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梦古伶从池里出来,似是完全没有听到小蛮刚才的话。
小蛮闻言噤了声,过来才想替她拭干身体,梦古伶却倏然后退一步,静静地看着她。明明是平淡无波的眼神,却让人瞬间感到了无形的压迫力扑面而来。小蛮嗵地跪到了地上,连声音都开始颤抖,“公主……小蛮不是故意的,小蛮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公主不要责罚小蛮!”
“拿过来。”把颊边的碎发夹到耳后,梦古伶的声音颇有些无奈。
小蛮的性格从某些方面来看与柠檬其实很相似,这却导致了她在对待小蛮时的态度失误。
“是……”
原本在高中时做过的古代服饰研究报告居然在此起了作用。梦古伶一边娴熟地穿着衣服一边陷入了沉思。先不谈自己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现在是什么状况?自己以前的身份是公主,所谓的哥哥——居然对自己上下其手,究竟在她穿过来之前,有着怎么样耸人听闻的故事?乱伦?这可以算成是皇室丑闻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八字真言在心中掠过,梦古伶微敛了敛眼神,睫毛在眼帘下方打出一片阴影,掩去了眼底瞬间闪过的无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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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该准备出席了。”
梦古伶将最后一支玉簪插进发际,看向镜中。镜里的人儿黛眉轻扫,眉眼盈盈,唇色嫣红欲滴,令人顿起一亲芳泽的欲望;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腰间是一根玉石的腰带,轻缓地围在她腰间,正好凸现出她纤细的腰肢。原本小蛮说既是庆贺,便应着鲜艳的颜色,当然以红色为首推,梦古伶一向不屑于鲜艳的颜色,不巧以红色为最,于是便换了月白色,小蛮也只能妥协,却硬是要她戴上了那根贵重的玉石腰带,说好歹也不能丢了皇家的面子。定定地看了镜中艳丽的美人一会,梦古伶伸出了手,把头上才整好的首饰全数拆下。
不急不缓地拭去脸上妍丽的妆扮,梦古伶十指灵活地穿梭在发间,不消片刻便梳出了一个新的发式,半数的头发不加任何修饰,任它直直垂至腰间,另半数慵懒地用一根羊脂的簪子挽住。这倒是她们一群朋友同有的默契,都讨厌烦琐的东西。
用小指轻轻地蘸了一点胭脂,涂在了嘴唇上,慢慢地晕开。
再次审视镜子,丽人褪去了妆,不但不显苍白,反而平添几分清冷,看破红尘的淡漠。
站起了身,梦古伶用五指梳理了一下头发,朝门外走去。早已等待多时的小蛮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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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宴之淋漓
“七公主到——”伴随着尖锐的通报声,梦古伶从辇上下来,望着不远的御花园入口,虽目不能及,也能隐约感觉到里面传来奢华的气息,甜却从里面烂出来的味道。眼底滑过一丝惋惜,也仅是惋惜,梦古伶缓步朝门走去。
“父皇,母后。”众矢之的这个词似乎总与她脱不了干系,无论她在哪里。她站着,身子没有弯曲哪怕那么一点,甚至那两个敬词从她嘴中吐出来,也没有任何阿谀奉承的意味。只是淡漠地负手看尽天下人,天下事。
众大臣皆哗然,而席首的二人似乎并不在意,“伶儿来了呀,快坐到母后身边来。”皇后甚至朝她招手,盈盈笑意。
知那不合礼仪,她只是依旧站着,一身的素静在灯红酒绿中尤显格格不入。
一道声音适时地响起,尽管——那声音实在让人提不起什么好感来。“皇上,席首的位置,只有皇上,皇后,太后才能居之,若是公主,怕是于礼不合。”说完还得意兼幸灾乐祸地看了她一眼。
她看得清白,只是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得罪过此人。不过无所谓,反正他是助了她的。
“魏爱卿说得是。伶儿,你就坐到你大哥旁边。”
几不可见地颔首,梦古伶步至她“大哥”旁边的空位——有空位,那么,是留给谁的?
目光没有抬,在脑中把刚才看到的人过了一遍,少的人,居然是上官萧。
“伶儿。”旁边响起一个声音,她微垂着眼帘,睫毛扑闪了一下,还是侧过了头,旁边是一张笑脸——是上官吟。那笑竟是与皇后有三分相似——不知道为什么,这张脸给她极不祥的预感。
上官吟继续道,“伶儿好似真的变了呢。”
“谁能不变。”把头侧回去,梦古伶把目光投向整个御花园中某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居然有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从这句话看来,伶儿不是好似变了,而是真的变了,且变得很彻底。”
“谢谢。”红唇轻掀,两个字淡淡地飘到他耳中。微微有些失笑,谢谢?有什么好谢的?不得不说,如果她真的是失忆了,那他对现在的她无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伶儿什么样子都是那么诱人。”失神间,他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略为紧张地看着她把目光拢到桌上的酒杯,伸手举起,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表情没有,动作亦没有,“看来,还没有喝酒,就先醉了。”
他徒然升起了一种欲望——一不做二不休,将她逼到角落,想看她的平静被打碎的样子,“让我醉的,可不是酒。”
“那还是小心的好。”
她的话理解起来略有些艰涩,不过他却是懂了。懂了,还是问一句,“为何?”
