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自从他重生之后,就时不时的昏迷一回,这个身体真的是虚弱无比,让他连力所能及的事都无法去做,只能事事依附其他人。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昭阳却没有执着在虚弱的身体上,他关心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武帝。
而心里想的通透之后,昭阳再一次听到高乐的话,立时听出了高乐对他的态度从未改变过,不管他是太子昭阳之时,还是重生为齐绚之后归来,高乐对他依旧是恭敬谦卑,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原来,原来……,昭阳唇角的那一抹自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意,原来在他担忧焦虑的时候,父皇已经认出了他,而没有丝毫的迟疑,只是他心结难解而受困于心。
相认,还是不相认?昭阳依旧是两难的,但是现在心中的那一杆天枰,逐渐的向相认那一方倾斜过去了。
“高总管,少爷还是老样子,一直睡到现在没有醒来过。”秦六跟高乐在昭阳的床前,交头接耳小声的嘀嘀咕咕着,高乐又低声的嘱咐秦六要高度关注,不能有丝毫的疏漏和马虎,秦六听的连连点头说是。
“高……乐……”昭阳挣扎着从昏睡里醒过来,他的身体软弱无力,就是动一根小手指都非常艰难。他的身体仿佛不是他的,昭阳无力的扯扯唇,这原本就不是他的身体,而是齐绚的,那感觉好像是灵魂和身体不能融合的难受。
“少爷,你醒了!”高乐耳尖的听到了昭阳的呼唤,忙低头轻声说道:“少爷,你可醒了,主子叫奴婢隔一刻钟来看看少爷你醒了没有,奴婢这就禀报主子知道。”
“高乐,你站住。”昭阳吩咐,拉住了拔腿要走的高乐的脚步,他看出昭阳有话要跟他说,就叫秦六先退出去,而后才压低了声音说:“少爷,你和主子是父子,主子心里谁最重要,少爷,你还不清楚吗?按理说这些话奴婢不应该说,但是奴婢看主子和少爷相遇后,心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的黯然了,所以就斗胆跟少爷说一句,求少爷你,你……”
求少爷你,你认了吧,最后几个字高乐没有说,而是原封不动的呑回肚子里,只因武帝不说相认,昭阳也不说相认,他也只能揣摩着半吞半吐的劝说。
“高乐,你扶我起来。”昭阳说,高乐急忙扶着昭阳坐起身,半依半靠在床头,还细心的在他身后放上了靠垫。
“高乐,我此刻是今非昔比,父皇,他已经遭遇了一次别离,我不忍心让父皇再遭遇一次,这是我这个不孝子唯一能为父皇做的事了,我的身体我知道。”高乐半吞半吐,昭阳也就顺势而为,也不认真跟他说破,只是隐晦的说出不相认的理由。
“少爷,奴婢什么也不懂,奴婢只知道陛下他是不会在乎这些的。”高乐说,大胆的看向昭阳的眼睛,而后慢慢的就要退出去,昭阳在他退出门槛的那一刻,说:“我知道父皇不在乎,但是我在乎这些。”
“秦六,快点去把补品给少爷端进去,你在这里小心伺候着。”高乐抓住秦六殷殷叮嘱,秦六猛点头,一溜烟的跑远了。
“主子。”高乐蹑手蹑脚的走回武帝的房间,武帝很专心的看着昭阳所留下来的东西,头也不抬的问道:“他醒了吗?”
“主子,少爷醒了。”高乐躬身,武帝这才将目光移过来:“他可是说什么了?”
“少爷说,他不忍心让主子再经历一次别离。”高乐将昭阳的意思传达给武帝知道,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沉默了一会,武帝推开了正在看着的东西,在走出房间前,吩咐高乐:“传朕旨意,太子妃为太子殉葬,不得有误!”
“是。”高乐答得的迅速,心下知道武帝这是要再度大开杀戒了,而太子妃正好是首当其冲,他不由的想到太子太傅的夫人,向皇太后哀肯,由皇太后出面让太子妃出去道观带发修行,说是要为太子修来生之福享。
其实皇太后向皇帝建议之前,心中也是没有信心的,武帝让太子府众人殉葬,在他们看来也是包括刚刚嫁过去的太子妃,但是武帝杀了太子府众人,偏偏留下了太子妃,并且答应了皇太后的提议,让太子妃去道观带发修行为太子祈福。
皇太后以及太子太傅还有朝臣们,以为太子妃真的逃过了一劫,只有在武帝身边伺候的高乐却知道,太子妃不是逃过一劫,而是武帝暂且饶了她一命,太子妃是必定要殉葬的,早晚而已。
“主子。”武帝在昭阳房门口,和端着补品的秦六遇上,秦六不敢就进去便站住了。
“下去。”武帝拿过秦六手上的补品,秦六忙不迭的推开门,看着武帝走进去,他又立即关上房门,疾走几步不远不近的离开昭阳房门口。
“父亲!”昭阳没有想到,会是武帝亲手端进补品过来,他掀开锦被就要走下来,却被武帝制止了:“坐着不要动。”
“不喜欢用,觉得腻烦了,也不能不用。”把补品递到昭阳的手里,武帝的目光从昭阳的手上掠过去,昭阳的手指也不是正常的白皙,他全身其实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补品吃的再多,也是吸收的少,浪费居多。
昭阳没有立即喝下补品,他只看着手中捧着的药盅,武帝也不再催促他,也将视线转到了其他地方:“用了它。”
随着武帝那一句命令,昭阳飞快的喝光了药盅里的补品,他没有交出药盅,双手用力的握紧,他的喉结蠕动了好几下,才成功的张开了双唇,终于唤出了一声:“父皇。”
“你是谁?”武帝收回目光,放在昭阳的身上,已经想通了吗?
