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去端些茶点来吧,我与你家公子坐坐。”
凤九歌支开了流音,他们俩主仆要么是真的这样,要么都是一流的演戏高手,真是片刻都不能大意。
抬眼看着凉亭里的棋盘,凤九歌心念一动,“洛公子,会下棋吗?”
洛玉枫点了点头,虽然抬起了头,但视线仍然没有与凤九歌相接,而是落在了她身后不知名的某处。
“那就陪本王下一盘如何?”
说罢,凤九歌便大步的走向了凉亭,洛玉枫轻移着莲步,跟在了后面。
两人坐定后,洛玉枫一手执起了白子,凤九歌微微笑了笑,让她执黑,意思是让她先行?洛玉枫裹然是对自己那么有信心吗?是他自大还是自负?
洛玉枫啊洛玉枫,他果真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吗?
凤九歌摇了摇头,落下一子黑棋,开了棋。
人生就像是一盘精妙的围棋棋局,从心而出的每一步都影响着以后的落子和最终的结局。
在人生珍珑中的我们追求的无外乎是成功,而当下,凤九歌与洛玉枫的这一盘棋却是在探知对方的虚实,心态,如手中的棋子,每一字的落下都决定着人生珍珑的成败。
凤九歌欲洛玉枫都万分认真,落子谨慎,步步为营。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就连流音为他们奉上的茶都凉了又凉,这盘棋局却仍是没有分出胜负。
看看天色,凤九歌笑了笑,道:“看来,今天是分不出胜负了,久逢对手,酣畅淋漓,洛公子,我们改日再战,如何?”
一盘棋局下来,凤九歌多半的时间都在考虑,话也少说,但每当她说了话后,洛玉枫都会回以温柔的一笑,不似初时见她的拘谨,人也渐渐软了下来,就像是一个封闭多时的人,慢慢接受了外界的靠近一般,变化明显,但又不是突然,就好似一点一点演变的过程一般。不会让人感到突兀,但凤九歌的心里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洛玉枫让流音给他拿来了纸笔,在上面写着什么,写完后,便将那张纸递给了凤九歌。
凤九歌接过一看,纸上工整的写着“玉枫一直未曾答谢王爷,请王爷见谅。”
字体隽秀,明明应是小家碧玉般的感受,但那起笔与收尾之间却是又隐不住的丝丝霸气,凤九歌心绪一动,没有发话,却将这一点记在了心里。
这明明不是洛玉枫该有的字,但他却小心翼翼的写成了这样,他,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还将他的闺名告诉了她,这,算什么?一个暗示吗?
第四卷 谁主沉浮 第105章 是男是女
银雨国与凤天皇朝又坚持了许多时日,但仍然没有动手的倾向,仿佛在等,等一个时机,或是等一个信号。
已至深冬,北方下起了鹅毛大雪,厚厚的铺在了地上,暮城不远处的雪山早已银妆素裹,白茫茫的一片,美不胜收。
如果不是在战争戒备状态,踏雪赏冬景,倒是美事一件。
等啊等,终于,南方的战报传了来,银雨国开始发动了进攻,看来,这边动手也快了。
凤九歌手中握着战报,心思却在翻转着,洛玉枫,他会怎么出手?
按常理来说,南方燃起了战火,虽然是一个国家,但相对来说,北方的人民心里就要安定一些了,毕竟,战火已经点燃,而燃烧地点不是自己身处的这座城镇,民众的心里就要踏实许多,又加上凤九歌让人大肆宣传这个消息,暮城又恢复了一派生气,迎来送往,每个人的心都放了下来,如此,生意更火了,人气也更旺了,似乎,战火已经离这里很遥远了一般。
对青奕峰,凤九歌心里还是放心的,老将多年,经验是有的,再不济,她走的时候也写过几个实用的兵法给青奕峰,借助日城的地理优势,要守住,不难。
自从南边的日城开战后,凤九歌倒也放松了军务,每天无事便来找洛玉枫下棋,或是听听他的琴音,乐得一派悠然,倒是让洛玉枫暗自纳闷了好久。
也许,凤九歌并不像凤九霖形容得如此厉害。
也许,她只是徒有虚名而已。
但是,依凤九歌的棋艺来看,如此懂得运筹帷幄之人又怎么会是坐以待毙之人呢?
凤九歌让他迷惑了,洛玉枫自认生平没有他算不准的人,但是,对于凤九歌,他是真的看不透了。
南方战火弥漫,就算北方能暂得一隅之安,又岂会长久?
凤九歌是凤天皇朝的王爷,自己的国家受难,她怎么会那么沉着,不见一丝慌乱,是根本不在意,还是心中已有制胜的把握?
但是,远隔千万里之外,即使她有何制胜之术,如何施展?
打仗不是下棋,不是三言两语,更不是纸上谈兵。
不过,不管如何,他的部署已经到位,既然凤九歌没有动作,那么,就让他来动吧。
到时候,凤九歌成服在他的脚下时,是不是才会后悔将他带回了自己身边?
如果真的要到决定凤九歌命运的那一天,他会不会,不忍?