她也明知他懂了,还是答一句,“有毒。”
“牡丹花下死。”
“自贬身价。”一点都不惊讶他这样的身份会说出这样的话,她酒杯轻摇,几个字凉凉地从唇畔飘出来。
“只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伶儿不是失忆了么?怎的与大哥聊得这般愉悦?”没有来得及听到她的回答,对话被人打断,有些愠怒地看去,却看见了上官萧已经到场,正站在了梦古伶的前面,脸上似笑非笑。
她静静地垂着眼,动作看不出有哪怕那么一点点被干扰的痕迹。“酒不醉人人自醉。”
七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但他却听到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毕竟还是记得完成他们的对话。
但另一个人也听到了,也听懂了。“伶儿莫不是还在心里记恨我吧?”
我。梦古伶再次注意到,不论是上官吟还是上官萧,从不在她面前自称“大哥”或“二哥”,而是用“我”,究竟是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当然,看起来这不可能,抑或是暗示了他们之间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会。”又不是对她做的,有什么好记恨。
“伶儿若是有话要说,便说吧,可别掩在心里。不知伶儿心里藏了多少别人不知道的事呢?”语气似试探似期待。
“我事无不可对人言。”梦古伶轻抬螓首,单手撑着下巴,淡定地看过去。依现在情况看来,上官萧和上官吟——是一伙的咯?
“是么?”上官萧顿了顿,“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有何差别。”记得,不记得,并没有什么不同,存在的总存在着,如果忘了,烦恼就能消失,那还称之为什么烦恼。
像现在,以前的她留下的烂摊子还不是会由现在的她来收拾。
“或许对你来说没有,对我们所有人,就不见得了。”语句中若有若无地透出一丝感慨。
嘴角一勾,绽放出一抹倾国倾城的冷笑,眼角微挑,她看向他,微微扬了声调,正好让所有人听到,“二哥觉得有何不同呢?”
席间一片默然,所有人,只是在这一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静静地看着那张脸,那抹笑。
上官萧愣住——虽然以前见过这张脸的笑容无数次,但无论那笑多明媚多动人,每一次他总觉得厌烦,袖子一挥,大步走开。可是现在,她的笑里虽少了那丝春花般的明媚娇艳,却多了种在其他人身上永远找不到的清冷——像是不停地远离远离,遥不可及。那是别人永远都靠近不了的世界。
似是有意的,她让他看出她只是露出笑,而不是真的在笑,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承认,那笑,美得惊人,美得致命。
席上众人之中,除了梦古伶,还有一双眸子,虽在那一瞬间仍掠过了一丝惊艳,却迅速地沉静下来。
感到一道犀利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直直落在自己身上,梦古伶收起嘴角的笑,一切回复原样,几乎让人觉得是黄梁美梦。
“好了,萧儿,入座吧。”威严不容拒绝的声音从席首的方向传过来。
“父皇,没有多余的桌子了。”
“来人,再布置一张台。”
“父皇,何必那么麻烦,我与伶儿同坐一席便好。”
她漠然,朱唇轻启,饮下那一杯酒。没有拒绝,亦没有看他。如果拒绝得了,那么自有人替她拒绝,如果拒绝不可,那么拒绝也无用。他,究竟是想做什么?单纯的想逼她么?
“皇上。”温软的声音,带着笑意,“臣妾身子有点不舒服,可否先退了席?”梦古伶眼角一挑,难道结果是前者?
“蜜妃身子不舒服,早该跟孤王说一声的,不来便是了。”
“臣妾是怕扰了皇上皇后与各位的兴致;不曾想,还是……”
好搭档。梦古伶在心中给了三个字的评价,在这一过程中未曾抬眼。
“既是如此,蜜妃便先退了吧,回了寝宫记得招御医看看。”感到皇上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瞥向她,梦古伶动作微微一滞,却瞬间掩饰过去。他是什么意思?因为蜜妃帮了自己,要自己道谢么?有些讶然——这帝王是过于单纯还是——他别用用意,而自己没有理解?
“方才才听御医说蜜妃最近气色极佳,身子也安逸得很,怎得突然就不舒服了?”上官萧原本一直沉默,突地出声。
看来,这场战役,没有想像的那么快就能结束。动了动酸麻的腿,梦古伶支颐,眼帘半瞌,然后动作静止。
“想是受了风寒吧,萧儿,倒是你,怎么这么清楚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