“父皇,儿子……是……昭阳。”说出来之后,昭阳立即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他的目光也望向武帝,笑着再一次唤道:“父皇。”
这一声‘父皇’一出口,他们之间因为昭阳的忧虑而似有似无的那一点隔阂,也完全消失殆尽了,他们又是从前的武帝和昭阳,好像从来不曾有过片刻的稍离。
“朕以为你会一直隐瞒下去,用你所谓的借口。”武帝修长的手指,从昭阳的脸颊上滑过,看到武帝手指上透明的液体,昭阳才知道他的脸湿了,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流泪了,还是笑着流出了眼泪。
“父皇,儿子重生之后,也想着有朝一日跟父皇相逢,哪怕不能相认,只要能在父皇身边就心满意足了。儿子很庆幸,儿子依旧是齐国人,依旧是齐国的皇子。”
因为他重生为齐国人,又重生为他的兄弟,要再见到武帝的几率就会很多,纵使武帝对齐绚不闻不问,但是他可以找周裕丰秘密带他回京,只要远远的看武帝一眼,他就能再在边城坚持很多年。
如果他重生为他国人,即使来到了齐国,要如何进皇宫,又要如何接近武帝,那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了,若是相隔千山万水,恐怕是穷极一生也无法再返回齐国,来到武帝身边了。
“朕的昭阳竟然流眼泪了,昭阳,你竟然对朕信心不足,你说,如果是朕重生,你会认不出朕吗?”武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陈述而已。
“不会,儿子能认出父皇,只要一眼。”他怎么会错认,他最敬爱最爱戴的父皇,他又怎么会错认了。
“父皇,是儿子错了。”遇袭和重生之后的冲击,让昭阳下意识的回避了这个问题,他竟然会忽略了他们父子之间的默契。
“知道错了。”武帝轻轻的将昭阳揽在怀里,他的动作竟然有点僵硬,好像也不很习惯这个外表是齐绚,而内在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昭阳的事实。
“是,父皇,儿子知错。”昭阳觉察到武帝的不自然,遂从他的怀里挣了出来,他接受了占据齐绚身体这个事实,但是父皇还没有完全接受。
“昭阳,你还记得那一日你遇袭的时候,所发生的事吗?”武帝没有再亲近昭阳,反而是坐到了床旁边的椅子里,他看着的是昭阳的眼睛。
“记不很清楚了。”昭阳摇摇头,也不知为什么,遇袭那一天的记忆是模糊的,不论他如何努力,也回想不起来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你都记得什么?”武帝站到了昭阳的面前。
“儿子只记得,被人一箭穿喉,儿子在看到那个黑衣人的眼睛时,身体就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箭飞射过来,躲避不及就栽倒进荷花池里,荷花池里的水很冷。”
“被那人的眼睛定住吗?”
“是,儿子不能抵抗。”被紧盯住的感觉,昭阳觉得他不想重复第二次,也不愿意去回想,那一动不能动,只能被动的等待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那不是惧怕,也不是绝望,那时候他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过。
武帝的手猛的伸过来,护在昭阳的眼睛上,他能感受到昭阳的眼睫在他手心里颤抖,他的另一只手放到的昭阳的头顶,轻轻的温柔的抚摸着:“昭阳,闭上眼睛,朕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
武帝的声音也是温柔的,昭阳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武帝手的温度,不同于他记忆里被人定住的空白,还有荷花池里的冰冷,是温暖的,是的,他不是一个人,父皇,他就在自己身边。
“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武帝放开自己的手,昭阳眼里的那一片空白,被星子般的灿亮取代了,武帝知道昭阳平静了,就继续说道:“朕来告诉你两件事,其一,朕刚刚命令太子妃殉葬。”
“父皇,你命令太子妃殉葬的旨意,儿子没有异议,一切听凭父皇做主。”昭阳没有激动,也没有试图要救下被命令殉葬的太子妃,而是平静的接受了这道旨意。
不是昭阳冷血,而是他知道武帝会命令太子妃殉葬,必定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而且他同太子妃没有什么感情,对他来说,太子妃是武帝指给他的女人,是他将来的皇后人选,再没有其他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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