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应该就快到了,也许是有什么事情稍稍耽搁了。”马尔塞夫伯爵说,他看起来比平时要容光焕发,表情也不那么拘谨了。
“姑娘们总是重视这种日子的,一定是在打扮上花费了不少时间。”伊林笑着说。
“您说的很有道理。”马尔塞夫说。
这时,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腾格拉尔正在走过来,不知道是因为走得太快还是太紧张;他的额头冒出了汗,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伯爵拉着伊林隐入到人群中,静静地看着这场好戏。
显然腾格拉尔不想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因为今天他也算是主角之一,所以他的行动越是低调越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他走到了马尔塞夫夫妇面前,周围已快被大家包围得水泄不通。
腾格拉尔头上的汗流得更多了,低头在马尔塞夫伯爵耳边说道:“伯爵阁下,非常抱歉,恐怕今天的宴席要取消了。”
“取消?您在说什么!”马尔塞夫伯爵叫道,他的声音马上落入了旁边那些好奇的耳朵中。
梅塞苔丝预感不妙,马上拉了一下马尔塞夫伯爵的衣袖,马尔塞夫自觉失态,闭上了嘴。
“您能解释一下吗?”梅塞苔丝低声问。
“欧热妮不见了……”腾格拉尔抹了一把汗,“恐怕没法履行婚约了。”
这时阿尔贝已经挤了过来,正好听到腾格拉尔的话,脸顿时变白了。
虽然他们的声音很低,但周围的人已经从几人脸上的表情,把事故猜出了一两分,流言马上就传开了。
因为腾格拉尔平时为人刻薄,又总是带着一副暴发户的傲态,早已被人们反感。这次大家终于找到了爆发点,从婚约的失败开始谈论起,逐渐变成了讨伐他财大气粗的口水大会。而少数嫉妒这场订婚的小姐太太们则纷纷谈论起自己是多么不看好这场婚礼。
没人试图接近或者安慰腾格拉尔,他即将破产的谣言不知道怎么也被人揭发了出来,很快他就成了众矢之的。一些夫人们开始安慰马尔塞夫夫人,说没有订婚成功是不幸中的万幸!
梅塞苔丝理智地应付着客人们,客气地通知大家今天的订婚仪式因故无法举行,但宴会依旧,大家仍可以自由地进餐和娱乐。这非常符合客人们的心意,因为今晚的事情已足够满足他们了!有新闻、有食物,这简直比真的举行了仪式更令人兴奋。因为大多数人并不是为交情而来,只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事物而已。一位院士曾说:上流社会的宴会等于是名花的汇集,它会吸引轻浮的蝴蝶、饥饿的贪婪的蜜蜂和嗡嗡营营的雄蜂。
伊林想到了自己在斯图尔特家经历的那次舞会,这些所谓上流人的嘴脸似乎从没改变过,都以幸灾乐祸为乐!
伯爵走到阿尔贝身边,询问道:“您怎么了,难道是真的中止了婚约吗?”
“没错,伯爵阁下,您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向您隐瞒,事实是:腾格拉尔小姐失踪了。”阿尔贝沮丧地说。
“这对你难道不是个好消息吗,你不是一直反对这门婚事吗?”伯爵问。
“我虽然反对,可是以这种形式结束,实在太丢脸了!”阿尔贝说,“我在怀疑是不是腾格拉尔先生在戏弄我们!”
“哦,我想他不至于的,得了,阿尔贝,这役什么大不了,凭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娶上一名更好的小姐,到时没人会记得今天的事!”
“谢谢您,伯爵,您真是个好人!”阿尔贝感激地给了伯爵一个拥抱。
伯爵浑身僵硬,皱了一下眉毛,像是十分痛苦。梅塞苔丝没有忽略掉他的表情,这让她感到惊恐,母亲的直觉提醒她,再也不能任由他接近自己的儿子了!
