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瑾先给两位公主行礼,等免礼之后,方才起身,又请两位公主入座,自己拿了个托盘来,用翠玉茗碗端了两杯茶来,奉与两位公主。等两位公主端过茗碗,才将手里的托盘交给边上的宫女,这才告了座,在边上的绣花墩上坐了。
八公主道:“青和,你也真是的。我们认识也不短了,往来也有好些时日。偏生你还这般多礼。”
九公主道:“就是,青和,你也太见外了。”
贾瑾在下面笑道:“公主,礼不可废,尊卑有别。”
“你呀,还真是小心。咦,那个不是内府新造的座钟吗?”九公主指着博古架上太后赐下的纯金钟表摆件道。
贾瑾奇道:“这钟表是内府造的吗?青和还以为是舶来品呢。”
八公主道:“当然是内造的了。据说前朝苏颂苏大人发明了纵横器(擒纵器),后来到了本朝,大约一甲子之前,苏大人的子孙又根据他是手稿,造了第一台大笨钟出来。当时的仁宗陛下觉得有了大笨钟,就不容易误了时辰,就命令内府防止,并且要求内府加以改进,尽量做些小巧的可以随身携带的出来。这就是怀表的来历。怎么,青和,你不知道吗?”
贾瑾摇摇头:“我一直以为这是舶来品呢。不然,怎么跟葡萄酒一样难得。除了买卖街,别的地方都没地儿找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节
第一百六十六节
八公主笑道:“其实也很简单呀,这怀表座钟里面有一个部件,极难打造。内府的匠人一月也就能出那么几个,那做出来的钟表,也就少了。加上这几年,各地灾荒不断,父皇命令将内府的部分东西挪到买卖街去,尽量筹集银子。所以,能留在宫里的,就更少了。”
贾瑾道:“怪道呢。我嫂子进门的时候,陪嫁了那么大一座钟。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情。”
九公主道:“青和,你素来是个机灵人,这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贾瑾道:“说起来,我还真有好多事情都不知道呢。我的性子也就那样了,心里有了事儿,就是天上打雷,我也未必能听见。说不定,是哪回家里说起的时候,我没听进去,也是有的。”
八公主道:“这倒也是。你上回进宫的时候,就把父皇与皇兄晾在那里,自己忙着在地上写写画画,一折腾,就是两个时辰。我看到的时候,心里可嫉妒了。我们身为公主,一年到头,能与父皇同处一室的日子,少得可怜。偏偏还有人将我的父皇一晾一两个时辰。你说我能不嫉妒、能不拿话刺你吗?”
九公主道:“就是,还有你的脸,又白又滑,比我的好多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养出来的。”
原著里,贾迎春就有雪肤凝脂的美誉,不过大户人家的姑娘,总不好闹出什么香艳话题,加上贾迎春是个木讷性子,故而曹公也就在第三回的时候,提了一提。不过,贾瑾的确没有怎么保养她的皮肤,她实在是太忙了。
贾瑾便说,自己没有在自己的脸上花多少功夫。八公主与九公主当然不信,贾瑾只好道:“殿下,青和真的没有用什么很名贵的东西。青和平日里也不喜欢脂粉,用的,也是用猪油、杏仁、珍珠粉、蜂蜜熬制的雪花膏,外加胡瓜拧出的水,别的也没有了。”
八公主道:“不会吧你就用这两样?”
贾瑾道:“是啊。而且,青和一贯都是用自己家里做的东西,很少用外面买的。”
八公主九公主两个也呆住了。良久,八公主道:“你也真是好养。像我们,吃的碧粳米红稻米,还有的时候觉得不可口。可到了你这里,给你碧粳米红稻米,你也吃,给你下面的人用的白米,你也吃,还不挑嘴。如今,这脂粉也一样,居然只用自己做的”
贾瑾道:“这有什么的。自己做,一来自己放心,不怕里头掺了假,二来,也消磨时间,三来,也省了一笔银钱。”
八公主奇道:“你还缺这点子脂粉钱不成?”
贾瑾笑道:“聚沙成塔。像我们家里,进项不多,开销却极大,加上家里有没有个真正能谋划主事之人,这日子也是一年比不得一年了。外头看着还好,里面连内囊都差不多了。”
八公主道:“那你呢?你的能耐,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啊。又是买地买庄子,又是建书楼书院的,你会缺银子?”
