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胤禛冷笑,“你怨言倒不少。可你们也算错一着。即便这是家信,如若旁人都看得懂,截获了倒也罢了。可如今这信无人能懂,那朕说这是暗中密谋、图谋不轨,便无人能驳!你倒说说看,这样的罪名,该如何处置为好?”
琴璇心中一紧,胤禛,这是决定对胤禟下手了!一股恐惧惶急之情夹着愤怒涌上心头,琴璇昂起头,重重哼了一声,“皇上决断英明,从不徇私。您的八弟十弟被囚禁起来、八弟妹赐死焚尸,何等决绝!如今要处罚您的九弟,怎么用得着如此犹疑?皇上但下旨即可,臣妾一家不敢有半分怨言。想来天下人也只会赞皇上英明,大义灭亲。即位四年,便扫除政敌,几个兄弟死的死,囚的囚,半点不留情!古往今来,狠绝二字,怕只有皇上才配得上了!”
胤禛勃然大怒,袍袖一卷,回身到书桌后坐下。双目却怒火燃烧,紧盯着琴璇。琴璇见情势如此,索性不管不顾,跪坐在地上。毫无畏惧的看向胤禛,一脸的满不在乎。左右结局已经注定,怕他做甚!
良久胤禛冷笑,“朕狠绝?你倒不问问是谁逼的!这么些年,他们做的事哪件不比朕狠?你又知道多少?若不是他们,朕怎么用忍声吞气十几年?朕怎么会从三十岁起,就不得不将自己埋在佛经里面?朕怎么会劳心劳力,却只落个“办差阿哥”的笑柄?”
“你瞧瞧胤祥,他还不到四十,就已经半头白发!兄弟中骑射最好的就是他,可你看他现在那条腿!若不是他们,胤祥何至于此?朕又何至于此?”
“狠绝二字,朕岂敢独当?若是把他们的手段告诉你,恐怕你也难以相信!就只看这几年,若不是他们暗地拉拢,年羹尧天大的狗胆也不敢起反心!若不是他们暗中挑拨,朕怎么会把亲生的儿子逐出家门!新仇旧恨,你要我怎么宽容?不错,对他们,我不会手软。今天若换作他们坐在我这个位置,只怕我下场还要更惨!”
胤禛语意寒凉,冷冷地说完这一切。琴璇闭了闭眼,“既如此,你是绝不肯放过胤禟的,那还问我做什么?”
胤禛起身,走到琴璇身旁,忽然语气阴厉,“朕不止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你!所以朕才想,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两个,都后悔曾经做过的一切!”
琴璇讶然睁大眼睛,“纵使胤禟算计过你,你要报复,我们无话可说。可是我又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胤禛唇角一抹冷笑,“你做过什么你会不清楚?”
见琴璇茫然,胤禛蹲了下来,直视着琴璇双眼,忽然伸手狠狠掐住琴璇脖颈,眼中憎恨怨怒之色展露无疑。琴璇大惊,伸手去掰,那手掌却纹丝不动,“不是你把我们曾经的事千方百计告诉缨络么?不是你说的,我喜欢缨络,只是因为她性子像你么?你可知道,这事儿害她——害她失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害她身子自此变得虚弱不堪!若不是为此,朕的福宜、福沛,怎么会都不足月就出生,以致养活不成?若不是你,她怎么会受这么多苦,怎么会这么早就走了!最毒妇人心啊,朕当初,怎么就会喜欢上你这样恶毒的女人!”
手缩得越来越紧,琴璇被掐地满脸涨红,只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胤禛。怎么会是这样?自己明明没有——琴璇说不出话来,双手也脱了力。心一横,干脆闭上眼睛,琴璇不再挣扎。
胤禛却忽然松开手,劲道一失,琴璇跌倒在地。捂着喉咙拼命咳嗽,琴璇难受地双眼下泪,却听胤禛冷笑,“就这样掐死你,岂不是太便宜了!”
胤禛立起身,拿起茶壶好整以暇地倒了杯茶,慢慢啜着。琴璇好半晌才缓过劲来,咬牙抑制着眼中将要溢出的泪水,沙哑地冷笑道,“皇上果然英明,这都猜得到。还是皇贵妃娘娘,亲口告诉皇上,说这是我透露给她的呢?”
胤禛讥讽地瞥她一眼,琴璇笑起来,“我又不争宠,又不吃醋,那些事,不是早就说过全都抛下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付她,于我有什么好处?宫里这么些嫔妃,您怎么就不怀疑她们?”
胤禛脸色难看起来。琴璇却出了神,会是谁?谁会从蛛丝马迹里猜出那段往事?谁能在胤禛的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谁,——是那最大的获益者吗?
抬头看看胤禛,琴璇神色复杂。他该是清楚的吧?可是既找不出那人,或是找出了却有忌惮,便只能把怒火发到自己身上。苦笑一声,琴璇认命地低下头。
胤禛面色沉郁。盯着琴璇看了许久,才淡淡开口,“起来吧。”
琴璇抬了抬头,瞥见胤禛喜怒难辨的脸色,心头疑虑着,咬牙起身。饶是在地上坐了许久,双腿还是痛麻难当。琴璇勉强站直身子,拿帕子擦了擦额上豆大的汗珠,挪了挪脚却忽然双腿一软,朝前扑去。慌乱中伸手一顿乱抓,却被一只手臂稳稳托住。琴璇抬起头,对上胤禛神色复杂的眼睛,他却手里一紧,语气骤然恶劣,“别以为我会就此放过你!”
