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不敢相瞒,小的就是想借您家闺女一用,顺便也请您老一起去压压阵。”楚龙吟边说边冲我眨了下眼,“情儿拜了秋水做老师,对验尸方面能于小的有所帮助。”
逸王爷明白了楚龙吟的意思,请他去压阵当然是为了避免别人看见我和楚龙吟在一起而说闲话,于是也站起身,边往外走边笑道:“你小子胆儿越来越肥了,竟让王爷和郡主给你打下手!”
“那是您老疼我。”楚龙吟笑着跟上去,在我的手上轻轻握了握。
怀熙世子陈尸之处正是他所下榻的房间里间,尸体已经被抬上了床去——毕竟这是世子,虽然还没有进行现场勘查,也总不能让他就那么摆在地上,只好先放上床去,用一条白床单盖住。
才一走进屋子便闻见扑鼻的血腥味儿,靠近窗户之处鲜血溅了满墙满地,琉璃窗碎了一整扇,窗框子上连残余的琉璃片都没剩下,全碎了个干净,窗台和地上到处都是碎琉璃渣儿。冷风从碎窗洞外刮进来,让人不由接连打了几个寒颤。楚龙吟见状连忙立到窗口去,背身挡住冷风怕将我吹着,我见左右无人便伸手硬把他扯了回来,低声嗔他:“你伤风还没好利落呢,又到窗口戳着,想病上加病么?!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你给我安省着些罢!”
楚龙吟闻言低声赔笑道:“是,是,小的知错,小的遵令!”
不再理他,走至床边小心翼翼地将盖在怀熙世子身上的白布单掀去,却见他身上只穿着中衣,趿着鞋子,胸口豁然戳着一柄匕首,鲜血早已浸透了衣衫,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以至于看上去十分诡异。
在楚龙吟的帮助下将怀熙世子的衣衫除去,我仔仔细细地将之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花去了不少的功夫,在这期间楚龙吟先将这里间屋查看了一番,而后又去外间对怀熙世子的贴身长随进行问询,逸王爷便留在里间陪我检查尸体。
通过尸体僵硬的程度、身上尸斑的状况以及屋内的温度,我推测这位怀熙世子的死亡时间就在今晨五点至六点之间,致命伤当然就是胸口所中的那一刀,没有发现与凶手扭打过的迹象,再根据现场的血迹来看,此处是案发的第一现场无疑了。
才刚给怀熙世子的尸体把衣服穿好,楚龙吟便进来询问情况,我将以上结论讲给他听,他便点着头向逸王爷道:“我方才问过怀熙世子的长随,世子的尸身是他发现的,约在卯时初刻(早上六点左右),他在外间听得里间琉璃窗碎裂的声音后起身去敲里间门,久久听不见世子声响便担心出了事,进得里间后见世子胸中匕首倒在地上,窗户碎裂,显然凶手是从窗口跳出逃逸。此案与怀明世子遇害一案手法如出一辙,所以八成可以推定乃同一凶手所为,因而这两个案子做为连续凶杀案可以合并成一个案子来处理了。只怕我们还要去怀明世子遇害的房间查看查看。”
“你看着安排就是。”逸王爷拍拍他的肩头,带着我跟在他身后出了这房门,嘱咐两个下人将房间看好,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得擅入。
而后便来至昨天遇害的怀明世子的房间,其情形与怀熙世子处大同小异,窗扇上的琉璃尽碎,窗框子上留着些残片,血溅了满地。我照样对怀明世子的尸体进行检查,楚龙吟也仍旧叫来怀明的长随进行问询,得到的答案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我们三人准备离开,才出得外间,便见门被人砰地推开,曾被认定为第一嫌疑犯的怀谨世子怒冲冲地闯进来,也顾不得向逸王爷行礼,只管嚷道:“王叔!如今您老也看到了!从昨儿个事发到方才,我一直被怀贤和怀修贴身看守着,可怀熙不还是一样被人害了么?!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是清白的?!我早就说过那凶手跳窗逃了,我只是倒霉催的赶上了就被误认成杀了怀明的凶手——您老可得给侄儿我做主啊!”
还未待逸王爷应声,却听得一个声音在怀谨身后不紧不慢地响起,道:“你又跑到这儿来闹腾什么?!没看见楚大人正在查案么?你若想早日洗脱嫌疑便该好生协助他才是。”循声望去却见是九王爷走过来,身后跟着面色阴沉的楚凤箫,楚凤箫一对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
一众人连忙向着九王爷行礼,九王爷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免礼,目光在楚龙吟的脸上一瞟,和颜悦色地道:“楚大人可查出什么线索了么?”
楚龙吟欠了欠身,从容答道:“九千岁来得正是时候,下官恰有一事请谕:下官需要前天出谷隧洞被山石崩塌堵住前所有人的不在场明,以及昨天早上寅时正至卯时正、今天早上寅时正至卯时正的所有人不在场证明,下官微末,此等要求因是查案必经程序,还请九千岁做主落实。”
九王爷亲切笑起:“楚大人何须如此谦恭,本王既已下谕由你全权负责此案,你便直管放手去查就是了,谁要是不肯听你安排你便来找本王,本王自会替你做主!”
