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是他认识并且熟悉的大皇兄吗?昭阳的头微微侧过去,就看到齐桀残忍的表情,和他残忍的笑。
这才是真相,残忍,一如身边的这个人。过往熟悉的片段,都是在做戏,都是虚假的,如今站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才是真实的。
抬头,闭目,等昭阳再张开眼睛,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情绪,是一片淡漠和平静。
其实,他早就懂得皇家无亲情,但是他想改变,所以他一直在努力,非常认真的努力着,他并不是抱着付出就要得到的心情在努力,他想,只要付出了,哪怕得不到他也无怨无悔。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首要就是无愧于心,所以昭阳付出了,他以为得到了,却原来不过是虚假的幻象,他宁愿付出得不到,也不愿意以为付出得到了,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齐桀让他消失,所为的不过是大殿上的那张龙椅,为的是龙椅背后的万万人之上的权力。
既然身在帝王家,想要争夺权势,想要争夺那张椅子,昭阳都理解,他在一出生就被册为太子,必定会有人不服气,其中包括朝堂上的臣子,也包括后宫的妃嫔,还包括了他的皇兄皇弟们。
在他刚刚被册封为太子之时,就有朝臣上奏,说一普出生的婴孩,还不能见其心性,不一定适合做太子,请武帝先不要急着册封太子,先观察几年再来裁夺,但是武帝将那份奏折扔到那人头上,并且将那人罢官还乡,永不录用。
之后的几年间陆陆续续的,朝中仍然有反对的声音上达圣听,只是都被武帝给压制下去了,后来朝中好像是风平浪静了,其实那些反对的人转为在暗中行动。
“怎么,五皇弟害怕了吗?”齐桀的笑声在昭阳身侧响起,他有意将昭阳向前推一步,却又不让他进偏殿:“五皇弟若是害怕了,就回宫去吧,相信在乾清宫的宣春殿里,五皇弟会十分的安全。”
“大皇兄,你笑的很刺耳,就是不知你如此大笑,心里会不会舒坦一些。”昭阳推开了齐桀禁锢着他的胳膊,他能理解齐桀的所作所为,却不代表他能谅解齐桀。
既然做不成兄弟,那么干脆就做陌路人,昭阳迈步走进去,齐桀怔忡了一下,有刹那,他以为看到的是昭阳的背影。
不,昭阳已经消失了,齐桀跟上去,只是他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阴霾,他不正大光明的跟昭阳争,武帝是最大的原因,身为皇帝支持亲自教导的太子,他怎么能正面起冲突跟昭阳硬碰硬呢,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昭阳已经消失了,他的目的达到了。
就像他所说的真的人他杀了,这个假的替身他也不会让他继续存在,只要看到这个替身,就会提醒他,曾经有个人存在过。
齐桀冷哼,眉峰拧紧,他的右手握了握,心里升腾起一股嗜血的欲%望%。
偏殿里的筵宴开始,毅亲王府的主子齐桀坐在首位,他拉着昭阳坐在他右侧的席上,这场筵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齐桀的下属没有一个参与。
昭阳不能饮酒,齐桀也不勉强,笑笑让人送上茶水,昭阳饮茶,他则在旁以酒相陪。
酒过三巡,齐桀将手里的酒杯随手一抛,指着偏殿内所有的摆设问昭阳:“齐绚,生活在虚假的幻象里,你仍然觉得很兴奋吗?你瞧瞧这间殿内的摆设,可都是那个人喜欢的,我想,宣春殿里的摆设,比我这里还要奢华齐全,是吗?”
偏殿内的摆设一切以从前昭阳的喜好为主,间或摆放了齐桀喜欢的物件一两件,不多,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大皇兄,对一个一直生活在虚假幻象里的人来说,虚假的反而会成为真实。”
昭阳捧着茶盏,并没有露出齐桀所料的愤怒和羞恼,他也笑着,笑容还颇愉悦:“还有,大皇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又有谁能说得清呢,这些摆设浮华不过是身外物,我又何必执着于此,大皇兄,我说的对吗?”
既然已经看明白了,齐桀不管如何刺激他,也不可能激起他的任何反应,抛开了兄弟情,他们什么都不是,又何必在意齐桀的态度。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哈哈……
昭阳愉悦的笑容,却刺激到了齐桀,他的脸颊不受控制的狠狠抽动了几下,忽的抬手拍了几拍。
就听得原本安静的偏殿内,想起了悠扬的丝竹之声,紧接着,一对对身穿华美衫裙,姿色妖娆的舞女从左右两侧舞动而出,在席前翩翩起舞。
“齐绚,你瞧,世上不只是有你一个替身,你说,若是我将这些替身都送进宫去,你赖以生存的虚假幻象会不会彻底消失呢?”
齐桀阴阴冷笑,不把昭阳刺激到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要看到这个人惊慌失措,他要看到这个人更多的恐惧,他要从心理上击溃这个人!
