,”伊林为自己找了个万能的借口,“连自己的身份都想不起来,所以才被他们这么轻易地陷害。”
隔壁的人陷入沉默,他的名字叫爱德蒙·唐太斯。唐太斯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苍白削瘦的脸庞上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眸即使在黑暗里也总是闪着淡淡的光芒。听了伊林的话,他想到法利亚神甫教过他:人在受刺激或者受重创的时候,是有可能失去记忆的,他对这个女孩儿泛起惺惺相惜的同情。随即,她的声音又让他想起了他的未婚妻梅塞苔丝,他离开她时,她也是这样的年纪,现在她又在做什么呢?
“你叫什么名字?”伊林问,虽然认识才短短的几分钟,对方已经给她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他们现在叫我34号。”唐太斯闭上眼睛,想到将来也许会死在监狱,他宁可不要留下自己的名字。
“34号。我是38号……”伊林下了很大决心报出自己的房号,38和007差不多,都是数字,没什么丢人的!
“你从哪里来的?”唐太斯问,明明知道对方失忆了,仍然抱着一线希望,也许能从她那里听到点故乡的情况。
“我不太确定,那是一个海滨城市,我从码头上船,越过一个小岛到达了这里。”
“岛上是不是有一座灯塔?”唐太斯激动的问。
“没错。”
“那你一定是从马赛来的!天啊,真想知道我的老父亲怎么样了,要是你见过他就好了,可是,那不可能……”
“对不起……”伊林感受到34号的激动。
“不,不,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太思念亲人。”唐太斯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我听到狱卒的脚步了,我们一会儿再说。”长久的牢狱生活让他的听力异常的敏锐,他能知道墙上的那条裂缝也归功于这些坐牢的日子,他能记住房间里每一块石砖的形状,就差给它们取名字了。
伊林不再说话,狱卒确实来了,他打开伊林的门,给她送来了一张床单和一件囚服。狱卒走后,隔壁一直都没有再传来声音,伊林也没敢去叫34号。晚上,门下的小门被打开,一只手送进晚饭又把门关好。伊林捧起饭盆到桌子上,盆里是一些混合在一起的烩菜和一个硬面包。她已经饿了一天,虽然食物发着酸溜溜的味道,她仍皱着鼻子吃了一些。
“38号?”墙角传来轻轻的叫声。
伊林一直在等这个声音,她赶快放下饭盘拎着裙子跑过去,“我在,34号~”
唐太斯吃过饭就迫不及待地来和新邻居说话了,“他们给你送吃的了?”
“是的,一个面包,一点菜。”
“每个人的伙食都是一样的。他们不会因为你的表现好给你加餐,但是如果你惹了麻烦,就会饿你几天。”
“34号,你在这里多久了?”听起来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十年左右了。”
“这么久了……”伊林说,她觉得自己呆一年就会疯掉。
“是啊。”唐太斯说,“我要做些私人的事情,晚点再来找你好吗?”
“好的~”伊林想,一个犯人在监狱里还做什么“私人”的事情?突然她脸红了,不会是解决“某方面”的问题吧?
唐太斯轻轻挪开床,露出后面的地道,他要去找法利亚神甫,告诉他新邻居的事情。法利亚神甫的牢房在他的走廊对面,他是一位意大利神甫,曾经是红衣主教的秘书。他们两人房间下面的地道是法利亚花了三年的时间挖通的,他本想挖到城堡的外墙,却因方向上出了点错误挖到了唐太斯的屋子,两人就这样结识了。法利亚神甫非常的博学,他头脑中存储的知识不亚于一座皇家藏书馆。在结识了唐太斯之后,他把他当成学生与儿子,倾其所知的教育他,而唐太斯也把他尊敬为师长与父亲。
唐太斯来到了神甫的27号牢房下面,地道到这里变得非常狭窄,要四肢完全贴地才能勉强通过,他敲了敲洞口的石块。法利亚听到声音马上搬开了洞口的石头让唐太斯进了屋子,他自己则坐回到地上那个用石灰画成的大圆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