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布拉特说话,他已继续道:“你和我,互为表里,有相同的本质,却有迥异的外在,而这,也是魔宴和卡玛利拉的基本关系。听着,我俩就是他们在理念上的实质表现,所以从你我诞生之日起,存在千年的魔宴和卡玛利拉就注定要有一方灭亡,因此你我合而为一,也正是血族达到完整的那一刻。”
这一次,布拉特再不能对裘德的话充耳不闻,他吃惊道:“你说什么?”
裘德讥讽的看着他:“你以为魔宴为何会尊我为王?因为我正是他们千年以来都在找寻的希望,正如你也是卡玛利拉的一样。记着,帕里德绝不是因为那点可怜的亲情而对你另眼相看,你对卡玛利拉,就如同我对魔宴,是极为重要的存在。换句话说,你对帕里德来说,是实现他野心最重要的工具!”
“不…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布拉特迷茫了,不仅因为听闻了前所未有的隐秘,也是因为裘德的话,抹灭了长久以来存在他心中的羁绊。对卡玛利拉,对帕里德,对整个血族的羁绊。
为何我会这么特殊?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我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布拉特的迷茫似乎让裘德非常开心,他咯咯笑道:“还需要证据吗?那我告诉你,这些事,你本来该和我一样清楚,但很明显,帕里德没有告诉你。否则,现在的他,也应该尊你为‘王’了啊,哥哥。”
“不要说了!”布拉特厉喝一声打断他的话。
裘德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继续用讥嘲的语气说道:“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想挽救血族吗?或者这只是你伪善的一种表现?如果你我无法合为一体,血族就会永远维持现状,这也是当初卡玛利拉和魔宴共同联手制造我们的原因,因为过程虽然痛苦,但却是必须的。特别是在目前的形式下,血族继续分裂唯有死路一条。”
“虽然很不甘心,但我已经输了,否则这项伟业本不该由优柔寡断的你来完成。不得不说,你那个中国妖怪朋友有着非凡的能力,是他,而不是你战胜了我。如果你能有他一半的决断的话,或许我也会好过一点…”
说着,裘德再次正视着布拉特:“不管怎样,立刻拥吻我!”
“不…”布拉特痛苦的捂着头:“不该是这样,你是我的弟弟,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我有同样体质的人,我不能这么做…”
说着,他抬起头,眼中闪动着徒劳的希望:“让我放了你吧,或许我的吸魔剑可以把你治好…”
“醒醒,布拉特!”裘德两眼充满焦急与愤怒:“这不是你愿意与否的问题,而是你一定要这么做!你希望血族继续分裂,在这场愚蠢的战争中被人类消灭吗?如果你没有野心让血族成为万物之主,很好,你可以不做,这仅仅代表你的懦弱而已。但如果你因为那些可悲的自我怜悯而放弃唯一拯救血族的机会,眼睁睁看着吸血鬼成为一个历史的名词,那么你就是罪人,你将永远被我在地狱最深处诅咒!”
布拉特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浑身颤抖,内心的挣扎清晰的反应在脸上。或许从没有任何一刻,一个抉择会这么艰难,意味着这么多痛苦。
见布拉特终于动摇了,裘德猛的厉声喝道:“布拉特,赶快!不要让我做毫无意义的牺牲,这不值得!你希望我被张烈带到某个地方,成为试验用的小白鼠吗?如果你真的把我当作弟弟,拥吻我,抛弃那些无谓的情感吧,从现在起成为一个真正的血族!”
布拉特痛苦的闭上眼睛:“我早已决定抽身而退,但终究还是逃不过吗…”
突然间,布拉特双眼变得血红,脸上肌肉紧绷,嗤开的嘴里两枚吸血鬼的利牙清晰可见。如野兽般在喉间发出一声闷吼,他扑上抱住裘德,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身体猛然一震,裘德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顾布拉特正在吸食他的血液,他缓缓道:“让我告诉你最后一件事吧,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血族的发源地在罗马尼亚。那你知道龙族为何会死守罗马尼亚,任凭人类怎么驱赶也不离开吗?他们是在看守一件东西,那是我们血族的圣物。记住,它非常重要,找回魔宴的圣经,结合卡玛利拉那块,将会向你揭晓我们血族最大的隐秘。找到他,布拉特……”
裘德的声音越渐低沉下去,最后只变成耳语般的呢喃。同时,一团朦胧的白光开始笼罩两人,将整个房间映在一片淡淡的光影下,光团中心如有生命般有节奏的一收一鼓,发出阵如同幻听的轻微“嘭嘭”声。
就在这时,房门忽的打开,张烈走入:“布拉特,怎么回事,刚才我看到这屋里有光…”他的声音猛的停顿,愕然看着噬咬在裘德脖子上的布拉特。
带着胜利的微笑看了张烈一眼,裘德在布拉特耳旁低语道:“不管你愿意与否,从这一刻起,你已经不是布拉特了。记住这一点,我的…王。”
说着,一阵夜风从洞开的房门刮入,裘德的身体就如灰烬凝成般,随风点点飘散,很快便完全不见。
似乎还没从眼前所见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张烈仍只看着屋内,没有说话。缓缓的,一动不动的布拉特耸耸身体,终于站起身来。
