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翌对姊情深义重,记得姊的忌日,每每清明节率诸臣过来皇陵祭拜之后,姊秋天的忌日也会孤身过来。我自然是知道的。却是有意羞辱他。
“是,属厦门这就将他赶走!”当下那燕邦护卫领命出去。
半个时辰后燕邦护卫再来求见我,呈着一玉佩道:“王妃,齐帝送来信物,证实自己的身份。这玉佩出自齐王宫,确实是齐国皇帝秉有之物。”
君临翌的随身玉佩,我还能认不出么?
这时那护卫又道:“齐帝邀王妃皇陵一述。”
君临翌既邀约,我这不去,他怕是今天也会等下去了。我总不能为避免见他而不去祭拜姊吧。何况对他驱逐也驱逐了,羞辱也羞辱了。平日里少穿王妃服侍,今儿却是宫装,发饰,钗钿一样也不或缺,又呆了随行护卫和扈从,方乘了肩舆往皇陵而去。
姊的墓碑前,他果然在那里。见我到来,负手站那里候着我,近一年不见,他丰神俊朗,形貌更胜往昔。只在见我到来的那一刻,微一闪神。
我微微挥手让数十侍女呈祭品到姊的墓碑前,只留了几名贴身侍女和护卫伴随。才对他施了一礼,不是放心暗许的小姨子拜见姐夫,是燕王妃撞上了齐国皇帝,纯粹的外邦交仪。
从姊的忌日将近,我就预想过无数次再见君临翌的情景,已嫁人妇,由他一手将我嫁为人妇,再见深深喜欢过的他,我的内心感受。然施礼后抬眼注目他时,我心里竟然一点起伏都没有。好像从不曾爱过。或者,我怀疑,我真的有爱过他吗?都说女子最忘不了的是自己的初恋,可是为什么,近一年后再见君临翌,我内心如此地波澜不惊?
真的有动心过吗?
或者以前爱过,喜欢过。但现在,时光冲淡了一切,已经不喜欢了。
我敢确定,我面前的这个人,我不喜欢了。
再无留恋,再无情感,面对负了我,不是我负了他的这个人,我自是更加游刃有余。君临翌看我许久,终是能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晦涩,“过的还好吗?”
我从容答道:“好。燕顼离待我很好。”
脸上浮一抹微微的笑,连说话的声音,颤抖哑涩的那个人都是他,平静自若的那个都是我。
燕顼离今日虽未至,然平阳城内燕军和扈从的排场,都绝对是一个宠溺妻子的男人才会给出的。君临翌的目光掠过周遭燕军,自嘲地笑了笑,看着我道:“可以两个人,单独说说话吗?”
在这么多燕人面前,他问这话,实在唐突。
纵使燕顼离待我好,但燕顼离若是心胸狭窄的人,我也会被自己的丈夫猜疑。何况与他本有前科。
然我身边燕人太多,什么时候也不会落单,他若不问,便也不会和我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倒不是有意置我于难地。
可三生有幸的是,我有一个信任我,宽宏大量的好丈夫。
所以我慢慢走了几步,站在姊的墓碑前,说话也很是怡然自得:“在姊的面前,你和我说这话,不觉得惭愧么?”施施然转向他,看着他僵滞的面庞,他看着姊的墓碑,好半天才将目光移向我,显然也觉得我和他之间的丑事实在该藏着掖着,怎好意思在姊的面前说这些,脸色白了白,看着我道:“我在皇陵外等你。”然后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径自转身离开了。
祭拜过姊,屏退了扈从,在姊的墓碑前静静的待了会。
这是嫁人后第一次来姊的墓碑前,想起和亲前夜的错事,我说道:“姊,我对不起你。”当初怎么也不该去喜欢姐夫,还和他有了夫妻之实。
“姊,还在娘的肚子里就与轩释然指腹为婚,你大约也以为我长大后就嫁给轩释然了吧?我没有嫁给轩释然。我去和亲了。丈夫是燕邦的藩王,他叫燕顼离,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
…………
皇陵外,隐约见得到君临翌站在往常我们会坐在一起的那处山崖上。
阿瑞常和我相处,从我有意让侍卫驱逐君临翌,以及刚才与君临翌说话的刻薄声音,也已猜出我与君临翌之间必有不愉快,问道:“王妃,要不要我和你一起过去?”
我笑道:“不用了。他是个懦夫,不敢把燕王妃杀了的。”
见我过来了,君临翌转身看我。我一刻也不想与他多待,开门见山问道:“有什么话要说的?”若陈列我与他过往的感情,那就不必听了。
觉出我的嫌恶,君临翌温文苦笑道:“拂希,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好好说说话么?”
“好好说话?”我唇间游出嘲讽的笑:“把我卖了的人不是你么?和亲前夜占有我过后又不敢承认的人也不是你么?”
他的神色又是当日听到我说那人是他那样的惊怒,连语气也带着激愤:“和亲前夜……”
我冷笑道:“怎么,你还说不是你么?”
