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老周勃之后,周胜之继承‘绛侯’爵位没几年,就因为‘杀人’给废爵除国了。而此项谋杀细究起来,疑点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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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快乐地招招手,取过内官奉上的蜜水,亲自试了试温度,服侍母亲饮用。饮毕,皇帝回头看到袁盎的脸色,不由心中一动:“公多智,可否出策,以解吾母子之忧?”
“嗯?”窦太后听见,一愣复一喜:“将军?”她真是老糊涂了,这个袁盎,最是有胆略有办法。何不向他问计?
“敢不应命……”袁盎一拱手。窦太后微笑,抬手虚扶。
袁盎悠悠然,言道:“禹周行天下,還歸大越,登茅山以朝四方腢臣,封有功,爵有德,崩而葬焉……”
“?”天子与皇太后都是一怔,他们在商量如何处理陈午,袁盎怎么扯到治水的大禹身上去了?
袁盎:“……至少康,恐禹多宗廟祭祀之絕,乃封其庶子于越,號曰無余。此越之始也……”
这下窦太后母子就更不明白了:越国?又与越地什么相干?
“吴越争霸,风起云涌……呜呼……呀!”袁盎手捻长须,迷思神往,怅然若失,似乎为自己不幸后生了几百年,不能亲历吴越风云而感慨不已。
窦太后很不耐烦,想插嘴提醒:“将军,……”大汉的皇太后对吴王夫差、越王勾践,乃至绝世红颜西施郑旦都没兴趣,只想知道怎样才能在不危及孙子的前提下——搞、掉、陈、午!
天子连忙拦着:“母后,稍安,稍安……”皇帝陛下很理解:有才能的臣子,多多少少有点小毛病。耐心是上位者的必备,不宜因小失大。
袁盎也转过神,低咳两声,言归正传:“先秦军东南征,剑锋所指,百越君长委命下吏,朝不保夕。秦并天下,略定杨越,置桂林、南海、象郡、闽中郡,以谪徙民,与越杂处十三岁。”
“赵佗,秦时用为南海龙川令,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秦已破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
“闽越王无诸及越东海王摇者,其先皆越王句践之後也,姓驺氏。汉兴击项籍,无诸、摇率越人佐汉。汉汉五年,复立无诸为闽越王,王闽中故地,都东冶。孝惠三年,举高帝时越功,曰‘闽君摇功多,其民便附’,乃立摇为东海王,都东瓯,世俗号为‘东瓯王’。”
“南越、闽越、东海三国,自汉兴即阳奉阴违,招降纳叛,多有异动。”把现在越地三国的情形大约数一遍,袁盎总结道:“为大汉计,为天下计,上或多遣贵使临三越,以彰王化,以显圣德!”
天子闻之,眼一亮: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前大汉官员袁盎发出感叹:“奈何,京都之三越,山高水远,道阻且长……”路,实在不好走,太远了!骑马坐车,单程也要几个月啊!
皇太后和天子:路长?长才好!鞍马劳顿的,路越长就越容易劳累;劳累了就容易生病;生病了,就容易……
袁盎边说边摇头:“……猛兽出没,强梁横行……”
窦太后和皇帝的手,在皱皱褶褶的长袖下,交握在一起:猛兽?老虎,狗熊,野猪,豺,狼群,野狗……还有落草的强盗和土匪!这样一路过去,致死的概率——翻个翻,都不止!
做过吴国丞相的袁盎,对吴国的邻居越地很了解,十分烦恼地指出:“越人轻悍。其君长无礼,黔首少教;动则以武,喜用毒。”
大舅子无声地捏捏丈母娘的手:就陈午那自倨自傲的脾气,有欠圆滑的做派……估计怎么得罪的人都不知道,被报复起来……
“况,越水乡泽国,毒虫遍地,瘴疠四季。”袁盎摇摇头,悲悯无限:“先秦南征之劲旅,为之丧命者过半。”
母子俩心花,朵朵相映红:南方的毒物和瘴气,染上后无、药、可、救!
“嗟乎……”袁盎最后概括:“非忠肝义胆之贵人,不可担此重责大任。”
“堂邑侯陈氏世被国恩,当履重任,为天使!”还没等袁盎的话音全落,窦太后一锤子定音!
天子立刻表态:“母后所言,至理。”
袁盎不言不语,端立如柱。其仪表之端庄高华,完全是一副忧国忧民忠心不二大道为公的模子,可以直接照着雕一座立像放未央宫门口去竖着,做大汉臣子们的楷模。
16…06 家人、亲戚、朋友:滚吧,滚吧,快滚吧!
