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沅馨艺眸中闪过的受伤，慕惟楚轻轻上前，试图想要将她揽进怀里，安抚她此刻激动的心情，可却被她重重的打开了。
嘉睿帝无奈地看着眼前任性发作的女儿，心知早前的婢女的背叛让她已然深深受伤，可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为了护她周全，才不得已瞒了一切。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今日的一切是否会有胜算。
他也在等，等着真正的时机到来。
轻轻的缓步走到沅馨艺的跟前，不复高位之上帝王的凌厉，此时的嘉睿帝不过只是一个疼爱子女的父亲，用心良苦，却未必对了方法。
他柔和地拍了拍沅馨艺的肩膀，望着殿门外明媚的阳光，开口的声音却是悲凉而哀伤，“今日的事情，无非是朕希望在朕把这江山交给你们姐弟二人之前，能为你们铲除最大的隐患。母后曾说，父皇一直后悔的便是终归还是放了三叔的子嗣一条生路，为朕造成了今日之困。是以，朕不想，再让这无谓的争斗延续到你们。”
凝眸看着渐晚的天色，嘉睿帝低叹一声，婉转地继续道，“朕之所以让你们姐弟二人出宫，不单是为了替你圆上官梓淳的一个念想，更是为了保全你们。因为便是朕也不知道，这一次的放手一搏，会是如何。”
嘉睿帝低沉的声音不轻不响地在大殿之中响起，淡淡地带着不明的哀愁，却让沅馨艺再也无法指责。
别扭地抬头看着虽是三十多岁，却已然仿佛苍老了很多的父亲，沅馨艺终是无奈地叹气，“父皇便是那么不相信儿臣么？”
似有似无的怨怼，却到底还是敌不过亲情的温暖。
沅馨艺冰冷的眸光渐渐转暖，带着若有若无的无奈，让慕惟楚等人有些失笑。
嘉睿帝亦是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单手扶额的女儿，笑着回问，“那艺儿可又是不相信父皇么？”
沅馨艺顿时失了言语，低垂着头不再言语。
嘉睿帝轻笑了一声，眸光淡然地扫过殿中一干颤颤巍巍而立的群臣，清冷而淡然的望向殿外，“艺儿素来心思缜密，竟没发现什么不妥？”
沅馨艺闻言，眸光更是不解。
好奇地打量了殿中站着的群臣，还未开口，沅齐鑫人小鬼大的声音带着这个年龄里不该有的沉稳，淡淡地自一旁飘来，“我说呢，原来竟是少了江府的几位舅舅，还有慕哥哥的父亲，慕天航叔叔。皇姐，这回你可没有本太子聪明了哦？”
玩笑一般的言语，却让沅馨艺有了一种想要直接掐死这小孩的冲动。
有他这么说自己姐姐的么？
不过顺着嘉睿帝的眸光望去，沅馨艺却真的发现了朝堂之上，不同往日的情形。
微微愣了愣，亦是不解的看向慕惟楚。
却见他亦是无辜地指了指他自己的脸，微微哀怨的眼眸让沅馨艺不禁有些内疚。
或许，他也不知道吧。
嘉睿帝自然不知道他们于宫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此时沅馨艺心中想的是什么，只是浅笑着看着嬉皮笑脸逗弄沅馨艺的沅齐鑫，无奈而又宠溺。
不过看到沅馨艺越发难看的容颜，他便知道，这事情，若是不解释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挥手示意莫镧将该带下去的朝臣皆带了下去，嘉睿帝笑着柔声开口，“艺儿便没发现，你慕天航伯伯，已然好久没有出现了么？”
语毕，殿门外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淡然而不失风采，不是那素来不管朝政的慕天航，又是谁？
慕惟楚面带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父亲，眸中亦是怎么也挥不去的愕然。
不是说瞒着陛下溜出去巡游江湖了么？
却竟然一直都在京城？
枉费他一番忧心，担心陛下随时找他呢！
冷冷地别开头，慕惟楚竟难得孩子气地傲娇了起来。
慕天航何尝没有看到他们的这一番表情，原本就爽朗大声的笑意竟是越发抑制不住。
他笑着指了指这表情几乎同步的二人，调侃地冲着嘉睿帝开口，“如此看来，陛下的婚还真是指对了。看看这两个孩子，还未行礼呢，便已然如此一致。来日，我等长辈只怕便只有被嫌弃的份了。”
沅馨艺闻言，满头黑线。
原以为慕天航与朝中大臣无异，都是怕极了皇权的人。如今看来，倒是她识错了人。
无语地翻了翻白眼，沅馨艺拉着慕惟楚就要往外走。
真是……一群长不大的小孩！
嘉睿帝见沅馨艺如此这般恼羞成怒，便也收了调侃她的神色，面色平静地笑着开口，“其实早在你摔下假山之时，朕便已经动了要动容嫔的念头。你身边素来有暗卫护着，何以会在这后宫之中出那样的事情？思来想去，欣妃不会，惟楚的心思她素来知道，也曾跟朕提过多回。而能让暗卫有所忌惮的，也就只剩下彼时的容妃，此时的容嫔。”
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嘉睿帝淡笑着继续，“但收拾这一切，到底还需从容府下手。但彼时容府的势力，朕到底还是有些忌惮。一是你容焕伯父并不在京城，二是彼时烟雨阁未曾浮出水面，朕不知对方底细如何，自然需缓缓而至。但没想到，你这丫头醒来之后，倒是一改往日性格，竟亲自动起了手。”
似欣慰又似无奈地神情，让沅馨艺微微有些愣然。
却原来，她父皇那么早就开始筹谋这一切了？
“而之后，更是因为你的缘故引出了蛰伏许久的烟雨阁，更是彻底的开始打压了烟雨阁势力。是以，朕便由着你自己去收拾，毕竟这才像是朕的女儿。可以纨绔，却一定有着冷然的杀伐决断。所以朕允了你入朝堂，也放纵了你去做这一切。只是近日容政等人似乎有被逼急的态势，朕便出手，加速了这一切。”