胤禛猛然松手,琴璇暗暗吃了一惊。却见他负手而立,闲闲开口,“九福晋——可曾听说过慧通法师?”
琴璇猛地抬头,慧通法师,她怎么会不知道!雍王府里的紫罗兰花种,自己手上的血玉镯子,不全都是他送的!自那次心思已定,自己就不停找寻他,许多东西都要问他,只可惜却一直没他的消息。胤禛此语,难道他知道他在哪里?
胤禛似乎料到她的惊诧,淡淡笑道,“法师云游四海,三天前才回来。也亏得朕今日召见了他,才解了缠绕在心头多年的疑惑。”
琴璇看向胤禛,他也转过身,直视着琴璇双眼,目光犀利似已将人看透,“——比如说,九福晋,你的秘密。”
琴璇大惊失色,落入胤禛眼中却是十分满意。“原来你一直找寻的那丛花,竟会有这样的神力。若不是你行事太过诡异,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此事。真是想不到,这世上,竟真有此神怪之事!”
琴璇灰白着脸,听胤禛继续说道,“你也一直在找他,上次你没回去,不死心是么?原来你从未放弃回去的念头。可笑允禟,百般宠爱,竟还留不住你的心!只可惜啊,你再也不会有机会,去弄明白你为何回不去了!”
胤禛慢条斯理喝着茶,抬起头玩味的看着一脸不解的琴璇,“我要留住你,又岂会让那慧通继续开口?这恐怕将是个永远的秘密了,因为连我,也不知道。”
琴璇心里一沉,他杀了慧通!不可置信的望向胤禛,琴璇又悲又怒,他杀了慧通,那么那件事,如果仅凭自己的猜测的话,还会有多大把握?
胤禛来到琴璇身前,声音寒凉,“原来你一早就知道大位非我莫属。你的恭敬、你的依恋、你一开始的柔顺,可都是为此?”
琴璇心里恼怒,别开了脸。胤禛却捏住她的下颌,冷笑道,“可你最终还是选了允禟。琴璇,该说你痴心一片,还是执迷不悟?跟了我,不比随他受苦的好?”
琴璇猛然挥手打开胤禛的手掌,连退了两步,正色道,“皇上自重!您的一举一动,天下臣民可都看着呢!臣妾是您亲弟之妻,无论祸福,臣妾都会陪伴他!”
胤禛笑了两声,“你在威胁我?你以为我会在乎么?天下臣民看着的事儿多了,看见我囚弟弃子,还编派我弑父逼母!再多一条罪名,又能如何?”
琴璇气地嘴唇发白,抚着胸口喘息不定。却见胤禛凉凉地瞥她一眼,“大清朝,岂在乎再有一个董鄂妃!”
琴璇一阵眩晕,踉跄两步,“皇上,您这是何苦?以此来羞辱胤禟、羞辱我,羞辱大清皇室,您就觉得满意了么?”
胤禛闭了闭眼,“琴璇,你太过天真。我要你,岂止为了羞辱二字?你既是这种身份,你既然知晓未来,我又岂能容你留在别人身边?如果不能为我所用,便是死路一条,你自己看着办吧。”
如同堕入冰窟,琴璇遍体寒冷。原来,今天他将自己召来,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这个!要不接受他的条件,要不就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如果自己死了,那胤禟怎么办?那计划好的将来怎么办?难道,真要看着他走向可悲的结局?但是活着,又该怎样承受这样的耻辱?又该怎样面对胤禟,面对自己?
不觉一颗珠泪滑下,琴璇跪倒在地,“琴璇从未向允禟说过他的未来,也永不会对别人开口。皇上对此又有什么不放心的?皇上,四哥!您何苦这样逼我们,何苦让我恨您?”
苦苦哀求,胤禛却不为所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琴璇终于绝望,擦了擦眼泪,跪直身子磕了个头,哭得沙哑的嗓子说出来的话却平静无波,“求皇上赐臣妾一死。”
“你!”胤禛脸色铁青,怒视着一脸淡然的琴璇。“你以为我会不忍?”
“臣妾不敢。但求一死,请皇上下旨吧。”琴璇闭上眼睛,脑中却在回旋,胤禟,难道今生缘尽于此么?胤禟,我就这样死了,留下你,该有多么伤痛?
耳中响着胤禛起伏不定的喘息。好一会儿他手中的茶杯飞撞到墙上,一声暴喝,“来人!将九福晋押还回府,严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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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中回来已经三天,琴璇却仍旧无法平静。此时一道圣旨却如平地惊雷,炸乱了九贝子的府邸。——命将圣祖第九子允禟革去黄带子,削宗籍,改名为塞思黑。令楚宗及胡什礼将其逮至保定,命直隶总督李绂暂禁,观其行止。
胤禟,就要回来了。
第七十八章 囚禁
踏入璇玑阁,琴璇近乎虚脱地靠在姣儿身上。这半个月,提心吊胆、惊心动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闭着眼由姣儿扶着向前走去,她却啜泣不止,“主子,贝子爷才出了事,四格格又——您可怎么受得了!”
琴璇睁开眼,瞄了瞄四周才轻声叹道,“能早早走了是她的福气。今后这话再不必提了,谨防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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