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夏纪闻言转过脸来,看到他不安而警戒的神色怔了一下,挽起嘴角,大力揉他罩着斗蓬帽子的头颅。“不、不要揉……要走光了……小、纪!”他的脸涨得通红,差点要冒烟。黑色的布料滑落,灿金头发像是丝丝缕缕铺层缀饰的绸线。灿金色的发丝,灼灼耀眼。
猫泽梅人咬了咬下唇,便要把自己的帽子戴回去,凉夏纪制止了他。“梅人,这样子真的不可以吗?”他的手僵住。“小纪……”她看他的眼神恍惚了下,神情幽远得像在透过他的身体在看着另一个人。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不安,凉夏纪安抚地笑了笑,“夕阳这么好,错过了不是很可惜么,梅人?”手指捏上他雪白的下巴尖,拇指指腹若有似无地磨蹭他的下唇。薄薄的唇瓣,带点水点的淡红,像女孩似玲珑秀气。猫泽梅人的脸蓦地红冒烟。侍立一旁的女仆连忙抱走正好奇的猫泽雾美就跑,心想即将要发展成18禁的戏目可是儿童不宜。
猫泽梅人受不了这种暖昧的蛊惑,双手一齐推开她的身体,捂着扑通扑通的心口结结巴巴:“那那那个……小纪!你一个女孩子……怎、怎么比男生还要主动的……你你你你……”
不愧是爸比的招牌,果然轻易就转移了注意力,而且还打散了他所有的不安。凉夏纪呵呵低笑,一缕额发随着身体微颤而跌落在眼睫上。在心里叹息,面对着这个人,果然是说不出口呢!
“小、小纪……”看着她的眼神转为幽黯,少年僵着肩膀不敢动。她倾身过去,手指钻过他的发缝,手掌绕到他脑后把额头靠上去……
猫泽梅人下意识地缩起肩膀,她原本要落下的嘴唇擦过他的鬓角。“那、那个……对不起,小纪。”
“……诶?”
“我一直想问,但、但是……”她只是想让他安心而已。他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凉夏纪从他眼神里看到了少有的坚定和固执。一直怯生生的少年居然也有这么一面么?她怔住,自己第一次主动亲别人,居然被拒绝了。
猫泽梅人看着她,问:“小纪,你喜欢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凉夏纪嘴角牵扯了下,却发现只剩下苦笑。
“梅人,我……”
少年攥拳,细软的声音拨尖,颤抖着冲她吼:“不用说了!不想听!我不要听!我、我、我……”当然,那都只是猫泽梅人臆想的场面,依他温和得近乎软弱的个性,是绝计不可能如此任性的。但是他的不安,或者说是害怕,从一开始就在积攒,也许会在这一刻爆发。
一咬牙,梗着脖子硬声道:“明明一开始就是你来招惹我的!是你自己说会一直喜欢我的!现在怎么可以临时反悔!我、我、我、我……我反对!我从开始就已经跟你说过不要来打扰我!是你自己死缠烂打,一直缠得我缠得我……我喜欢上你了!”
总之一定要制止她说下去!
现在如果让她说下去,如果让她说下去,是不是会听到他不想听到的话,是不是会揭露一些他不想明白的一些事实。她看着他时,偶尔会露出懵然的眼神;她揉着他的头发时,不经意会冒出一句两句模糊不清的昵语;她宠他惯他,一些亲昵的小动作完全就像是在另一种模式里;她的喜欢来得太匆促,她对他的好太匆促,最后也会走得匆促吗?
绝对不要!
凉夏纪跳下窗台。“对不起,梅人,我想我还是……”袖角一紧,他冲口而出:“我可以等!”声音有些哽咽。凉夏纪的目光落下,看到少年苍白的指尖,跟他的脸色一样苍白。
“梅人?”
“我可以等,我真的可以等!让我等!我会一直等到你恢复记忆那一天,即使你恢复记忆不再喜欢我了也没关系,但是,但是,但是……在你恢复记忆之前,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凉夏纪的拳头在唇边掩了一下,轻咳,忽而一笑,“笨蛋!你干嘛哭啊——”手指揩过他的脸颊,湿濡温热的泪水,点在她的下唇上一舔,是淡淡的咸味。额头靠上去,双手放在了他腰间,“我喜欢,猫泽梅人。是很认真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会改变。无论有没有恢复记忆,都不会改变。”
……
夕阳沉在山后,消逝了最后一缕余晖。昏暗中, “小纪,我、我……”他的手臂绕过她腰后,偷偷摸摸地揽过去,结果被她缠了里外重重的和服腰带挡住推进活动。他急得满头大汗。凉夏纪推开他,:“梅人,你的手……嗯,别动!我来……”
交谈还在继续。
“慢,慢点……嗯,对,对……就是这样……慢慢地退出去……嗯……”
“我、我……我……对不起!”
“没事!”
培美管家在门外侧着耳朵听,迟疑着该不该推门进去。里面响起一声肉体的闷撞声,接着是低低的呻吟,暖昧至极,她慌忙进去,“你们!”少年把少女扑倒在地毯上,纤瘦的手腕叠在一块儿,和服的长绸腰带凌乱纠缠。
“天!你们……大少爷,你也太心急点了吧?”
