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连别人看你,也只能看见你脸上阴黑的一片。请你尽快地面向太阳吧!”
“青青,你句句都说到我的要害,能交到你这么有思想内涵的朋友,是我在北京最大的收获。人们常说,女孩子的美貌与学识和内涵成反比,看来什么都不是绝对的。今天与你的一番谈话,仿佛给我的心灵洗了一个舒适的热水澡,真是说不出的舒坦。”
“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一定!”
“一定!”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一点钟了。“红头发”与“黄卷发”又在打纸牌,她们在三层的“嘻呀呀俱乐部”上班显然比苏苗青与娟子要轻松得多,她们乐悠悠的脸上粘满了白色的小纸条,床上摆放着各色小零食,她们一边嚼着乌梅,一边大肆谈笑议论着一个日本男人。
“他的中文说得真标准,当初只是觉着他长得有点像日本人,没想到还真是。”“黄卷发”一边“老K”一边摇头晃脑地说。
“那小子的派头还行,上次一下子就给我一百美元的小费!”“红头发”乐滋滋地说。
“肯定是猫吃着腥了,不然,一般的客人才没那么大方,是不是你们有一腿啦?”“黄卷发”有些妒意地审问道。
“除了‘没一腿’外,能摸的都摸了,该亲的都亲了。不过,那家伙的功夫肯定不错,长得真魁梧,标准的猛男,说实话,我还真想与他玩一夜情,尝尝他的滋味。”“红头发”淫笑着说。别人都说,女人要是色,都能让男人退避三舍,这句话一点不假。
“不急,他不总来找你吗?要不,下一次你们就冲浪去?”“黄卷发”打趣着,也是一派的流氓相。
纸醉金迷的女孩子也许就是这样子,鸡找鸡,鸭找鸭,各人找各妈。苏苗青听着她们的污秽言语直觉得恶心。累了一天,谈了半宿,她感觉疲惫得犹如一个刚从深海中被人救回来的溺水者,正躺下要睡,却被对面床铺一坐而起的娟子推搡起来:“青青,你今下班最早,做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被那个窦付旗‘劫’去幽会了?”
遗失的古典 第八章(15)
“胡说八道,如今,我成了宾馆里的地毯,老被人踩,还不都是他害的?这种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家伙,我的脚丫子都懒得理他。放心吧,我是和住咱们斜对面,一个传菜的女孩儿在凉亭聊天呢!”
“哪个女孩子?我认识吗?”
“她叫吴芸,好了,再说吧,我困了,要睡觉——”苏苗青说着就闭上了双眼,娟子看她实在太疲乏了,不忍心再打扰她,于是也躺下了。
说来也是,三年的同窗兼室友,娟子很了解苏苗青,对她也有着特殊的感情。不光是对她才华和能力的认可,更重要的是,她们之间已有一种知己的默契。
一天上晚班。
当苏苗青给六号桌台端去“印度抛饼”,途经五号桌时,被在座的一位长得像金喜善的美女,摆摆手招呼过去。她瞪着一双迷人的大眼睛,表情十分丰富地对苏苗青讲着她听不懂的韩语。那位美女似乎有些着急了,开始连说带比划,见苏苗青还是没有什么反映,便无奈地向后撩了一下黑黑的长发。苏苗青急得浑身是汗,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不是也要一份印度抛饼?”
“你去后台吧,要什么印度抛饼?人家客人是问,这都有什么特色菜?不懂韩语,还站在这瞎凑份子?‘绣花枕头稻草包’!”刚为另一桌客人上完菜的张红红走过来,用嘲笑的口吻冲着苏苗青小声嘀咕着说。随之,她又笑容可掬地面向客人,与那位美女用韩语娴熟地对起话来。
这一切深深地刺痛了苏苗青强烈的自尊心。张红红骂我是稻草包,我不懂韩语,就是稻草包?