楚龙吟不卑不亢地应了,九王爷似是甚为满意地又将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几圈,直让在旁偷眼观察的我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老变态在打什么主意?
眼看已到了午饭时间,由于这已呈封闭的谷内接连发生命案,众世子郡主个个人心惶惶,九王爷早便命众人可以在自己房中用饭,且不必去给他和逸王爷请安,所以这个时间走廊里几乎也没什么人来回走动。九王爷提议我们这伙人一起去楼下大厅里用饭,大家自是没什么异议,便连同怀谨世子在内一齐下了楼。
六个人围桌而坐,九王爷同逸王爷自然坐在上首,怀谨世子坐在九王爷下首,我坐在逸王爷下首,且不得不同楚凤箫挨着,楚龙吟便坐在楚凤箫与怀谨世子之间。九王爷的目光在楚龙吟和楚凤箫的脸上来来回回一阵打量,忽儿笑了起来,道:“瞧瞧这对儿双生!真真是丰神俊朗、绝世双骄啊!若非此时穿的衣服不同,只怕谁也分不出他们两个来呢!毓秀,若这两人打扮得一模一样,你可能分辨出哪一个才是你的夫君么?”
我欠身作答:“回王叔公的话,能的。”
“哦?”九王爷闻言大感兴趣,“怎么分辨?”
“其实以前毓秀也很难分得清,以至因此而犯过错误……”我想起了过去种种快乐的与不堪的回忆,淡然一笑,“然而双生子就算长得再像,身上散发的气息也总会有所不同。毓秀的夫君是个很温暖的人,站在他的身旁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愉快和安逸,什么伤心、忧虑甚至怨恨都会被他的温暖慢慢化解……这种气息是谁都模仿不来的,正如有些人在这世上是独一无二,任谁都无法超越、无法取代的。”
九王爷听后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伸指点向楚凤箫:“小凤儿啊,你听听!你听听!你家娘子把你夸成了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宝贝了呢!你可是有福了啊!”
楚凤箫强撑笑脸应付着,我的余光却分明能瞥见他放在桌下自个儿腿上的手正用力地攥成拳,还在微微地发着抖。
他当然明白我说的不是他,而我也很遗憾他并没有把我的话中之意听进心里去,他还是不肯醒悟,我无能为力也不想去管,言尽于此也就罢了。
一时饭菜上桌,待两位王爷动了筷我们这几个小辈才敢动,楚凤箫便先夹了一筷子菜到我碗里,轻声地道:“先吃些清口的,屋里生着火太过干燥,你又向来一干燥就鼻塞、嗓子疼,这菜正好清火利咽,尝尝看。”
当着众人面不好拒绝,我只得默默接受,低了头目不旁视。耳里听见九王爷在那里笑:“瞧这小两口!还真是好得蜜里调油呢,当着我们的面儿就在这里你侬我侬的,真真是叫本王这个岁数的都开始羡慕了!”
楚凤箫完全没有避讳,只管不停地给我夹菜舀汤,甚至还掏了帕子亲手替我揩唇角,这情形逸王爷也不好开口阻止,楚龙吟更不可能插手,好在那厢怀谨世子有些看不下去了,干咳了一声向九王爷道:“您老好歹给琚儿一个准话嘛,您看这不明摆着凶手另有其人么!琚儿从昨天到刚才可一直都是被人看守着的,不信您把怀贤怀修叫来问问!”
“琚儿”是怀谨的名字,九王爷闻言先不理他,只向楚龙吟道:“依楚大人今日上午检查的结果,这两起案子之间可有关联?”
楚龙吟答道:“从作案手法和方式来看,两件案子当属同一凶手所为,在未得到诸位世子与郡主的不在场证明之前尚无法锁定凶嫌范围。”
九王爷点头道:“既如此,怀谨的嫌疑便可洗去,凶手应是另有其人了。”
罪恶根源
怀谨世子闻言长出一口气,“哈”地一声笑开了:“我就说嘛,凶手怎么可能是我呢!我若当真想杀他们两个,狩猎的时候便杀了,何必要等他们在房中时才动手呢,又不方便又易被人发现!”说着端起面前酒杯一口喝干,满手的戒指闪着耀耀的光。
这个人还真是口无遮拦,再怎么说怀明和怀熙也是他的堂兄弟,在他脸上却丝毫没有悲痛之色,简直比路人甲还不如。话说回来,非但是他,就连九王爷也一样像是在谈论陌生人,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打趣我和楚凤箫——想来这也是皇族的另类特色吧,毕竟里面牵涉的各种利害关系实在是太深太杂了。
午饭吃毕,怀谨世子高高兴兴地先告退了,九王爷提出要替楚龙吟坐阵,旁观他对诸位世子和郡主进行调查,于是我们几个便都跟着留下,由下人去挨个将世子郡主们请来接受楚龙吟的问询,九王爷便让楚凤箫在旁执笔听录各人口供。
花去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晚饭时才将所有主子们的口供询问完毕,别苑中的下人们还没有来得及问,只得先吃晚饭。由于比中午时少了怀谨世子,九王爷便让楚龙吟挨着他坐,边用饭边问他关于案件的推测,神色间异常亲密。这情形让我有点担心,毕竟这九王爷心理可是个极端扭曲的变态来着,他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