两人同时脸一红,奋力摇头,同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只是在帮忙缠腰带而已!”反应太激烈的后果便是撑着手臂在她身上的少年重心一歪,倒在了她身上,落了个密密实实的肌肤相亲。
男生爱女生,嘴唇碰嘴唇。
猫泽梅人蹭蹭地爬起身,一溜烟小跑地溜到不知名的暗影里去了。培美管家上前拉凉夏纪起身,主动帮她缠好腰带,一边笑道:“梅人少爷比女孩子还要害羞一些,小纪小姐不会介意吧。”
凉夏纪拍净衣摆上的灰尘,摇首:“没关系。”话虽这么说,手指却捂上了下唇,摁了摁被他的牙关撞到的地方,里面已经破裂出血了。嘴巴里多了铁的味道。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脑后冷汗一大滴。
猫泽梅人该不会是初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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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夏纪坐猫泽家的车回去。尽管培美管家再三挽留过夜,她还是选择了回神社。怎么说也是订婚成为别人家的人的前一天,她决定还是回家多感受一下娘家的温暖。这么说的话,好像有点怪异,但是日暮家的规矩,订婚之后她便要直接搬进猫泽宅住。据说是从前一代的前一代开始的规矩,乱七八糟一堆的旧事,雪里纱跟她说的时候她在打嗑睡,因为前一天晚上练剑道到凌晨六点。
凉夏纪在车上一路昏昏沉沉,眼半睁半闭,在迷迷糊糊的当,朦朦胧胧地沉进淡金色的光芒里。温暖的,浅金色的,阳光般的……
chapter 8
“小兔……”淡金色的光芒里,伸出一只手,手背上的青筋隐约,肤色苍白至透明。“小兔……我在这里……”淡色的指尖在炫目的光芒里飘至眼前,凉夏纪在梦里猛然闭上眼睛,而现实却是猛然睁开眼睛直起腰来。
朔日之夜,无星也无月。猫泽家的车还在平稳前行中,有中年男子宽厚的声音关切问道:“小纪小姐,您怎么了?”后视镜中和服少女迅速抬眼看了他一下,抱着手臂摇了摇头:“没事。”
是……很不让人愉快的梦。出了什么事?做这种莫明其妙的梦,对于侍奉神明的巫女来说,其实是不祥的预兆。凉夏纪皱起眉头,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浑身都在冒冷汗。开车的人再一次关切问她:“小纪小姐,离日暮神社只剩下十多分钟路程了,不用着急。”她勉强牵扯了下嘴角,“嗯,我不着急。”
车窗外很暗,凉夏纪嫌车里空气太沉闷,摁上按钮把车窗降下来。前座的司机自后视镜里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虚弱的神情,善意地提醒她随车的小厢里有薄荷油,可以嗅一嗅以解胸闷气短。
“谢谢。”
凉夏纪左右查看一番,把手拢进暗格里摸索,果然掏出一小罐薄荷精油,不由一笑,一边扭开盒盖一边问:“怎么猫泽家车上还带着这东西的?我还以为没人像我一样晕车很严重呢——”司机大叔笑而不语,专心开车。
夜风从车窗外灌进来,吹起了凉夏纪额前的刘海,散散落落飞扬起来。深吸口新鲜空气,她胸口的郁闷渐渐散开。风里卷带来远方的气味,她阖起眼睛,静静感受着夜风的凉爽。车转入山间公路,往神社山脚下驶去。山间的夜远离尘世喧哗,犹为清寂。她的耳尖时不时微颤,捕捉着空气里最细微的声响,发丝随风散飞纠缠,蝈蝈在草丛下摩擦着翅翼,风吹过叶丛摇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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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社的中庭里,雪里纱正被十三名黑斗蓬的男子围攻。十三人皆是身量修长容貌俊美秀魅,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是脸色青白唇上咬着两颗尖牙,身形诡异迅速。绕是雪里纱在灵异界里混了多年,一柄竹刀耍得凌利,碍于丈夫和儿子的小命掐在敌人同伴手里,一时也不敢使尽全力。
飘飘扬扬乱飞的黑斗蓬时不时被竹刀削落一大块,十三个大男人跟一个弱女子对战,却一点周旋的余地也没有,让他们极是恼火,耍出的招数也越来越阴毒。
“纱!”忍足侑士眼看着黑斗蓬的爪子自背后偷袭向妻子,大声提醒。内心的焦急成布在脸上,再也无法掩饰,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也顾不得诡异男子掐在自己喉间的尖爪,急着要冲上去。“纱!小心背后!” 女子得了他的提醒旋地后仰,柔韧的身体弯成弓形,竹刀后刺,偷袭的人被贯穿了身体。
“可恶!”阴冷的声音忿忿然,尖锐指甲收紧,轻易刺破了他脖子上的肌肤,鲜红的血液沿着他的颈项曲线滑下,疼得忍足侑士深深皱眉,一声痛也没有呼出来,就怕会扰了她的注意力。他没来得及担忧自己的处境,目光转向了另一旁,儿子明日已经昏迷过去,被黑斗蓬挂在肩膀上。
一地鲜血,迅速干涸成了暗黑的血液,像盛开了一地靡丽的黑色大丽花。转眼间雪里纱已经放倒了他们中的两个,两具高大的身躯在地上四肢扭缠一会,身上的那几个血窟窿以肉眼可见的神速复原,又跳起来生龙活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