欧热妮已在前往布鲁塞尔的路上,她将沿莱茵河到达斯特拉斯堡,横穿瑞士,经圣·哥塔进入意大利。
欧热妮穿着一件非常合身的男式上装,打着领结,扣着背心,穿着皮靴和裤子。她那一头令所有小姐们都羡慕的浓密黑发已被她剪短,短短的刘海遮住前额,黑檀木一样漆黑的的眼睛里,没有一点遗憾的表情。
罗茜小姐紧挨着她坐着,怀里揣着伯爵给她们弄来的护照与介绍信,凭着信,她们可以在意大利任何一间著名的剧院获得一份职业。
“你这副样子真迷人!人家会认为你带着我私奔呢。”罗茜说。
“哦,真的!那他们就说对了!”欧热妮故意用暗哑的嗓音说道,她女扮男装的样子的确可以以假乱真。
两个年轻姑娘怀着一腔对艺术与自由的向往,走上了属于她们的路。
而腾格拉尔夫人自从那天被男爵打击之后就对任何事都提不起热情。当天晚上,当她得知女儿逃婚后,先是自怨自艾了一小会儿,接着,她便意识到再不能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于是趁腾格拉尔去马尔塞夫家的时候,果断地收拾行李,拿走了家里所有的现钞和值钱的首饰,戴着面纱,秘密地住进了一间旅馆里。
腾格拉尔从宴会上灰溜溜地离开,回到了家,发现妻子也不见了。他气的跑进了书房,当看到空荡荡的保险柜时大吼了一声,“哦!你这个贱女人!婊子!”他发疯一样地举起手边的一张椅子,把屋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在他的暴力下,一本厚厚的书从桌子上飞了出去,打倒了一只大烛台,烛火碰到窗纱,马上燃起了火焰。
腾格拉尔马上脱下上衣去扑那火焰,火焰本该很容易被扑灭,可惜他引以为自豪的书房四壁都是那种金光闪闪的装饰材料,极易燃烧,火苗被衣服带到上面,蹭地窜起了更多的火焰。腾格拉尔越是用力扑打,火焰烧得越旺,他的头发、手上的汗毛一下子就被烤焦了,糊糊巴巴地抽成了一团团。
眼看没有希望扑灭火焰,他逃出了书房,浓烟惊动了仆人们,整栋房子一时哀嚎四起,喊叫声、哭闹声、狗叫声夹杂着,人们急于四处逃窜,没一个去救火的,火势越来越大,熊熊火光照亮了整条街道,一时间宛如白昼。
这个夜晚,对于维尔福家来说,同样是不幸的。瓦朗蒂娜的外祖母圣·梅朗夫人去世了,她为了瓦朗蒂娜订婚的事情赶来,没想到却死在了这里。这是最近继圣·梅朗侯爵的去世之后,维尔福家迎来的第二场丧事。
维尔福家笼罩在一种惨淡的气氛下,瓦朗蒂娜尤其伤心。只有一个人私下里高兴万分,那便是维尔福夫人。圣·梅朗侯爵是国王路易十八和查理王十世最忠实的大臣之一,他的遗产相当丰厚,现在都被瓦朗蒂娜继承了,而她的婚事也告吹了,只要再来一步,那些钱就都可以留在维尔福家了。
维尔福夫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怀里抱着儿子,眼睛里满是贪婪和一种极端的母爱。
花园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维尔福,他的身边是阿夫里尼医生。
“这是上帝在惩罚我的宅子啊!多可怕的碎死啊!真象一个晴天霹雳!”维尔福感叹。
“维尔福先生,”医生说,“在那场不幸后面,也许还有一场更大的不幸。”
维尔福倒退了一步,“您想说什么?还有什么不幸?”
“我有一个可怕的秘密要告诉您,”医生说。“我们坐下谈吧。”
维尔福坐到了长椅里。医生站在他的面前,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说吧,医生!我听着呢,”维尔福说,“我已经准备接受打击了!”
“圣·梅朗夫人的年龄当然是很老了,但她一向都很健康。”
“她是愁的,”维尔福说,“因为侯爵的死,她受了打击!”
“那不是忧愁的结果,”医生说,“圣·梅朗夫人死前的症状接连发作了三次,每次间隔几分钟,一次比一次厉害。她痉挛,嘴巴歪扭,颜色发紫。在那发病的三刻钟里,我仔细观察着圣·梅朗夫人的痉挛抽搐、最后致死的症候,我知道她是被毒药毒死的,而且还能够说出那种杀死她的毒药的名称。”
“阁下!”维尔福紧紧抓住医生的手。“这是不可能的!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求求您,我亲爱的医生,您或许是错了。”
“我亲爱的朋友,”阿夫里尼先生说,“事实摆在那儿,我的良心要我大声告诉您:您得调查这件事。”
“调查谁?怎么调查?调查什么?”
“如果这件事情是因疏忽而起的,注意您的仆人。如果是仇恨造成的,注意您的仇敌。”
“作为一名公正的检查官,我的仇敌多极了!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他们无疑会高兴得跳起来,医生,原谅我这些世俗的念头!医生,这件事我发誓会调查的,请您暂时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吧!”
“我亲爱的维尔福先生,”医生答道,“救人是医生最重要的责任。我要考虑的就是活着的人。让我们把这个可怕的秘密埋在我们心的最深处吧。当您找到那个嫌疑犯的时候,您就算是尽了法官的本分!”
“谢谢您,医生,我从来没有有过比您更好的朋友。”维尔福象是深怕阿夫里尼医生会收回他的诺言,急忙送走了他。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话已经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耳朵里。马西米兰就站在他经常和瓦朗蒂娜秘密约会的那扇门后,把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上帝!真是太可怕了。”他心想,“魔鬼已经进入了这栋宅子,可怜的瓦朗蒂娜的生命是否也会受到威胁?”
他焦急地等待着瓦朗蒂娜的出现了,他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幸,也许今晚不会再出现可他一点也不打算离开,下定决心就这样等她一整夜。
二楼一扇窗子里发出微弱的光,窗帘上映出一个姑娘淡淡的影子。马西米兰等到很晚,终于忍受不住煎熬,从躲藏的地方跳出来,冒着被人看到的危险,冒着吓坏瓦朗蒂娜的危险,三步两步跨过那片被月光染成白色的花圃,穿过房子前面的那排桔子树,跑到台阶前面,推开那扇毫无抗拒的门。
他越过前厅,走上楼梯,他意气激扬,即使维尔福先生出现,他也不怕,他已经下定决心,如果遇到他,就上去向他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