“大皇兄,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可能变成真的,是你太过执着,你如果想,就请尽管将她们送进宫去,看会不会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昭阳以不变应万变,眼前这些舞女齐桀定是下了不小的功夫,才能收集到如此之多,跟他有某一处相似的人,还是女人。既有眉目间相似,也有神情间的相似,齐桀如此做,不过是说明他心浮气躁,却还不自知罢了,他又何必跟齐桀计较。
世间万物,昭阳不是独一份,不要说血脉相连的家人,就是陌生人也屡有相似,男或女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不但不生气,相反还很愉悦,如果没有今日的毅亲王府之行,他又如何得知齐桀不是他的兄弟,有此发现也不虚此行了。
“齐绚,你不要不知好歹!”齐桀暴怒了,一脚踢翻了筵席,在下面舞蹈的舞女们被惊吓到了,她们舞蹈的步伐也散乱了,有的舞女无措的站着,怯生生的望着暴怒的齐桀。
“大皇兄,你真是让我觉得好笑,可怜,你这个怯懦的人,真是让我看不起,你自己瞧一瞧,下面站着的人可是他,可是真的像他,你费尽心机不过是在自卑而已。”
昭阳从容起身,跟齐桀擦身而过,他从受到惊吓的舞女中间走过去,他的声音还在殿内回荡:“大皇兄,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内心,而不是他的脸,漂亮又如何,丑陋又如何,都不过是一个皮囊而已,我自己都不在意,大皇兄,又何必在意呢,呵呵……”
齐桀呆呆的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昭阳越走越远,最终走出他的视线,他的脸上青白交错,内心里波涛汹涌,那一刻他发现,原来惊慌失措的人是他,胆战心惊的人也是他,从心理上输了的人还是他。
他输了,他输了,输给了一个从不曾放在眼里的人,齐桀仿佛才意识到,他狂吼一声:“滚,滚,都给本王滚出去……!”
昭阳人已经在毅亲王府外,此时天近黄昏,夕阳西斜,远远看过去是血红色的。
齐桀不会明白,美与丑,在他根本没有意义,如果他真的在意,当他重生的那一刻,早就崩溃在那样一副丑陋的身体里了。
“回宫。”昭阳坐进轿子里吩咐,轿帘放下来,隔绝了昭阳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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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齐桀,是齐国的毅亲王,也是齐国武帝的皇长子,我的母妃是武帝后宫四位一品妃子之一的于贤妃。
母妃是父皇还是皇子之时迎娶的侧妃,由于她出身的原因,她是父皇那时三个女人中,地位最低的一个。
三个女人中为首的,是后来的孝贤皇后,当时父皇的正室王妃丰妃。
母妃说过,当年我出生的时候,正是父皇争位最激烈之时,我的出生给父皇加了一份砝码,因此我还算是父皇重视的世子。
“桀儿,你知道吗,你早出生了两个月,母妃才能坐稳侧妃的位子,你也是王爷最重视的小世子,你可要为母妃争气,将来可不能输给那个女人的儿子。”
那时我还小,大概是三四岁,还是懵懂稚嫩的年纪,还不能理解母妃脸上的得意,但是我知道母妃口里那个女人的儿子是谁,那就是我的二皇弟,后来的郑亲王齐澄。
那个时候母妃是得意的,因为齐澄是父皇的第二个儿子,他出生的时候大局已定,也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父皇就胜券在握,因此齐澄的出生,并没有让父皇有更多的喜悦,他的抓周就没有我那时来的隆重。
后来父王变成了父皇,母妃也成为四妃之一的贤妃,虽然她不是皇后,却还是窃喜的,直到太子昭阳的降生,粉碎了母妃脸上得意的笑容。
我至今还记得,那一日所发生的情景,孝贤皇后临盆在即,父皇和朝中百官,以及后宫的妃嫔都等在坤宁宫里。
母妃将我抱在怀里,不远处是李德妃和齐澄,李德妃一脸的焦急,好像还在低低的祷祝着,祷祝皇后母子平安。
我听到了母妃的冷笑声,也看到了母妃脸上的冷笑,她紧紧的将我抱在怀里,在我耳边说,桀儿,你不要相信那个女人,她那是做戏给陛下看的。
那个女人才不希望皇后母子平安,她在心里恶毒的诅咒着皇后,恨不得让皇后下地狱哪。
我不明白,因为李德妃是父皇后宫里最柔顺的妃子,她对皇后从来都是恭敬有加,母妃却说她在诅咒皇后,是真的吗?
由于一直盯着李德妃,我还真在她的眼里发现了一闪而过的狰狞,我才知道人原来可以带着面具生活。
我回头,母妃在笑着,她在我耳边低低的说,桀儿,母妃不瞒着你,母妃恨不得让皇后下黄泉,恨不得她肚子里的是公主,或者干脆让她产下死胎,才能让你后顾无忧。
母妃的祷祝落空了,李德妃的诅咒也落空了,皇后不但母子平安,还在昭阳降生的那一刻,被父皇册封为太子,并且赐名为昭阳。
我不知道当时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是我牢牢记住了父皇的喜悦,还有李德妃扭曲的脸庞,以及母妃掐痛了我手心的长指甲。
昭阳,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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