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她问道,“你注意到没有?”
“什么事,母亲?”
“我们曾请伯爵来赴宴,他从来没有接受过。”
“是的,但他在我那儿吃过午饭,真的,那次他还是初次在巴黎社交界露面呢。”
“但你的家并不是马尔塞夫先生的家,”梅塞苔丝喃喃说,“他今天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伯爵的饮食是很节制的。”
梅塞苔丝抑郁地微笑了一下。“你过去,等下一次托盘送来的时候,务必请他吃些东西。”
“为什么,母亲?”
“听我的话,阿尔贝。”
梅塞苔丝看到阿尔贝想劝伯爵吃些东西,但他却坚决地拒绝了。
她离开大厅。透过那些垂下素馨花和女萎草的窗口,可以看到点缀着各色灯笼的花园和摆列在帐幕底下的宴席。跳舞的,玩牌的,谈话的所有的客人都发出了欢快的喊声。过了一会儿,梅塞苔丝重新出现,她走向基督山,“伯爵,您看起来有些热,为什么不去走走?花园里的微风十分清凉。”
伯爵看了看她,他把他的胳膊递给梅塞苔丝。她挽起他的胳膊,或者说得确切些,只是用她那只纤细的小手轻轻触着它,一同走下台阶。
马尔塞夫夫人由基督山陪着,来到枝叶交错形成的拱廓。
两旁都是菩提树,这条路是通到一间温室去的。
“大厅里太热了,是不是,伯爵?”她问。
“是的,夫人,您想得真周到,把门和百叶窗都打开了。”当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伯爵感到她的手在颤抖。
“您瞧,那里是一间温室。”梅塞苔丝突然说。
伯爵看了看梅塞苔丝,她只是默默地向前走,于是基督山也不开口了,只随着她走进了那间结满了美丽的果子的温室里。这时虽是七月里,但却依旧在靠工人控制温度来代替太阳热量来使果子成熟。伯爵夫人放开基督山的手臂,摘下一串紫葡萄。“瞧,伯爵,”她微笑着说,那种微笑那么凄然。
“瞧,我知道我们的法国葡萄没法和你们西西里或塞浦路斯的相比,但您大概可以原谅我们北方的阳光不足吧!”
伯爵鞠了一躬,往后退了一步。
“您拒绝吗?”梅塞苔丝的声音发颤。
“请原谅我,夫人,”基督山答道,“但我是从来不吃紫葡萄的。”
葡萄从梅塞苔丝的手里落到地上,她叹了一口气。邻近架梯上垂着一只桃子,她走过去,摘下那只果子。“那么,吃了这只桃子吧。”
“什么,又拒绝!”她的声音凄婉,似乎在竭力抑制哭泣。那只桃子,象葡萄一样,也落到地上。
“伯爵,”梅塞苔丝用悲哀恳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说,“东方有一种风俗,不在仇人家吃东西,否则就会失去复仇的权利。但是,”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基督山,两手痉挛地抓住他的胳膊,“我们是朋友,是不是?”
伯爵的脸苍白如雪,“我们为什么不是朋友呢?”
这个答复与梅塞苔丝所希望的回答相差太远,她转过身去,发出一声听来象呻吟似的叹息。“谢谢您,您旅行到过很远的地方,是否也受过很深的痛苦?”
“是的,夫人。”基督山回答。
“但您现在已经很快乐了,不是吗?”
“当然,”伯爵答道。
“您目前的快乐是否已软化了您的心呢?”
“我目前的快乐相等于我过去的痛苦。”伯爵说。
“真是铁石心肠。”她轻声说。
基督山毫不动情,好象这种责备并不是说他似的。
“母亲!”阿尔贝叫道。伊林正挽着他的胳膊,两人站在温室门口。
“阿尔贝。”梅塞苔丝抬头,“你来了。”
“我带伯爵夫人参观温室。”阿尔贝说着走到母亲面前。
伊林走到伯爵的身边,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像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伯爵像是从一场梦中惊醒一样,对她微微颔首,“伯爵夫人刚向我展示了她温室里栽培的这些美丽果子。”
“我看到了,亲爱的。非常漂亮的温室,很多可爱的果子。伯爵夫人真是有生活情趣。”
梅塞苔丝笑了笑。
“家母确实很喜欢这个温室,有时还亲自来享受一下采摘的乐趣呢。”阿尔贝说。
“所以我一直敬佩伯爵夫人,您的高尚情操实在可作为楷模效仿。”伊林笑道。
“不敢当,我只是用以打发下无聊的时间罢了。”梅塞苔丝微笑道。
“妈妈,腾格拉尔夫人刚刚还找您呢。”阿尔贝说。他倒不急着让母亲去和腾格拉尔夫人交谈,无非是谈论婚事。
“那么,你陪我去找她吧。亲爱的阿尔贝。”梅塞苔丝毫不犹豫地说。
“好的,妈妈。伯爵,夫人,你们请随意。”阿尔贝带着母亲离开。
那对母子走后,伊林转身正对伯爵,看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还心疼吗?和她在一起?”
