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素和那野丫头,虽有诸般不好,却有一样好,决不多嘴多舌,不用担心前脚管她要了药,后脚整个宫里都知道了。何况,她外公永安王与秦晋士族不合,天下皆知。老头曾公然嘲笑北魏遗族都是假南蛮子,说北魏之所以亡了,都是这些扔了祖宗刀箭,捡了汉人书囊的不肖子孙造成的。现在连朝上议政都是用汉话,而他却坚持一句汉语不说……这么一个倔老头教出来的孙女,无论如何也不会当卢太后的耳报,应该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
于是,我下下狠心,跑了趟敏慧宫。不出所料,又被她调戏了一番,好在到底是要到了一瓶琼碧膏。被人吃点豆腐,换我的大美人一身无暇雪肤,也算值得。
回到寝宫,气还没喘平,就听小福子禀告,卢丞相求见。
我心中格楞一下,完了,最怕面对,甚至怕到一直不敢想象的事情,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现了。
为了创造一个轻松友好的谈判氛围,我在御花园中的水榭里接见了卢衡。
我猜到了先生会说什么,我也想好了应对之辞,不过,我的那些说辞是不是能管用,我完全没底,毕竟,我将要面对的是先生,教我这一切的人啊。
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想象中艰难万分的谈判,竟,根本,没有出现……
一见面,我是紧张万分,先生到是一如既往的从容自然。
见礼完毕,先生问我,“陛下最近身体可好些了吗?”
我才想起来,我已经称病逃了不知多少天早朝了,脸微微红了红,干笑道,“这两天好多了,好多了。”
先生点点头,停了一下,又道,“春夏之交,气候变化很大,容易生病,陛下以后可要注意了。”
我点头,“好好,谢谢先生关心,先生事务繁忙,也要注意身体啊。”
先生笑笑,“好,谢谢陛下。”
然后,先生看了我一会儿,我心怦怦直跳,来了,来了,就要开始了。
没想到,先生看看我,却没有说话,转头又看向窗外,看一会儿,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转回头,道,“陛下,有件事,臣想跟您商量一下。”
我的心都停止了跳动,勉强张开了口,声音干涩,“先生,请讲。”
“臣是说……”说了一半,先生却停住了,又看了看窗外。
他一直不说话,我倒有点急了,要死也让我死个痛快,钝刀子割人更痛苦啊。终于,我忍不住了,问道,“先生有什么事吗?”
他仿佛恍然惊觉,转过头,犹豫了一下,再张口,却是,“陛下,虽然臣的课停了,不过,朝中事务,您若有精力还是应该关注……臣让他们每日将臣和太后审定后的奏章副本送到您哪儿,不知您可有看过?”
怎么是问这件事,我一愣,干笑道,“看了,看了。”看到有人送过来,然后就堆在那儿了。
他点点头,又道,“陛下若有什么疑问,或有更好的方案,随时可以诏臣进宫。”
我应道,“好。”
然后,先生又看看我,然后又看窗外。
我完全被他搞糊涂了,难道,我猜错了,他不是为那件事而来?
只见先生看着窗外,沉默良久,然后转过头,起身,一拱手道,“既然陛下一切都好,臣就放心了,臣这就告退了。”
啊?我傻了,这就完了?这是一个什么状况?我想象的问题,他还一个也没提呢。看来我真的猜错了……不过,他不提最好,我虽然很长时间没见他,很想和他多处一会儿,可是,若引得他再问起来,我就是自找麻烦了。
所以,我并未挽留,然后,先生就走了。
看着先生的背影,我半天没回过神来。怎么回事,先生来,真的只是想看看我?我还以为,他会让我解释为什么那天帮助二哥,同时让我不再阻拦他们处置王皇后,可是没有,为什么?