贾瑾道:“殿下,就算是青和再能,也没有叫我一个姑娘家当家的理呀。就算是我愿意贴补家里,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做那。”
八公主与九公主一愣,也都泻了气。可不是,《女诫》上可是明文规定了的。若不是当初贾瑾年纪小,又机缘巧合,加上她高举着“忠心报国”的牌子,她也不可能自己打理庄子,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九公主想起自己母妃对贾瑾的评价,说的好听,是通透,说得不好听,就是一个字,傻。只盯准了皇帝一个人,别的什么都不认。行事也一样,只盯准了忠君爱国和规矩礼仪,别的人际往来,也都不是非常热衷。这样的人,适合做孤臣,可是,身为女子,尤其是一家主母,往来的圈子就不能狭隘了,那样会让人觉得教养不足。所以,邓修容的评语是,青和郡君身为女子,可惜了。
今天也是一样,自己和八姐问一句,她答一句。也不会找话题,也难怪,自己姐妹几个与她不熟,反而与她的表妹林乡君走得较近。要不是,这次这个青和郡君牵头,做了一番事情,进了自己父皇的眼,让自己姐妹几个得了父皇的夸奖,自己也不会来这里与她拉交情。不过,这个青和郡君也太难搞了,居然这么难亲近。
八公主想的则要更多一点。身为君王,最忌讳的就是朋党。从古至今,因为朋党而坏了事儿的世家,不知道有多少。这个青和郡君只看见父皇一人,对别人,包括自己的太子哥哥,一概不理,未尝不是一个办法。至少,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无法拉拢她。就是日后,无论是哪个哥哥上位,都不会降罪于她。
想到这里,八公主也叹了口气。自己的太子哥哥被册封为储君,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可是其余几个兄弟们却很少服他。还有人到自己与自己的母妃跟前挑拨是非……
八公主定了定心神,道:“青和,如今各地补种的情况如何?种子粮可都够了?”
贾瑾笑道:“我们准备的种子粮虽然不少,可是各地还有很多田地没有补种。”
八公主与九公主很奇怪,贾瑾解释道:“这是一定的。即便我准备充分,也会有人因为没有余钱,而未能购买种子粮。即便我派人先买下他们的田地,然后租给他们耕种,也有人不愿意,反而出去做工的。加上有的地方,每到五月,就会发大水。就是补种了,也来不及收割,所以,这些地方的人,也不会愿意买种子粮。”
八公主与九公主面面相觑:“那今年的秋收不是……”
贾瑾道:“秋收减产,那是肯定的。就是我们提供种子粮,那也不过是补救而已。我担心的是五月的大水,和六月至八月间是否会有干旱,干旱过后是否会有蝗灾。”
八公主与九公主傻眼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事儿呀?以前,自己也只是听外面的人说起哪里哪里灾荒了,可是听青和这么一说,这灾荒,岂不是年年都有?
正文 167围海造田初论水患拦河筑坝再议蝗灾
167围海造田初论水患拦河筑坝再议蝗灾
贾瑾却浑不在意,继续道:“说起来,还有一样,也是与这些水灾旱灾连在一块儿,却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八公主与九公主心里都是咯噔一下,连忙追问是什么。
贾瑾道:“那就是围湖造田。公主细想,一条河流,每年流过的水,那是一定的。若是边上有一个湖泊,那自然是更好。毕竟河流的水位高低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会对附近农田的灌溉产生显而易见的影响。而湖泊却能够积存河水,从而缓解农田灌溉的压力。可以说,湖泊的存在和大小,对粮食生产都有极大的影响。就好比苏州的丝绸就比杭州的好,除了工匠织女的原因,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太湖沿岸出产最好的生丝,其原因,就是太湖比西湖要大,水利要比西湖丰沛得多,所以太湖沿岸的桑树也比西湖的长得好。”
八公主与九公主都吃惊不已,她们还是第一次知道,苏州织造能力压杭州织造,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
贾瑾道:“其实,公主也不妨这样想。河流那么长,边上还有一个那么大的湖泊,不就是说,每年这条河流的水量,正好的湖泊加河流的水量吗?平常的日子还好,这到了雨季,河流水位一直上升,若是有湖泊,湖泊还能帮忙蓄水。可是大量的围湖造田,势必会使得湖泊变小,甚至消失。那么,原本应该储存在湖泊里的水,又能往哪里去呢?还不往地里跑,淹了庄稼去。”
八公主与九公主这才明白,很多官员将耕地的面积视为政绩,盲目地开垦田地、围湖造田,还有这等危害。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笑声:“怎么,小八和小九也在这里?都说些什么呢?”
八公主、九公主、贾瑾连忙离座,跪伏于地迎接圣驾。等皇帝坐定,一声“免”,三人方才起来,复先后给太子及太子身侧的六皇子行礼。太子与六皇子亦依礼向妹妹们回了半礼,这才点头向贾瑾示意起身。
等太子、六皇子及八公主九公主坐定,皇帝向自己示意,贾瑾这才谢恩,侧着身子在宫人搬来的绣花墩上坐了。宫人又换了茶点上来。
皇帝道:“刚才你们都在说什么呢?声音这么低?难不成是不能说的女儿家的小秘密?”
“才不是呢,父皇。”八公主抢先道,“青和在跟我们说围湖造田的害处。儿臣一直都以为这田地越多越好,可是青和如今这么一说,儿臣才知道,一味地追求耕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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