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大学,妈妈,我回来之前,都联系好了,就等着九月一日去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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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的古典 第八章(24)
“哦——其实,这是件好事——”妈妈的声音依然低沉而沙哑,“学费要多少?”妈妈猛然问道。
“学费五千,住宿费两千。”
“哦——好的。”妈妈的声音平静地像一汪没有任何涟漪的湖水。
“妈妈,我知道咱家没钱,所以,我很苦恼。其实,当初我放弃学校保送我上河大的机会,也是从这方面考虑的。我以为自己有本事赚钱养家了,可以供弟弟上学了,可以不让体弱多病的您那么操劳了,但是我到北京后发现,没有知识光有闯劲是不行的,当机遇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只有手足无措。因此我现在更迫切的需要是学习,而不是工作。妈妈,只要我能大学毕业,就一定能找到很好的工作,能挣好多钱,能给咱家争气,能如爸爸当年的愿。妈妈,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就梦到爸爸了,他说他很支持我上学——”
“妈妈也支持你,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吧。”妈妈抚摸着苏苗青的肩膀,“妈妈也相信,青青会有出息的,青青是咱家的顶梁柱。”
妈妈回堂屋摸索了半天,又急匆匆地骑着单车出去了。
中午,苏苗青给弟弟妹妹做了两碗烩面,自己却没吃,她愁得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她知道妈妈肯定是出去筹钱了。一直到傍晚夕阳西下时,妈妈疲惫地回来了。苏苗青赶紧给妈妈倒了杯凉白开,搬了把椅子,妈妈坐下来,一边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揩着汗一边“咕咚咕咚”地大口喝着水。
“青青,妈妈把钱给你凑齐了,你可以上学了。”妈妈的话语带着笑。
“您又去找姐夫借了吧?姐姐,还好吗?”苏苗青平静地问。
“我是去她家了,你姐还好,最近我看她又胖了些,听你姐夫说,她又有了,赶到来年四五月份,你又多一个小外甥呢!”妈妈一脸的笑。
“都有两个啦,还生呀?”
“你姐夫不是喜欢小孩子嘛!多一个多两个他都高兴着呢。反正他家新建两个养猪厂,多养几个孩子,赶明个,有人帮他干活。”
“那么多钱,都是从姐姐家拿的?”
“不是,从她家拿的三千不到。最近你姐夫的生意不好,前段时间,因为病猪肉的事,他没少被牵涉,被什么质检部门罚了好些钱呢!其实可不怪你姐夫,是他不小心买了几头病猪。”
“那别的钱从谁家借的?”苏苗青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姥姥娘在我当初出嫁时,送给我的那个玉镯子,让我卖了——”妈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伤感,“当初你姐姐出嫁时我没舍得给她,她时不时总摔东西玩,我怕她给摔碎了。我寻思着,将来给你当陪嫁用,如今不是急用钱吗?那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吧,只要你长了本事,也就是你的了,谁也带不走。”
“妈妈,晚饭做好了,热在锅里,您趁热吃吧,我想出去一会儿……”苏苗青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要去哪?天都快黑了,没准,待会还会下大雨呢!”
“我想爸爸了,想去看看他……”
商丘古城南门外,距离古宋河畔的千米开外,有很大一片空地,这里是满坡的荒草,与闻名华夏、享誉世界的著名景点“八关斋”遥相呼应,显得有些凄凉。
“八关斋”是苏苗青心灵深处的烙印。这种烙印使她油然而生出一个意念,以后的某年某月,自己也能为家乡的父老乡亲们造福,即使不像田神功受到所有乡邻的爱戴,有著名书法家为自己题词,只要在家乡有个关于自己的纪念碑墓,也不枉此生。小时候,爸爸对她讲过有关“八关斋”的来由:河南节度使田神功当年为了保卫睢阳,同安史叛军大战两天两夜,经殊死拼杀救出睢阳全城兵民,后来因自己苦战成疾,生命垂危。睢阳百姓为祈祷田神功早日康复,自动设“八关斋会”,捐粮捐款,请一千多名僧人赴会。一时,香、供摆满郊野,经声佛号昼夜不息,四乡百姓云集,车马塞道。64岁的颜真卿有感于此,亲自撰写一篇九百多字的短文,题为《宋州八关斋会报德记》,刻于石壁。苏苗青难以想象当时的场景是多么的感人至深,但她明白,生命短促,只有美德才能将人传到遥远的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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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的古典 第八章(25)
苏苗青伫立观望回味了一下“八关斋”,转身穿过一片片荒草丛,直奔葬有爸爸的坟墓。此时云块在天空徐徐变幻着形状,像染了多种色彩的山峦,映射在“八关斋”的石壁上。不觉红日西沉,地平线即将消失。远近的墓林上空已笼罩了一层雾气。顷刻之间,苏苗青看见身旁的一座座墓碑被越来越浓重的雾气所笼罩,又幻觉到有几处忽聚忽散、忽明忽暗、飘飘荡荡的磷火,气氛顿时阴森起来。她不禁打个寒战,直到她来到了爸爸安息的地方,才安下神来。