冷静淡然的神色，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寥寥几语间的闲话家常，却让沅馨艺久久没有回神。
第88章
她素来以为自己思虑的够多，也以为自己这一世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护佑自己所想护佑的人。
却不料，自己终究还是那个被佑护的人……
说不上什么感觉，沅馨艺只是觉得微微有些动容。
抬眸神色复杂的看着笑意盈盈的嘉睿帝，终于几近哽咽地喊了一声“父皇”。
看着几欲落泪的沅馨艺，嘉睿帝宠溺而无奈。
轻柔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方要开口，殿外却传来一阵不满的抱怨，“姐夫，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这功劳都让你抢去了，这我和哥哥却是半点儿没落的好。艺儿这厢感动了半天，全然没记得我们的好！”
沅馨艺将将才燃起的感动在这一番近乎孩子气的抱怨之后，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
无语地看了看眼前这一帮堪比老小孩的大人们，眼角微微扫了扫殿内，却发现剩下的群臣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溜之大吉了。
虽说，溜之大吉这个词，用得似乎的确不怎么妥当，但……确实很形象。
无奈地拉着慕惟楚就想离开，却被他亲爱的舅舅给拦住了去路。
江琮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暴走的外甥女，眉眼间俱是宠溺和呵护。
微微笑了笑，江琮几乎是讨好般开口，“艺儿啊，你看舅舅这么劳心劳力地帮你的份上，是不是该帮琰儿换一个媳妇？”
话音才落，众人瞬间扶额。
还以为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博得这个外甥女的关注呢，却不料他竟是提出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好吧，其实也不算匪夷所思，不过就是晚了点而已……
一旁的江宇终于看不下去，笑着将他这个虽然已经而立之年却仍是顽童模样的弟弟拉到后面，而后淡笑着看着沅馨艺，“艺儿如今越发出落的端庄美丽，陛下是否也该考虑考虑放行了？”
意有所指的话语，让沅馨艺瞬间绯红了脸。
这话题的跳跃性是不是太……快了些？
她怎么觉得有些跟不上这些人的心思？
抬眸却看到嘉睿帝隐隐带着笑意的眉目，正似是而非地看着她。
沅馨艺青筋跳了跳，顿时觉得自己今日回来便是一个绝大的错误，她应该继续在宫外待着，还省得劳心劳力。
缓步轻挪，沅馨艺企图绕过围追堵截着她的两位舅舅，偷偷地溜出去。
还未挪动几步，却听见沅齐鑫兴奋的声音响起，“皇姐你去哪，我也要去！”
愤愤地转头瞥了他一眼，沅馨艺收了脚步，“嘿嘿”的笑了笑，“我就是挪挪地，哪儿都不去。”
许久未曾出声的容焕却在此时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她真实的目的，“只怕公主这是害羞了？所以……是要出去躲躲？”
微带笑意的调侃，顿时让殿内众人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愤然地扫了扫众人，沅馨艺无奈地发现这里似乎都是她的长辈，是以她一贯的冷冽似乎只对上官梓淳几人有些作用。
许是见她被调侃地有些过了，一旁站着的慕惟楚终是忍不住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冷冷地瞥了瞥立于嘉睿帝身旁始终未曾开口的慕天航。
“父亲，你若再不阻止，没了这个儿媳妇，小心你儿子回头也不见了。”风轻云淡的口气，却是任谁都能听出这口吻里的……威胁。
沅馨艺虽是被他紧紧地揽进了怀里，却还是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
就像那日，紫梧宫的凉亭，他对着慕天航说出那番话时的模样。
微微勾了勾嘴角，沅馨艺由着他静静地揽着。
不知过了过久，慕天航低沉稳重的声音才低低响起，带着似有似无的宠溺和无奈，却让沅馨艺哭笑不得。
“看来，陛下当真该考虑考虑微臣的意见，如此一来，我们倒是能耳根子清净些。”
话音才落，嘉睿帝“哈哈”大笑起来。
许是因为此时容政等人的事情都落下了帷幕，嘉睿帝等人的心情似乎都转暖了不少。
可沅馨艺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从慕惟楚怀里抬头，眸光怪异地看着殿中谈笑风生的众人。
“父皇，你这儿跟我闹了半天，我怎么还是没明白？既然容焕伯父是你召回来的，那为何又有那五万兵马？而且若是真的如此，你当初又何须给我御林军兵营的兵符？而且舅舅他们明明前段日子也都不在京城，如今却又怎么突然回来了？我怎么总觉得父皇你就猜到了我一定会回来？”
语毕，还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眸中的不解半点儿未加掩饰。
嘉睿帝似乎没有想到她会依旧执拗地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