宣室殿东内的气压指数,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慢慢回到正常值。
窦太后挪动了一下僵直的腰肢——‘正襟危坐’久了,可不舒服呢。机敏的女官悄悄走到国母背后跪下,有技巧地捶捶捏捏。
天子看在眼中,心中一松:风波,算是过去了吧。昨天他可是吓到了,对一位年迈体弱的老人来说,那种雷霆大怒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至于那个自以为是的‘前’姐夫,刘启皇帝可没有半点愧疚之情:哼!也不照照镜子,他家的阿娇——是他陈午能打的吗?虽然冠‘陈’姓,但那是虚的。事实是阿娇从还不满两个月大,就入宫生活到现在;吃的、穿的、用的、伺候的人都出自皇宫——也就是说,阿娇等于是由窦太后出力、天子出钱养大的。
天子还记得侄女儿刚来时的样子:初逢大难的小可怜,小小的,弱弱的,捧手心里软软绵绵,哭都哭不响。当时,谁看了都是摇头,直觉是养不活的。
进宫第一年,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进;奶水和着汤药并着针灸,三天两头的闹病。未央、长乐两宫,动不动就给折腾得不得安宁。
也就是皇宫,也就是皇太后、天子一心一意爱她要她;太医那儿的珍稀药材要什么拿什么,医生、药师、药僮日夜轮班地待命……换条件差一点的侯门甚至王府,就是父母再尽心,恐怕也是有心而无力的份儿。
花了那么多心血和精力,好不容易把这孩子养到今天这般玉雪粉嫩、活泼可爱,轮得到他陈午动手打?堂邑侯还真当刘家没人了?
‘人不疯狂枉少年啊……’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吴太子,天子不禁感慨万千:当初那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好日子,是一去不复返咯。真是遗憾啊!如果不是天子出手太难看,会在史书上留下不好的名声,天子还真想象少年时那样一个棋盘砸下去,让陈午去地下和老刘濞的太子作伴(╯﹏╰)。
无声感叹几许,天子招出左史,命令记下‘以堂邑侯陈午为天使,年后往赴三越’的条目,回头交给宰相陶青去办。
“年后,为何年后?”安静了好一会的窦太后,很奇怪地问:既然要赶,当然越早越好。干嘛拖拖拉拉的?
天子微笑着提醒:“母后,阿须年后成婚。”他估计母后是疏忽了,或者说是选择性遗忘:儿子结婚,依礼由父亲主婚。
‘她的孙子孙女亲上结亲,为什么要陈午主婚?!到时候一屋子至亲宝戚非夹着这个讨厌鬼,女儿不高兴阿娇闹腾的,多败兴呀!’刚顺了的气再度涌动起来,大汉皇太后拧紧了眉头,挥开服侍的女官。
手按着胸口,窦太后满肚子的恼火:为什么,为什么必须是新郎的父亲?!而她家阿武身为新娘之父,却连个露面的机会都没有。这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啊?‘王’可是比‘侯’尊贵体面多了!为什么不能是阿武主婚呢?
‘阿武……长安?主持婚礼?她的阿武!’窦太后猛抬头,斩钉截铁道:“堂邑侯即日出发。”
“母后?”天子正和袁盎谈论最近的国政,冷不丁听见这话,大大的诧然:刚和母亲解释过,怎么?
“阿须之婚仪,……”没等皇帝儿子接话,皇太后就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提出:“召梁王入京主持!”
“……?!”天子和袁盎互相看看,同是瞠目、结舌、讶然、沉思、了悟……
奉天子之命拱卫疆土的大汉藩王们,在‘入京朝见’上是有明确制度的,多不成,少也不行。今年,不是梁王该入朝的年份。
按原定计划,新娘梁王主应由其兄弟和梁王属官一齐护送入京,先住梁王官邸;成婚之日,再由新郎陈须亲迎至长公主邸成礼——本来就没刘武什么事!窦太后突然冒出新要求,明显是借题发挥,假、公、济、私。
天子不吭声,一个劲给袁盎使眼色:说话啊!阻止啊!
袁盎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试图劝阻:“启禀皇太后,此非入朝之年;且女父主婚,于礼不合,有‘入赘’之嫌呀!”他没撒谎,只有‘倒插门女婿’才是由女方父亲主持婚礼;而‘赘婿’,是非常非常被人看不起的——您老不是一直很疼这个孙子的吗?
“无妨,无妨!”没想到,窦太后根本不在意,乐呵呵辩解:“女入男家,谁人误解?”
君臣俩相视,苦笑:他们低估了母亲对儿子的思念。于心爱的梁王相比,孙子陈须只得暂时往后排。
袁盎舍下老脸,再做一把努力:“皇太后,若梁王入朝……”
“非入朝,非入朝!此乃梁王入京嫁女,非入朝。”做母亲的反复否认,强调、强调再强调:坚决不能是‘入朝’,算成入朝她就亏大了!这次嘛,是藩王例行入朝之外的,是多出来的、额外的一次骨肉团聚^_^
“二月阿须成婚,二月嘛,二月……”窦太后陡然发觉,还可以深度挖掘一下:“婚礼……立春……年……冬至。哦不,梁王于冬至前入京!”
‘既然来了,就提早些,母子兄弟们一起过冬至过年节。举家团聚呐,多难得!’大汉皇太后,自顾自陷入了美妙无比的憧憬:从十月到二月,足足五个月,嘻!婚礼之后,阿武爱女心切是人之常情,还能再拖一两个月,哈!
‘为了阿武能顺理成章地及早入京,陈午必须赶快滚!’窦太后神情一肃,冷冷道:“老妾认为:堂邑侯即日出京!”
猜到皇太后的想法不难——窦太后疼爱梁王之心,天下共知,是恨不得年年月月留在身边。袁盎那边,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