“不……”伯爵的目光移出她的视线。
“如果你替她难过,不如就放过马尔塞夫吧?”伊林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
“不,”伯爵坚定地说,“他不只是我的仇人,还有海黛,我们也答应替她报仇的。”
“我只是怕你会难过。到时候,马尔塞夫夫人也会受牵连的。”伊林说。她不想替梅塞苔丝着想,更不想放过马尔塞夫,只是怕将来伯爵因此伤神难过,哪怕只是一点点。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伯爵的话就像一块寒冰,掷地有声。
看着他坚毅的脸,伊林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站在烈日下,流着泪,发誓为父亲报仇的爱德蒙。她挽起他的手,用自己微温的手去温热对方冰凉的手掌,两个掌心相贴,微温便化作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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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朗蒂娜知道在马尔塞夫家的舞会上会遇到马西米兰与弗兰士,这两人同时出现必定会让她痛苦万分。但她还是来了,只是为了和伊林见面,为了寻找自己唯一的一线希望。“哦,上帝,请您宽恕我,如果伯爵夫人也不能帮我的话,我只能选择那条令家人伤心的路了……”她心里祈祷着,找了好久,终于看到伯爵与夫人从后院出来,她马上过去,伊林会神地和她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
“夫人,谢谢您的药,我现在身体感觉好多了。”瓦朗蒂娜说。
“那就好,这样我也放下心啦。”伊林笑着说。
“夫人,有件事,请您一定要帮帮我……”瓦朗蒂娜握紧手里的折扇,犹犹豫豫地说。〃
“什么事?亲爱的?”伊林亲切地问道,对于瓦朗蒂娜的心事,她已猜出七八分。
“这件事说出来真难为情,可我没有别的人可以倾诉了,请您听了之后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我答应你。”
“莫雷尔先生,您知道吧?”瓦朗蒂娜说出这个名字时,羞红了脸,她还是第一次和人谈起他。
“你指马西米兰吗?当然,他和伯爵非常要好呢。”
“哎,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但我都和您说了吧!我在一次舞会上遇到了莫雷尔先生,我们……一见钟情了……可我的家里一定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我甚至连说都不敢说。现在父亲突然要我和伊皮奈先生订婚,我知道自己是无法接受这门婚事的。我实在想不出好办法了,夫人,您说我该怎么办?”瓦朗蒂娜一口气说出来,脸已经红透了。
“您还没试怎么就知道家里不同意呢,你该早些试探的呀,瓦朗蒂娜。”伊林说。
“您说的对,我太消极了。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如果没有伊皮奈先生的话,也许还有希望。可是从各方面讲,伊皮奈先生在我家人的心目中,肯定比莫雷尔先生更加合适……唉,都是我的软弱!”
“我明白了。”伊林说,“现在把你们的感情说出来恐怕也于事无补了,只会更加激怒你的父亲,会让你提前订婚。这件事,我作为外人,也没法帮你啊。”
“夫人,难道我真的要选择背叛家人的那条路吗?”瓦朗蒂娜抓住她的胳膊,这会儿,她的心里只想到了私奔。
“不,瓦朗蒂娜,你别忘了,你还有爷爷呢,他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伊林开导道。
“哦,我知道,我亲爱的爷爷,他肯定会理解我的。可是他只是个无法行动的老人,又如何支援我呢?”
“和他说说吧,你爷爷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要相信他。除了他,我想没人能改变你父亲的决定了。”
“真的可能吗?”瓦朗蒂娜不太相信地说,“您说的对,可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别灰心,越快越好,不要等到真的订婚后再悔改,那样对伊皮奈先生也不公平。更不要做什么傻事,至少你还可以相信马西米兰,他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伊林提醒道。
“您提醒的对。”瓦朗蒂娜激动地说,“我今晚就和爷爷说!”
66。逮捕
基督山伯爵站在一张桌边,他的对面是马西米兰,马西米兰几次想把自己的苦恼告诉对方,可是想到瓦朗蒂娜的嘱咐又把话咽了下去。伯爵看到不远处的马尔塞夫主动走到腾格拉尔旁边,谈起了什么,腾格拉尔还是那副高傲的姿态,马尔塞夫看起来有些不快却又隐忍着没有发作。
伯爵心想:“在腾格拉尔面前,马尔塞夫就好像还是当年那个鲁莽的渔夫。现在是马尔塞夫在乞求腾格拉尔,让我来做些什么,让他们互换个位置,这一定很有趣。”
伯爵走近了他们,听到马尔塞夫正提到订婚宴的事情,而腾格拉尔态度不明确,只是敷敷衍衍地说着话。马尔塞夫也发觉了对方的冷淡,有些恼怒地走开了。
“噢!”基督山走到腾格拉尔身边,说,“我是不是该恭喜您了,令爱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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