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出乎所有人意想之外,梁王刘武突然出手将某样物件放到熟睡中的孩子额头。再然后……
“哇!哇哇……”为冰凉的触感刺激到,娇娇翁主被某个不良长辈以极不人道的方式从甜睡中硬生生拽出来,又惊又吓惶惶然缩进皇帝大舅爹怀里,放声哭起来:“……哇……哇哇!呜呜……呜……哇!”
“阿武?!”天子全没提防,一下子陷入手忙脚乱。
长公主闻声飞奔着赶过来,一指头戳在弟弟脑门:“阿武!”
瞧瞧在座的母后,皇姐没奈何地跺跺脚,只能先去照顾女儿:“阿娇,阿娇,莫怕,莫怕哦!阿母在,阿母在……”
‘吃饱了撑得?好好的,招惹阿娇干吗?’这回连窦太后也不满了,摇着头质问小儿子:“阿武,汝做甚?!”
殿宇中,一帮小辈也楞住了。
须臾,陈长公子用谴责的目光望向未婚妻表妹:‘你父亲虐待儿童?虐待我妹妹?’
陈硕双臂交叠在胸口,锐利的目光对着三位梁国王室成员不停地扫射。刘彻挤在两个陈表兄之间,也是一副不信任的表情。
梁国王太子刘买一副呆相,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他的脑子迄今还纠结在赌场输赢上。
刘姱王主又是气又是急,两头为难。她也不明白老爹干嘛做这事。说是长辈开玩笑?未免过了些。可做女儿的除了为父亲开脱,还能怎么办:“从兄,嗯,从兄,吾父王当无恶意。”
对面三个,显然不信。
这档口,最不可能帮刘姱说话的刘婉却出人意料地帮腔了:“从兄,阿姊所言不虚。吾父王素珍爱阿娇,当并无恶意。”
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异母妹妹刘婉成为同盟,这感觉诡异得令梁王主刘姱感觉后脊上冷汗直冒!刘姱王主禁不住心里直打鼓:‘这丫头这么说是啥意思?不会后面又跟着什么古怪坏点子吧?!’
这时候,惹出麻烦的梁大王可没半点‘认识到自己犯错’的觉悟,还在那边笑嘻嘻地直往侄女跟前凑。
梁王的行动……无果!正义的皇帝兄长和激愤的长公主姐姐结成双重防护网,网上大书特书四个大字:‘刘武勿近’!
“呜……呜呜……阿大,阿大,娇娇怕……”小贵女在大舅舅怀里蜷缩成一团,搂住龙脖嚎啕大哭——她被欺负了,莫名其妙被欺负了啦!
“喔,啊哦,阿娇……莫怕,阿娇莫怕呐!”皇帝连拍带哄,同时还不忘恶瞪弟弟两眼:把阿娇惊吓成这样,瞧你干得好事!
“……呜……阿大,哇……呜……”娇娇翁主呜呜咽咽,委屈得不得了:她真是好无辜,好可怜!乖乖睡个觉也会给祸害到?!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啦?
长公主实在气不过,揪起小弟弟的耳朵使劲儿一拧:“阿武!”
“哎呦,哎呦!”梁大王捂住耳朵喊疼,呲牙咧嘴地讨饶:“阿兄,阿母,阿姊,小弟绝非蓄意啦!”
说着,梁王大人摊开前面一直握着的手,露出肇事‘凶器’——掌心中,一长串黄橙橙的金琥熠熠闪光。
链子并不全是金琥,期间还很有设计感地参差了不少上品青金石。链坠的主石是红宝,通透明澈鲜艳欲滴,大小色泽恰如一朵盛开的深红色蔷薇花。两块指甲盖大的蓝宝石被镶嵌成蔷薇花的花萼,由一条做腾飞状的金丝小龙衔接在金珀链上。
“阿姊,武见此颈饰璀丽,欲赠之于阿娇……”梁大王满面纯洁无害,可怜兮兮地向他家姐姐申辩:“阿姊,小弟岂存恶意哉?”
他也没想到红宝石那么厉害,会将阿娇一下子冷醒——当然,优质上等宝石摸上去都很凉。他或许的确有那么一点点恶作剧的意思,但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一咪咪啦!
如此美丽珍贵的颈链,说服力——毋庸置疑!
听了爱子的辩白和大儿媳妇的转述,窦太后第一个表态相信,着急为小儿子和稀泥:“阿嫖,吾女,汝弟无恶意,无恶意。”
“阿母……”母亲在前,馆陶长公主还能如何?刘嫖皇姐揉着太阳穴,呻吟:她怎么有这种弟弟?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轻没重的。哪有这样送礼物的?简直是胡闹!
一把抄过华美的颈链塞到女儿怀里,长公主将链坠举到阿娇眼皮子底下献宝,然后还自说自话地补充好长一大篇:好看吧?这才是个开头!等会儿,慷慨的梁王叔还要送阿娇很多其它宝贝,比如白玉腰带,比如金镶玉带钩,比如玳瑁手钏,比如凤凰玉组佩……
和以前一样,陈娇小贵女被漂亮石头吸引了!金琥珀柔和瑰丽的光泽与红蓝宝石神秘悠远的华彩成功地安抚了娇娇翁主之前的不良情绪。听到还有后续的珍宝,阿娇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梁王小舅舅:是真的吗?不骗人?
刘武不可置信地望着姐姐:‘什么?什么?谁说过要送这些宝物了?’
“华琚,瑶碧珰,走盘珠……”长公主还在那里不依不饶。
刘启皇帝搂着侄女软软的小身子,越听越快乐;梁王刘武则是越听越惊恐,脸色都变了:“阿,阿姊……”姐姐是打算洗劫梁国宝库吗?
