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的反应看在眼内,张烈心里一动。不待青年把话说完,他在小玉脑后轻轻一抚,随即一把揽住昏厥的她。看着对方,他淡然一笑:“不好意思,我的身份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
微微一愕,青年随即拔出长剑:“妖物果然就是妖物,快放开她,我可以考虑留下你的魂魄,送你转世投胎。”
“真是,为什么所有的术者遇上我们,都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张烈有些无奈的喃喃念道,随即耸耸肩:“信不信由你,我并没加害她的打算。”
“哼,我倒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张烈还有闲心和一个小丫头混在一起。”青年丝毫不为所动,长剑一展,逼近一步。
“你知道我?”见他居然认得自己,张烈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毛。
没有理会他的话,青年又再逼近一步:“我最后说一次,放开她!”
两人间的气氛骤然沉凝下来。张烈知道,逼近到这个距离,无论他愿意与否,对方下一步一旦跨出,他都必须迎战,否则将是追悔莫及的后果。
此时的情势颇为微妙,青年虽一眨不眨盯着张烈,但忌惮他手里的小玉,一时也并未出手;而张烈则神色难辨,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张烈突的指了指边上的山谷:“也是为它来的?”
愣了一下,青年沉声道:“不是,但我当然也不能置之不理。”
“隔邻的县城,已有近百人被其变做役尸,如果再不解决,一旦等这瘟鬽成形,整城的人都在劫难逃。看样子,顶多不出七日。”
“……,那又如何。”
“此刻能收拾它的,只有你我,而我想你和我都没必胜把握。如果你非要打,我无所谓,不过纵能杀了我,你以为自己也能全身而退?到时瘟鬽修炼成形,满城难逃,为一人而害数千人,孰轻孰重,就不必我再说了吧。”张烈耸耸肩。
青年沉默下来,他转头看着一片焦土的山谷,两眉渐渐拧起,显然正在细细回味张烈的话。张烈乘热打铁的道:“你既然知道我,当知我术者虽杀得不少,却从未对无辜百姓下过手,我自也不会对她怎样。你我若是合作,收拾瘟鬽当不难,刚才我的话想必你也听到,我也是为它而来,并非此刻为活命胡言乱语。”
青年终于意动,他点点头:“好,我就信你一次。只要你放开她,再助我收服瘟鬽,我就当什么也没看到,放你一次。”
冷笑一声,张烈毫不客气的道:“你还想把你们人那种不知所谓的优越感保持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是在施舍我吗?告诉你,我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只是不想看到数千无辜性命就此丧生。我倒想问问,若是妖族遭此厄难,又有哪个人会站出来?别忘了,现在性命受威胁的是数千个人,我不会害他们,却也没义务为他们出力,到时拍拍屁股就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默默听完张烈的话,有一刹,青年眼中闪过怒色,几乎就要动手。但最后他的目光又渐渐平和,片刻,他歉然道:“你说得对,我为刚才的话抱歉。”
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张烈也嘿的一笑:“很好,我想你终于明白什么是合作时需要维持的最基本的礼貌了。
不过青年显然极为倔强,他仍是固执的问道“但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和这个姑娘呆在一起?”
心道还真是个死心眼啊,张烈叹了口气,把小玉逃婚一节对他说了,最后道:“所以就这样,我救了她。本想带她来城里想法解除婚约,再送她回家,却没想到碰上瘟鬽的事,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青年不由瞪大眼看着张烈怀里的小玉,显然对她的胆大妄为极为吃惊。张烈看在眼里,心里暗笑,嘴上确道:“这下你相信了吧?”
“嗯?啊…我为刚才的事抱歉。”青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像个老朋友般拍拍他的肩膀,张烈低声道:“不过一会儿你最好不要多问这事,你也知道,姑娘家脸嫩,惹恼了她就麻烦了。”
“嗯。”青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很好,那么我们该可以谈谈怎么收拾这个瘟鬽了。”张烈展颜一笑。
青年脸色也郑重起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抬头看看正在当空的烈阳,张烈哈哈一笑:“时间正好,不若就现在如何?”
哪知青年却摇了摇头,他沉吟道:“瘟鬽阴气极重,本来正午下手是最好的时机,但此刻也是它警惕心最强的时候,如果稍有不慎被它躲入地底,要想再收服就非常麻烦了。从这片山谷的范围和泥土焦枯的程度来看,这瘟鬽五日之内,必定会在子夜时分破土而出,做聚形前的最后一次‘饮月’。虽然到时所有役尸都会回来护卫,但那是瘟鬽最为关键的时刻,它也必定不会逃走。”
此刻的青年侃侃而谈,哪里还有一点刚才稚嫩的影子?也只有在这时,他才显露出与其身份相符的见识,让人刮目相看。
张烈也颇为惊讶的看着他,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青年不由抓抓头:“哈,那都是师父告诉我的,刚才我只是转述他老人家的话而已。他曾说,子夜时分,瘟鬽尸气最强,但‘饮月’至关重要,却也不惧它会逃走,反是收服它的最好时机。所以往往最为凶险的地方,却是最为关键的所在。”
“好见识。”张烈不由赞了一声:“却不知你的师父是谁?”