思忖良久,我脑中骤然灵光一显,终于明白了。原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并不是说,他不想从我手里要王皇后的性命,他不想,太后也会想,卢家也会想,所以,今天他来,应该就是找我谈那事的。可是,他想,但他终于还是没有开口,这就是他和我最大了不同了。
我是小人,所以,我考虑问题,会直接从利益角度出发,行事主要根据自己的好恶,偶尔也有良心闪现或是道德感迸发的时候,但那也是在不会对自己利益有太大影响的时候。所以,我觉得他让我放手,这是理所应当的,实在不用迟疑。
而先生就不一样了,他是君子。做一件事前,会想这么做应不应该,是不是符合圣人之道。他并不是腐儒,不会事事拘泥,那样的人是无法从政的,更不可能做到如此高位。在很多情况下,他也会变通,比如在打击政敌的时候,权谋机变他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可是,多年的教育,使他有他的底线,而杀死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女子,显然超出了他的底线。
我不敢说那日的陷阱与他无关,或是他完全不知情,可是,至少,在他心中,这是卑鄙无耻的,所以心中难免对王皇后感到愧疚,此时再让他向我来要她的命,无疑让他为难之至。从维护卢家的利益角度出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王皇后自是不能再留,可是,这是不对的,那又应该怎么……这时,我仿佛感觉到了,他刚刚心中的百转千回,左右为难。
想到这儿,我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又甜又酸。甜是因为,先生毕竟还是我敬爱的先生,到什么时候,他仍是有他的原则。酸是因为,我现在非常明白他心中的为难,道德与家族利益的冲突,让他抱受折磨,这样的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当然不是第一次。像他这样的人,偏偏陷到这样一个污泥坑里,平日里心中不知怎么煎熬呢。
想到这儿,我第一次对他产生了怜惜之情。从前,总觉得他无所不能,什么时候都是从容淡定,没什么可让他为难的,可是,这应该只是表面现象吧。只不知,他的烦难,又能向何人倾诉……
此时,我心中已是柔肠百转,恨不得把他搂在怀中好好安慰一番,就像他曾经对我做过的那样。
把他搂在怀中,搂在怀中,嗯,搂在怀中……停,慕容淇,不许再往下想了,就算这一阵子忙,没事间那个那个,可是再欲求不满,拿先生来YY也是不对的。他可是先生啊,最重要的,先生对你可是一点那种意思也没有啊。
我有点沮丧,虽然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可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你说,先生是不是真对我一点意思没有?前阵子意乱情迷,根本连想也不敢想,就想了也想不明白。现在最初的迷乱已经过去,终于可以理智地思考一下了。
首先,我是真的喜欢上先生了,这种喜欢不在是从前那种单纯的敬爱依恋,而是夹杂了情欲在其中,所以,虽然有点酸,不过,这种喜欢可能叫爱比较合适了。
那先生呢?先生关心我,爱护我,可他就没有一点那种意思吗?把最近我们相处的情景捋了一遍,嘴角慢慢弯了上去。恐怕未必吧?那天他知道我去了妓院,为什么反应那么大,连我都可以感到,他生气了,为什么呢?往前推,他让我远离纪炎和二哥,难道只是为了我的安危考虑吗?其中就没有一点点,嫉妒?再往后想,他似乎不同意我提拔小金,是不是我对小金的几次关注,让他有了什么误会?
我越想越觉得有理,嘴越裂越大,最后已经变成傻笑了。
可是,就在这时,小福子一句话,给我兜头浇了盆冷水,让我再没心情自作多情了。
只听小福子道,“陛下,太后请您去趟慈宁宫。”
完了,定是太后见先生没能说服我,决定亲自出马了,看来,今天到底是逃不过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见面寒暄几句后,太后就直入主题了。
只见她看着我,神色平和,淡淡道,“陛下,前几日宫中发生了一些事情,陛下应该知道了。”
我点点头,少说少错。
她于是接着说道,“庶人王氏和庶人澹,不念先帝和陛下的恩德,竟然招引刺客入宫行刺,真是大逆不道。庶人澹逃走,姑且不论,王氏如今在押冷宫。哀家今日来,就是想与陛下商量一下,应当如何处置王氏。”
我沉吟了一下,决定后发制人,于是问道,“不知母后有何打算?”
卢太后看看我,秀美的一张脸上,却自有一股威仪,“陛下,哀家以为,王氏犯下如此大罪,理应赐死,至于王茹那丫头,事先并不知情,倒不必重罚。”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原来她也知道我和茹姐姐交好,以为我此次出头,是为维护茹姐姐,所以,主动让步,说可以放过茹姐姐。如果是前一阵,能保得茹姐姐平安我已知足,可是,现在已经答应了二哥,要救他母亲。看来,只能让卢太后失望了。
于是,我接口道,“母后说得有理,王氏的确该死,不过,杀她,倒也不用急在一时……儿臣想,宫禁如此森严,他们却能潜入其中,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恐怕他们的党羽并不止那天的几个,宫内可能还有他们的奸细,如果不查问清楚,始终是个隐患。那天,儿臣阻止卢统领放箭,也是这个原因。”顺便把那天的事解释一下,她纵使心中不信,但彼此面子上也过得去了。
想一想,我又补充道,“如今慕容澹踪影全无,这才是我们最大的隐忧,不如留下她,或许能够引慕容澹出来。”
卢太后一双美目,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看得我背后发凉,她终于开口了,“皇儿说的也对,那明日就把她们交付有司审理吧,慕容澹若听到自己母亲会被刑囚,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不可!”听她说要把人交到大理寺,我就急了。入了大理寺,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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