“何如?弟……君……”馆陶长公主暂停了举例,凉凉斜睇小阿弟,一脸的似笑非笑:“弟君处,可存异议邪?”
“无,无~~!”见状不妙,梁大王赶紧点头哈腰认账。‘弟君’这称呼都出口了,他哪儿还敢不给?他可不想接下来的日子,水深火热地过!
‘哼,算你识相!’白小弟一眼,刘嫖皇姐叫端热水的宫娥上来,取过丝巾亲手为女儿洗脸。
摸摸金珀摸摸红宝蓝宝,馆陶翁主自己看完,还不忘拿给皇帝舅舅分享:“阿大……”
天子也在掂量这串宝链的品相和价值,同时回忆未央宫库藏中的同类珠宝。然后,大汉皇帝有些沮丧地发现:少府的珍宝库中恐怕无法同时拿出这么多上等的金琥珀、青金石。至于那一大两小三块宝石,数量上是没问题,但说到质量……结论是,梁宫之富有程度比大汉朝廷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睡不成了,就提前吃晚餐吧!
薄皇后和馆陶长公主代表皇帝皇太后送几位少年王后出宫,各回诸亲王官邸。梁王后李氏原本和薄皇后一样,是必须留下来作陪的;但这位梁王继后借口‘略感不适’,先一步回梁王邸了。李王后的做法很突兀,不过念及她在大汉皇太后面前那种发自内心、虽竭尽全力也无法完全掩饰的不安和畏惧,没人打算深究——席间少这么个人,大家都还轻松些。
梁国嫡长王主刘姱指挥长信宫的宦官宫女安排座次,陈列盘碟餐具,为接下来的家宴做准备。刘婉静静注视异母姐姐忙碌的身影,暗惊:‘刘姱入京才多久?就在长信宫执事啦?够能混的!’
偷着瞄瞄陈二公子挺拔的身姿,梁王主婉的粉颊又红了:‘看样子,自己也要加油才行……’
长信宫今日的菜肴以‘蒸’和‘炖’为主,清谈精致。因为是晚上,烤肉比较少,只稍稍做了些鹿肉切片。倒是碧油油的新鲜蔬菜放在黄金盘碟中,诱惑无限。
长公主伺候窦太后用餐。薄皇后服侍天子。梁王身边没人,他紧靠在母后案旁,逗趣兼添乱。小一辈的陈氏兄妹,梁王室三个还有刘彻和窦表姐则是各占一席。
“阿娇,阿娇,”梁王主姱手指陈氏兄弟之后为表妹备好的席位,柔声唤道:“细君,请就席!”
娇娇翁主努努嘴,装没听见。她现在很舒服,不想动。
刘姱无奈地向婆婆求助:“阿母……”帝后在,坐席上的位次是很有讲究的。阿娇应该和陈须陈硕一起用餐。
一直在留意异母姐姐动静的刘婉听到这称呼,耳朵都竖起来:‘什么什么?阿母?刘姱怎么叫姑母为阿母?还叫得那么自然?!’
将一块踢掉骨头的小羊肉送入母后口中,馆陶长公主抽空向女儿招手:“阿娇,阿娇,就席呐!”
娇娇翁主往皇帝舅舅身上靠靠,哼哼唧唧不愿就范,赖在皇帝阿大皇后二母身边就是不挪窝。
“阿娇!”长公主提高了音量:别想又搞‘拼桌’!
“唔……阿大,”还有些泛红的眼眶瞬间又湿了,娇娇翁主抓牢皇帝舅舅的大手,可怜巴巴地瞅着母亲大人:“阿母,阿母呢……”
善良的皇帝舅舅立刻替小侄女求情:“阿姊,阿娇尚幼。且,适才受惊不小……”
皇后舅妈也赶着帮忙:“阿姊……”
“然,然。”梁王冒出头,鲜遢兮兮试图将功抵过:“阿姊,阿娇尚幼,尚幼。”
刘嫖皇姐不客气地瞪梁王弟弟:‘还多嘴,都是你惹得祸!’
梁大王立刻摆出纯度无限接近于百分之九十九点就的‘惭愧’状,羞答答躲到窦太后身后去了。
“噢!呼呼……”实在受不了人高马大体格雄壮的弟弟做出这类娇羞女儿态,长公主恼火地狠狠做两个深呼吸,别过头干脆‘眼不见为净’!至于女儿,就由着她高兴好了。
于是,娇娇翁主又如愿了!
小贵女放着自己餐案上的食物不动,皇帝舅舅碗里吃两口,太后祖母案上分一勺,两个兄长那边再蹭蹭,东边转转西边逛逛,彻底将晚餐降格成了‘散步和捉迷藏’的附带活动。
眼珠子绕着娇滴滴的小侄女转了又转,梁大王先是狐疑地挠挠下巴,然后奇怪地瞪圆了双眼,接着嘴角一歪,满是震惊而迷惑……
22…08 汉朝皇帝之育儿经 。。。
晚餐过半,天子放下筷子向姐姐关心起侄女的教育问题来:“阿姊,闻阿姊择城阳王主为阿娇之傅。其人称职耶?”
“陛下……何以问及?”馆陶长公主停下为母亲舀汤的动作,微微一怔:‘身负天下的当朝皇帝怎么会留意这等小事?’
“呵,阿姊,”皇帝呷一口金爵中的美酒,笑道:“贾姬……”
‘原来是内史公主当了耳报神啊……嗯,也不奇怪。内史一直吵吵着要改在长信宫上学,’想起女儿的新师傅,长公主唇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