“先师名讳上李下坤。”青年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自豪。
外篇 四百年前的妖们 第五章
“宗师李坤?”张烈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前代峨嵋掌门李坤,被天下术派尊为一代宗师。此人自幼便表露出常人难以企及的术法天赋,三岁入门,到十七岁便已精通峨嵋整门法术。此后游历天下,寻师访友,到三十岁回门内接任掌门之位,已习得一身秘法,其所学之驳杂前所未有。而在这期间,死于他手中的有名妖怪不计其数,威震天下。
此后六十年,在李坤的统领下,整整一个甲子,神州妖族遭到极力打压,境况之惨前所未有。不过天理循环,道消魔涨总是不变,随着十年前李坤开始闭关苦思仙道,加之妖族出了张烈等几个极厉害的妖怪,人间又天下大乱,渐渐的妖族又开始压过人,而这一境况在去年李坤仙逝之后,更是达到顶点。
“正是。”青年顿了顿又道:“先师也曾说过,天生万物,无论是人是妖,皆有其存在之理,不能简单的就将妖怪归为邪类。因此在二十年前先师才会主动归隐,放妖族一条生路。可惜他这番苦心却无人得知,世人皆怨如今局面先师脱不了干系,哪知他老人才是真正的窥破天理。所以我才会相信你,因我也认同先师的观点,不能对所有的妖怪一概而论。”
不得不说,在人和妖怪严重对立的今天,像他这样的人简直可以说是异类,但最难得是他能打破成见,不会将妖怪简单的视为邪类,年年纪轻轻就已见识不凡,果然不愧是一代宗师李坤的弟子。
张烈不由道:“不过听说李坤二十年前就不收徒弟了,你是怎么…”
青年脸上的自豪很快化为沮丧:“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两岁便随他在‘灵空山’内修行,一直到他老人家仙去,寸步未离。只是我天资驽钝,这二十年也只学到一点皮毛,实在愧对他的教导。”
“这么说这是你第一次下山?”张烈突然问道。
青年不豫有它,点点头:“是,年初安葬师父后,我本拟守灵三年。但掌门鉴于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这才命我依本门规矩出外游历。”
深深的看了青年一眼,张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所以才到了这儿?”
哪知青年却突然道:“说起来,这次来到左近,却还是和你有关。”
“什么?”张烈心里一凛,两手已在暗中结起印法,同时不动声色的道:“为什么和我有关?你是来找我的?”
青年却摇头道:“不,我是追灭蒙和棘伤,才追到这附近。因为一时失去他们的踪迹,又察觉到这里异常的尸气,所以才找来。我想这两个妖怪,你并不陌生吧?”
“什么!?”张烈这一次是真的惊呼出声:“那两个家伙也在附近?”
正如青年所言,张烈对这两个妖怪自然不会陌生,事实上,全天下的妖怪对他们都不会陌生。十年,仅仅十年时间,这两个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妖怪,已统合天下几乎三分之一的妖族,和各大术派毫不相让的对抗。
可以说,这十年来妖族势力膨胀得如此迅速,除了李坤的淡出,其中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而张烈之所以重伤流落深山,就是因为拒绝他们的招纳,而被灭蒙棘伤合力打伤。这事早已传闻天下妖族,难怪李坤会有刚才的话。
以张烈的性格,虽然不怕灭蒙和棘伤,却也不愿轻易和他们闹僵。因两妖掌握着极大的势力,和对方闹翻是件相当麻烦的事,而对张烈而言,最不喜欢的就是无谓的麻烦。不过他更加不愿去做别人的手下,因此一来二去,终于还是谈崩,被灭蒙和棘伤联手追杀三天,才负伤脱身,后来就遇上小玉。
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两妖居然也被人追,而且就是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这让张烈非常惊讶。
他忍不住道:“你是说,你是追他们才到这里的?”
青年有些傲然的点点头:“下山时就听掌门说,天下为祸的妖怪,为首便是他们,当时我就发誓一定要将两妖铲除。前些日子意外碰上他们在几百里外孤身徘徊,所以就打了起来,追追逃逃好几天,还是让他们给跑了。”
说到这儿,青年脸上不由现出懊恼之色,而张烈已是目瞪口呆。
要知灭蒙棘伤妖力天下可数,否则无无法统领如此之多的妖怪和各大术派相抗,就连赫赫有名的狐妖族也对他们忌惮三分。面前这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像是有十足把握杀死他们一样?
凭直觉,张烈感到他并非说谎,那么他的实力比自己应只高不低。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暗暗苦笑:“看来这次似乎遇到了个不得了的家伙啊…”
就在这时,忽听婴叮一声,却是小玉已经醒来。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她不禁奇怪道:“张烈哥,我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太阳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