她能不郁闷吗?想起曾经的辉煌,代表商丘市去参加全省的在校大中专生即席演讲大赛,在面对诸多省教育局领导和来自全省各市区的五十三名竞争对手,落落大方、镇定自若地从主持人手中抽出一个题目,仅用三分钟的准备时间,就能发表长达十五分钟、口若悬河的演讲,最后荣获全省惟一的一名特等奖。向来出口成章的自己,面对客人迫切的需求,支吾着半天说不出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其实在这浩如烟海的都市中,自己十分的渺小。
吴芸见苏苗青像霜打的茄子倚在厨房门口,满腹心事。
“青青,你怎么了?这么没精打采。”
“没怎么,只不过,刚才被人侮辱了一顿。”苏苗青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们是这个大厦最底层的服务人员了,挨骂什么的在所难免,别往心里去……”吴芸安慰她。她想让苏苗青静一会心,一有菜,她就抢去传。让苏苗青更欣慰的是,没见她再往一盘菜里啐唾沫了。
听了吴芸强调的“最底层的服务人员”的话,苏苗青心里更难受,不得不做好随时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
一大早起床上班,忙乎完客人的早餐,一切归整完毕,差不多快吃中午饭了;午餐营业结束刚拾掇完,晚餐又要准备了,中间难得挤出一点空隙休息。苏苗青为了节约往返于更衣室、宿舍、餐厅的时间,累了困了,干脆就爬到餐桌底下睡觉。
一天晚上,出其不意的一场暴风雨又来了。
餐厅晚餐营业时,大家都各就各位了,却找不到苏苗青的踪影。最后,陶妍从一张挨墙角的大餐桌底下,把熟睡的苏苗青给揪了出来,她终于又逮到“整治”苏苗青的机会了,“姓苏的,你可真是拿着菜刀剃头,与众不同啊!别人上班,你睡觉,别人下班,你干活!罚你今晚一个人打扫整个餐厅的卫生,大伙儿都听着,我这是‘杀鸡给猴看’。”陶妍仿佛在冰窟里打着哈哈,冷笑着说。
晚上,十二点。
陶妍这个好像每天吃五条蝎子,被毒气攻心的女人,像个泼妇一样指着苏苗青的鼻子,叫她必须把近八百平米餐厅的地毯,用吸尘器再重吸一次时,苏苗青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跷着二郎腿,纹丝不动。她忿忿地想:今天我是楚霸王种蒜,栽到家了。你处罚我,我认了,但也不能这么折腾我!你说一张餐桌下面,有根牙签没清理好,我去用手捡起来,为此指责我干活“偷工减料”,要重罚一次,哪来的规矩?这么大的地毯,你以为是你家的毛巾,揉搓一下就好?再说,这地毯是你家的床?你赤身裸体在上头翻跟斗呀?姑奶奶我,不干啦!
遗失的古典 第八章(16)
陶妍见她无动于衷,便恼羞成怒,近乎发狂地吼着说:“苏苗青,你别爱答不理的,告诉你!今天你不把这大厅的地毯重吸一遍,就别想下班!”吴芸和娟子见她们俩的阵式不对,便主动上前,用恳求的语气对陶妍说:“青青她今天身体不舒服,陶领班,请让我们帮她做吧!”她们本来不相往来,只因苏苗青是她们公共的朋友,三个人时常一起上下班,一起去吃工作餐,因此也就熟识了。
“你们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凑什么热闹?你们嫌活少,赶明个多给你们派点!今没有你俩的事,走开!苏苗青,我告诉你,你给我对着干,我就让你——”陶妍的脸狰狞得有些变形了。
苏苗青站起身来,用手狠狠地打开了,距自己鼻子有一尺距离的陶妍的食指:“姓陶的,你对着我吼叫,吓不倒我!别踩着鼻子上脸,面子是你自己丢的。今个儿,我就偏不听你的!”苏苗青压抑了太久,今天像个打足了气的气球,终于爆发了。她拿起吸尘器的手把,狠狠地砸在了陶妍那有些肥硕的脚面上,疼得她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我让你知道,苏大小姐我不是吃素的!”她厉声厉色地说着,给娟子、吴芸打了个手势甩袖扬长而去。
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真解气,心情好久没有这么舒畅过了。”她自言自语,还唱着:“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啊,把自己的自尊,凝结成新的长城……”爬上自己的铺位,轻舒了一口气,从枕头低下抽出一本杂志胡乱地翻看着,精力却始终无法集中起来,她明白,表面上的潇洒冲不走内心深处的失落。无助的自己,伴着对亲人的思念,很茫然:我追逐的梦想你究竟在哪里?这发生的一桩桩事情,该好好反思了。此时此刻,她突然好想念病故多年的爸爸。
家乡的黄河故道,夏天的田野像一个热闹的舞台。爸爸像往常一样带着她们姊妹几个,放着纸糊的白色蝴蝶风筝,青蛙在跳、蝈蝈在叫、蟋蟀翻着跟斗、蚯蚓伸着懒腰、炸梨鸟在飞、叫天子在笑、苏苗青的风筝飞得直入云霄,投在湖中的倒影,把湖里的小蝌蚪惊得直跃,她奔跑着“咯咯”地笑……虽然沉浸在回忆的思绪中,但她分明感觉到爸爸那慈祥温和的眼睛在注视着她,“爸爸,你的青青好笨呀,她只是个传菜的服务员,是大厦最底层的服务员,处处都有人欺负她,看不起她,爸爸,对不起,青青让您失望了……”想到这里,苏苗青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和痛苦而嘤嘤哭泣。这时,从大厦一路追回来的娟子和吴芸听到这凄凄的哭泣,并没有上前去劝阻安慰,她们想让她好好地宣泄一下。在娟子心中,苏苗青是办事干练、果断大胆、可以独出独进深山密林的江湖一枝英雄花;在吴芸心中,苏苗青是一个刚柔并济、个性鲜明,并具有海纳百川胸怀的才女。如今,她既然能哭成个泪人,内心一定积郁太多的委屈。娟子愣愣地看着抽泣得肩膀抖动的苏苗青,静静地送上一块毛巾,什么也没有说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吴芸则默默地退了出去,帮她们关上了宿舍的门……
苏苗青艰难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她的心也如同这重重的行囊,沉得不能再沉了。
不能在餐饮部继续待下去了,尽早离开,也许是惟一正确的选择。在她与陶妍大动干戈的第二天,就连请三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