从外表看,他并没任何显著的变化,目光还是那么沉静,似乎吸食裘德前一刻的迷茫与痛苦,已如汇入大海的河流般完全消融在他体内。
转过身,布拉特的两眼就像没有焦距般,尽管盯着前方,却对张烈视而不见。半晌,他像是无意识般,将左手的袖子撸了起来。
“张烈哥,那是?”偎在张烈身旁的小玉立刻低呼一声。
张烈点点头,表示自己也看到了。布拉特的整个左上臂,此刻出现一个呈深红色,纹路复杂的怪异纹身,尽管不认识,但张烈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
“布拉特,这是怎么回事?”张烈沉声道。
微微一怔,似乎这时才回过神来,布拉特两眼目光开始凝聚。终于,他看到了张烈,有如梦呓般道:“我、我杀死了裘德。”
一瞬间,张烈露出极力压抑某种情绪的表情。缓缓吸口气,他用平静得颤抖的声音道:“为什么,我以为你清楚裘德对我的重要性。”
“是,我很清楚。”布拉特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猛然间,张烈双目圆睁,以震雷般的咆哮大声质问。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之后的可怕爆发,刹那间,似乎整个天地都回荡着这股怒吼。整个房间的东西齐齐震动一下,窗户玻璃震为粉碎。
小玉死死捂住耳朵,脸上惊恐万状。但并非因为声音太大,而是张烈的怒气,这是怎样可怕的一种力量啊…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张烈失控。
布拉特平静的面对张烈的愤怒,这更让张烈恼怒欲狂。他喘息两声,突然一声狂叫,横臂一摆,右方墙壁轰的一声完全垮塌。张烈两眼开始充血,随着一连串咒语默念而出,他的掌心开始暴起一团炽烈的白芒。
布拉特仍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张烈接下来的行动。
恶狠狠瞪着布拉特,张烈向他逼近两步。一瞬间,手中的炽芒在半空划过一道闪亮的轨迹,张烈向布拉特出手了。
“不…”小玉死死捂住嘴巴,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面对张烈打来的一掌,布拉特不闪不避,似乎他打算以这种方式抵消自己的愧疚。然而,就在这掌几乎触及他身体的刹那,张烈手腕一拧。
“啊啊啊啊啊啊啊!”狂叫声中,他狠狠一掌拍向地面。
轰!一声巨响,刹时就如地震般,整间屋子都震动起来。随着咯啦啦一连串裂响,从张烈掌击处,无数粗大的裂痕蔓延整个房间,爬满墙壁与天花板。
下一刻,整间屋子都垮塌了,无数裂为寸块的水泥砖瓦雨落般坠向四周,烟尘四起。布拉特仍只静静而立,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小玉担忧的看着两人,她不敢说话,因为她明白刚才的打击对张烈究竟有多重,现在这里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渐渐的,张烈终因找到怒意的发泄口而平静不少,他粗重的喘息慢慢平复下来。极力压抑下的呼吸,就如锉刀般一下一下刮着空气。
张烈毕竟是张烈,纵然在刚才的狂怒中,他仍能保持最后一丝理智。所以,他终究还是没有向布拉特出手。
起身时,张烈脸上已看不到一丝愤恨,而是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东西:“布拉特,为什么这么做?你应该知道失去裘德对我意味着什么。”
因这话沉默了一下,布拉特低声道:“当你需要时,我会做出补偿。”
“那么,希望你记住刚才的话…”张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彩。
几在同时,他脑中灵光一闪,已记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布拉特的纹身了。
是那幅从魔宴夺得的羊皮卷!在那块写满血族复杂难解的文字的羊皮卷上,最顶端就是一个那样的标记。张烈并不清楚这对布拉特意味着什么,但他很清楚,在布拉特身上一定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还需要我的帮忙吗?”布拉特这时问道。
张烈不禁苦笑一声:“本来需要,但裘德已经不在了…”
布拉特满含歉意的点点头:“那么我要回去了。”
走了两步,他突然回过头:“张烈,我还需要你给我一件东西。”
张烈感觉自己已经没力气去生气了,他只是无奈的道:“你今晚从我这里拿去的还不够吗?”
布拉特有些急切的道:“它对我很重要,希望你能…”
没等他说完,张烈已从怀中掏出那幅羊皮卷递到他面前:“拿去吧,谁叫我心软呢?”
显没想到张烈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布拉特愣了一下,这才接过。小心的抚摸着发黄的羊皮卷,他的眼睛扫过顶端那个和自己的纹身一模一样的标记时,脑中再次响起裘德的话:它将会向你揭示血族最大的隐秘…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布拉特在内心艰难的问道:“从出生起就强自忍耐着渴望鲜血的痛苦,第一个吸食的,却是自己的弟弟…”
可惜没人可以给他答案。
注视着他,小玉忧心忡忡的道:“布拉特哥,你没事吧?”
一下惊醒过来,布拉特下意识的摇摇头;“啊,没事。我真的要走了。”
“珍重。”张烈突的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