想着那日日陪着他的俏丽身影,那对他总是轻柔的话语,那在冬日里送上的暖炭,那轻轻为他包扎伤口的动作……
这一切,真的只是演戏吗?
他不相信!
因为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啊,凤九歌真的关心他吗?
原来,洛玉枫以为,凭自己的样貌,他可以轻易得混到凤九歌的身边,女人都爱男色,想必这凤九歌也不例外。
但是,他错了,就算初时凤九歌震惊在了他的美貌中,但长久的相处下来,她的眼睛虽然还是看着他,但是却是澄清的,她看的,不是他美丽的面庞,而是他的眼睛。
凤九歌的眼睛很美,过了初时假装的害羞与胆怯之后,他也敢与她对视了,她的眼波似碧潭的幽水,在那里面,没有一丝贪婪,没有一丝戾气,没有一丝对他的欲念……
有的,只是纯洁,有的,只是宽容。
更甚者,还有对他的一丝丝怜悯。
对,就是怜悯!
可是,他需要她怜悯吗?
不需要!
他现在已经握有至尊的权势了,还有什么是他所没有的。
洛玉枫甚至开始在心里厌恶着凤九歌那样的眼神,他不可怜,他不需要她施舍的怜悯,不需要,尤其是她!
凤九歌只是对他现在编造的遭遇予以同情吗?
是对这个身份哑巴的他予以怜惜吗?
是,又好象不是。
凤九歌的眼神似乎飘得很远,让他感觉她不是为他编造的表象所生出的同情与怜悯,她的眼光穿透了他的心,她同情的是,他的……心。
心,洛玉枫一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他还有心吗?
还有吗?
他的心不是早就已经交给魔鬼了吗?
洛玉枫使劲甩了甩头,不要到时候凤九歌没有被他迷惑,他反而入了凤九歌的套了。
这次入得暮城,是为了凤九霖的那个兵器库,如今,位置已经确定了,就等着将这兵器运出去,到时候,一成事后,大军便可压境,夺了暮城,直攻入凤天境内,南方那只不过是个幌子,目的在拖住凤天的大军,北方才是他们攻击的重点。
凤九歌能够预见到北方的这个要塞,知道他的心思,也说明了她的不简单,凤九歌,确实不能小看了。
只是,她一定不知道凤九霖在这里有个兵器库吧,凤九歌与凤九霖生为对手,断不会告知她这个情况,那么,这天地间,知晓这个地方的除了凤九霖本人外,便只有他了。
今天夜里动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到时候,与凤九歌在战场相见时,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是夜,雪已经止住了,却是风声阵阵,屋檐积雪慢慢地融化,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像是透明的花朵,凝聚、滴下、破碎……
轻轻的嗒嗒声,仿若下雨一般。
但是,是雪,不是雨,它们,始终是不一样的……
凤九歌负手而立,凝视着那一根逐渐消融,一点一点变细的冰柱,那下垂的晶亮的顶端还挂着一颗莹润的水珠,水珠感受着地心力的作用,慢慢地下坠、拉长、最终,落了下来,啪嗒一声,重重地融入了地面早已硬化的雪块上,不见了踪影。
“他开始行动了吗?”
凤九歌轻声问道,话语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开始了,按你的吩咐,我们也撒好网了。”
上官夜静静立于一侧,注视着凤九歌柔美的侧脸,每与她多相处一日,便会多发觉她的好,她的睿智,她的从容,这一切,都让他深深着迷。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的选择,而今,也越来越坚定。
“那,我们也去瞧瞧吧。”
凤九歌转过了身,对着上官夜轻柔的一笑。
……
洛玉枫行动的当晚,暮城里的戒备跟往日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不松懈,却也没有刻意加强,仿若平常一般。
在方府的日子里,洛玉枫早已经得知暮城守备换班的情况,他知道每一班有几人,他知道他们测防的重点在哪里,他也知道什么时候守备最弱,他也早已拟定计划从东门出去,那里守备弱,并且还有接迎他的人。
眼看,就要成事了,洛玉枫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失落,又像是遗憾,在那个住了快两个月的地方,他真的就要离开了。
那个院子,恐怕是他这一生呆过最宁静的地方,那段时日,也是他最平静的时光。
快乐的日子,总是一去不复返的,他的记忆里会永远记得那个青衣淡妆的美丽女子,记得在那一段短暂的时日里,曾经有一个那样的女子温暖了他的心。
不管是真情也好,不管是假意也好,在那样相处之后,他是忘不了了。
她的心里呢,是否也会同样记得那样一个他?
或是,了解到他的真面目后,会唾弃他,会鄙视他,会……恨他?
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也不得不走下去了。
一切早已注定,任谁也改变不了,就像他的命运一般……
洛玉枫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是在探查那个兵器库的地点,虽然有凤九霖画的地图,但因为去年暮城曾经有一隅塌方过,重新修建后将那个地点掩埋了,他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后让人挖秘道,将兵器一件一件地搬上地面,再囤积起来,就等今晚的行动。
南方的战火燃起,也是他的一声令下,他要让南方的战事吸引人们的视线,进而放松北方的防守,这样,方便他行事。
不过,凤九歌也放松了下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