“当然不是!……”然后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没说完的话又止住。
他默默望着我,沉静的眸中,隐隐跳跃这练习和痛怒,艰涩地翕合出字,“……是我,是我。”
“哦?你总算承认了。”恨怒到极致了,出语也便更加恶毒起来:“当日你不敢承认,怕负起责任,和不了亲你的齐国就不保了;今日,你承认了,就不怕我一怒之下不念旧情让燕军杀了你吗?——我相信,不管是燕军还是燕顼离,若知道我失身的人是你,都无意放过你。”
他垂了眸,微颤的眼睫似遮着说不出的苦衷,再抬眼看我时,冷锐的眸中已经缀有令人招架不住的精光:“当日之所以不承认,不过是你无意和亲,对我抱有希望。和亲前夜都想要找我,想要我给你希望。我若不对做过的事否认,如此绝了你对我的念想,达到了你离我而去,和亲燕邦的目的吗?我喜欢你,可更爱我的万里江山。”
他薄凉的唇抿出一缕哂笑,嘲讽道:“而现在承认,就算对我念不了旧情,你会下手杀死拂摇的丈夫吗?”
是啊,我会要姊的丈夫死吗?
再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连姊都成为了他危难时刻用以保命的护身符。
本以为再见他,我心无波澜,我赢得潇洒漂亮。不想,输的一败涂地。那占有我,再否认事实,只不过他为我决意和亲使的肮脏手段。
我抑制不住身体的微微颤抖,颤着声问道:“既然你这么无情无义,还单独见我做什么?”
似乎也不想看我这悲凄的样子,他背转可身去,越发卑鄙无耻地说道:“轩释然从你与燕顼离完婚被擎天候放了自由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京城。连今年三月初三,擎天候亲去岳州与他料理生辰之事,都被轩释然轰出了岳州城。擎天候愧疚之下,将擎天候府明里暗里所有兵力财力势力都交与了轩释然,再不过问擎天候府的事务。只全心在京城做他的侯爷,加紧蚕食齐国的势力想尽快地吞灭君家,将皇位拱手捧到他儿子手中。”
“可惜他的儿子,轩释然不买他的帐。”君临翌道:“任擎天候付出再多,轩释然也不想接受,只勤加练兵,风雨无阻。本来袁氏失势,又与梁国征战多年,穷兵黩武,劳累不堪的大齐三军,硬是在他的手中茁壮成长起来。你该知道轩释然的鉴定和强硬吧?而今的大齐三军,一如他们的将军,轩释然给人的感觉一样。你知不知道你和亲那日,给龙虎卫制住的轩释然伤的有多惨?擎天候放他自由,他离开时,出京城的那一路,都是血呢……”
简园里轩释然出现过,逃逸的一路,也都是血呢……
君临翌继续说道:“那日擎天候看到他走出擎天候府的样子,向来不知什么是心疼,没有心的擎天候,当即就卧病了呢。我都想知道,轩释然伤成那副样子,怎么保持清醒的头脑活下来的,又意识清醒地去了燕邦。你说,那该要怎样坚定的意志呢?”
我狠狠盯视着君临翌,心绞的牙齿格格打颤:“你……到底……要说什么?”
君临翌道:“近一年来,轩释然虽然始终未以父子关系理过擎天候,但已从当日将擎天候轰出岳州的痛恨,关系有了稍缓。现在,因为同为一朝之臣,他们之间已经开始有了臣子之间的交集。父子关系暂搁到了一边,现在的他们,是关系微妙的臣僚。毕竟血浓于水,我看过不了多久,即使他们的关系恢复不到当初,也慢慢会变作父子。你该知道,口口声声的‘父亲大人’。轩释然对他的父亲有多么尊敬爱戴,即使知道他父亲对不起他母亲,知道他父亲留宿这里留宿那里,他也顶多皱皱眉,不去怪罪什么。父子之间,哪有一辈子的记恨?我多年忍辱负重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趁轩释然与擎天候父子关系失和时下手,越往后只怕越难收拾局面。而擎天候吞灭君家的议程提前,我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君家与侯府的战火一触即发。我只是来问问,轩释然可与你说过擎天候府的一些机密?”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当日寄情于你,我都不曾泄密过半句,而今还会对你吐露只字片语?”我嗤笑道:“遑论我很少去听那些,就算我把我知道的一些告诉你,你以为,就凭你,斗得过侯府吗?”
君临翌温沉哂笑:“拂希你怎么忘了,轩释然是绝对会与燕邦开战的。在轩释然与燕顼离争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候,我对侯府下手,是不是就要容易的多了?”
是,他多年忍辱负重拥有自己的势力,他有一点更胜过轩释然,燕顼离和擎天候他们所有人,就是他太知己知彼。就如知道擎天候的所有事情,一个傀儡皇帝也能与擎天候这个权臣周旋多年,耍的擎天候团团转一样,他同样知道轩释然和燕顼离的所有事情,甚至隐私,弱点。
积极筹划我的和亲,仅仅利用对擎天候生平事迹的了解,就能使得擎天候去一次燕邦便促成和亲之事;他有自己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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