“爸爸,我来看您了,我漂泊在外的这一个月,您在天之灵都看到了吗?妈妈好多事都不知道,我没有跟她讲,怕她担心,但我知道您什么都知道。爸爸,我要去上学了,昨天晚上还梦到您呢,您亲自送我去北京上学的,我好幸福好高兴啊!您知道吗?妈妈也很支持我的,妈妈好有本事,出去一天就给我筹齐了上学的费用,姐夫那人真不错,帮咱家不少忙,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生意兴隆!爸爸,您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刚才还碧空如洗的天宇,不知何时被铅块似的黑云遮盖无余,一道横空划过的霹雳闪电,就像锋利的铡刀猛地辟开乌云。苏苗青感到浑身冰冷,“爸爸,要下雨了,青青要回家了,有机会再来看您。”她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往家里狂奔去。果然,两分钟不到的工夫,豆粒大的雨点已拍打到路面上,泥土被拍得“嘭嘭”作响,翻起了微尘。这时,她看到妈妈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拿着件雨衣朝自己踉跄着跑来。
……
“青青她爸,我知道你想青青了,你可别再亲她了,让她快点康复吧!过几天,她就要去北京上学了,你可别误着她,你走吧,走吧,你的碎骨别再碰她了,这孩子经不起折腾,她现在都瘦得不成样子了,你就心疼心疼她吧,啊?我求你了……”妈妈蹲在地上,对着一碗水中站着的三支筷子,仿佛在念经一样地重复着这些话。五分钟后,妈妈扶起半睡的苏苗青让她半卧在床上,把她额头上的湿毛巾拿下来,“青青,来吹三下,吹三下,你就好了。”妈妈说着,往水上面又撒了一捏面粉。苏苗青知道妈妈又在给她驱碎骨。
小时候,每次她受到惊吓,夜哭或者莫名地发烧,妈妈总会在给她喂药的同时,启用这种驱鬼的方式,她总会很快好起来。虽然有些迷信,但却寄托着妈妈殷切的愿望。当她对着妈妈在水上面撒的一层面粉,吹三下后,妈妈又开始念叨:“给你些汤面喝,喝好后,就离开家吧,不要自己回来,我们想你,会去看你……”她迷糊的双眼仿佛看到了爸爸徘徊在堂屋的门口,一步三回头地不舍得离开。在爸爸的身上,她分明看到了堂屋的两扇掉了红漆的木板门,爸爸的身体是透明的……她想给妈妈述说她看到的一切,但是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力气说出口。她两眼发直地看着爸爸,而爸爸也在用无比慈爱的眼睛望着他。这时,妈妈从厨房的锅底下面抓来了一大把碳烧的青灰分别撒在堂屋和青青房间的门口,刹那间,爸爸就消失了。她想去责怪妈妈,不能那么把爸爸赶走,但她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只是眼泪刷刷地往外流。
“我的青青,乖女儿,你好些了吗?头还那么疼吗?”妈妈趴到苏苗青的枕边轻声问。苏苗青微微睁开眼,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再侧过脸去发现,挂在墙上的老石英钟指向了凌晨四点三十五分。不知为什么,天空好亮,透过窗子望去,都可以看见挂在天上的黑云。
“好多了。”苏苗青看了看眼睛布满血丝的妈妈和在一旁守护自己的弟弟妹妹。
“妈妈,要不,天一亮,咱们就送二姐去北关医院瞧病去,要是高烧还不退的话。”妹妹轻声地对妈妈说。“二姐,你要快点好起来啊!不然,我明天都没劲去河里摸泥鳅啦!”弟弟忽闪着像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用小男孩儿的清脆嗓音对苏苗青说。
“青青是得了你爸爸的碎骨,我已经给她驱了,如果她病情还不好转,医院还是要去的。”妈妈倒不是不去给女儿看病,只是觉得女儿有很重的心病,有心火,加上又想爸爸了,被雨水一淋,难免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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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的古典 第八章(26)
黎明,像一把利剑,劈开了默默的夜幕,旭日披着烈烈的酒气上升,将一种无限的醉意朝着这个错落有致的八卦古城四处播散开来,晨曦斜洒在庭院堂屋的屋顶上。
苏苗青睁开蒙胧的睡眼,缓缓地坐起身,只见妈妈和妹妹调角躺在大姐出嫁前睡的那张木板床上。她悄悄地下了床,感觉有些头重脚轻,眼前还直冒小星星。但还是稳住步子,径直去了厨房。她饿了,昨天一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昨晚又吐得一塌糊涂,胃更空了。她掀开那个用泥土和砖块垒起的柴地锅,从里面拿了块有些余热的葱油饼,顺手倒了一碗开水,大口大口地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二姐,你病好了吗?”妹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把苏苗青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葱油饼差点掉在了地上,“你现在知道饿了,看来病好了!”妹妹欣喜地说,“我看妈妈没起床做饭,正打算进厨房熬些粥。”
“艳艳,我好了。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苏苗青伸伸胳膊伸伸腿。
……
“后来,我大学毕业后,就四处找工作,历经生活的艰辛。我时常安慰自己,好多人想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