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廷笑道:“我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说话实在而已,以后跟我接触多了你就会知道。”
肖凝云沉默了一小会,然后决定忽略这句话,直接问道:“在哪见面,什么时间?”
她感觉到电话那头王子廷捂住了电话在跟身边的人说些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等了十来分钟——也许只有十来秒,王子廷的声音终于重又出现:“十二点整吧,我请你到‘鸿园’吃顿便饭吧。那家店真的很不错,听说过没有?”
“好吧。”肖凝云略一思索便答应了,“就这样啦?”
王子廷又道:“我会订一个包间,名字叫‘石葵’的。你到那直接进去就是了。”
“好的,拜拜。”
“中午见。”
肖凝云将手机随手放到窗台上,出神地看着对面阳台上的一盆四叶蔓。搞什么嘛,在那家伙面前总是处于下风……如果是肖凌云,一定会在那个小流氓面前不卑不亢,风度翩翩,进退自如。可我不是他,不是那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黑道巨头,即使有了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肖凝云将手埋进臂弯里,太阳那温暖的手掌在她头发上轻轻地抚着。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想,如果是肖凌云,他会怎么做?这种想法出现得越来越频繁,而她无法抗拒——她总是不知不觉地就借用肖凌云的经验和看法;而真正处理事情的时候,她却又退缩了——肖凌云确实是这样做的没错,但是这种方法对我来说行得通吗?我真的能处理好吗?于是她又焦灼又无力,越来越没自信。
虽然她一直都成功地应付过来了,可是那种无力感却依然没有驱除,而是越积越多。扪心自问:无论成功多少次,证明的都是肖凌云的智慧。而我呢?我去哪里了呢?
平时即使跌跌撞撞,她也没露出破绽。可是在直接面对王子廷时,她却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如果无知那倒还好——无知则无畏。可是肖凌云记忆中的血王子是那样强大而恐怖的一个人,她无法不敬畏,又因为敬畏而惊慌失措、进退失踞。
准备得再充分也是枉然的。她还记得两年前见到王子廷时,他那双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幽深的眸子,在那样的眼睛面前任何伪装都会被看透。到底该怎样应对这个人?肖凝云苦恼着,唏嘘着,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不久,杨芷、心晴和丁如水也陆续起了床。肖凝云换上笑脸,陪她们打打闹闹,眼睛却不时瞥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十分时,她再也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出了门——她没说要去见王子廷,要不杨芷跟心晴一定会强烈反对的。
招了辆的士,她吩咐司机慢慢地开,微眯着眼睛享受着车里的空调,一边思索着一会儿该如何说话。她猜测着王子廷会如何说,然后自己又如何守如何反攻,接着王子廷可能会出什么奇兵,而自己又该如何一一化解。
十一点四十的时候,她已经随着服务员走到了“石葵”的门口了。推开门一看,一张大理石面的小桌子,桌上摆着一个褐色小茶壶一碟花生米,两张椅子面对面放着。王子廷正翘着二郎腿坐那里笑眯眯地喝着茶呢,样子好不惬意。
肖凝云有点不知所措,愣了几秒钟后直接走过去坐下,讽刺地笑着说道:“累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敢情是我忘记了约定的时间呢?”
王子廷眯缝着眼睛将肖凝云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笑道:“这倒不是你的错,是我自找的。你这人总是准备很充足,事事要抢到主动,就算与人约会也喜欢提前到。为了不做出让女士等待这种刹风景的事,我只能早早地来这候着了。”
肖凝云又是一愣,喝了口茶平稳一下心态,反戈一击道:“面已经见着了。不过老实说,我还真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可以谈的。你是蛊惑仔,我是大学生。你觉得我们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王子廷好象没听见她这句话似的,笑呵呵地说道:“既然来了,就叫他们上菜吧。”也不等肖凝云同意,他就按了铃。
王子廷只点了四个菜一汤,且都是家常小菜;另外还叫了一瓶法国Lānm香槟。菜一上齐,他马上挥手叫服务员都离开,自己起开了酒瓶,给两支杯子都满上。
他似乎完全忘了肖凝云先前的挑衅,只管天南海北地神侃。说完了劳尔和里瓦的射手之争,又聊起巴黎服装秀。刚扯到华伦天奴,又马上说起中国服装业的发展——肖凝云倒是挺佩服他滔滔不绝的口才。他几乎完全不给肖凝云说话的机会,每次肖凝云捡起话头想说点什么,他马上轻飘飘地将话题带到一边。
肖凝云对此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无计可施。眼见没法旁敲侧击了,肖凝云把心一横,打断了正在兴致勃勃地说着海峡问题的王子廷,瓮声瓮气地问道:“王子哥,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咱也把话挑明了吧。我是依约来见你了,该谈谈你许诺的四百万了吧?”这话一出口,她就处于绝对的劣势,所有的主动都将为王子廷所掌握——可是她不得不开这个口。王子廷装模作样地胡扯一通,无非就是提醒她:求人的可是你,本少爷一点也不急!
王子廷做出愕然的样子,似乎非常疑惑地说道:“我是邀你出来好好谈谈我们之间的问题——可是你看,我们还没谈什么呀。”
肖凝云几乎是用吼地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啊!别污七八糟地乱扯浪费时间!”
王子廷耸了耸肩,苦笑道:“可是你说你跟我没有共同语言啊!”
肖凝云瞬间冷静了下来。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是患得患失了;又过于在乎王子廷的态度,想要步步抢攻,反而落了下乘。如果是肖凌云,他会怎么做?
顷刻之间,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她淡淡地一笑,优雅地一点头,说道:“对不起,是我不懂事,乱说话,请你原谅。我们现在能不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在你感兴趣的方面交流一下看法?”
王子廷眼中流露出掩不住的激赏之意,满意地笑道:“不错,你还真是办大事的料,能屈能伸,懂得审时度势。完全感觉不到你只有18岁。可惜了,如果你是男的,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来。”
肖凝云淡雅地笑了笑,说道:“你太看得起我了。都是运气好,瞎闯到现在都没惹出事来。”
王子廷不置可否,收起了笑容说道:“这大概不是夸奖吧……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在那种环境下,你竟然毫不慌张,不哭不闹,只安静地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突然发难逃了出去。普通女孩子碰到那种事,嘿嘿……估计也吓得去了半条命了。你应该看得出来吧,那次我就没认真追你,因为我实在是对你这个人感兴趣。不过后来才知道,你那时候竟然16岁都不到。”
肖凝云下意识地用中指叩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轻描淡写说道:“那也算不上什么。中国这么大,比我厉害的女孩子又不是没有。”
王子廷往椅背上一靠,哂道:“绝对不可能有。你才15岁,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却比一般的高手还要能打;你天天旷课,却能成为SY市高考的榜眼;你几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却能让小红宝那种巨枭对你刮目相看;你几乎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却很有看人的眼光,而且似乎还懂兵法,谋算出色。现在想起来还直冒冷汗,那次要不是肖浩明通风报信,我可能真的栽在你手里了。”
肖凝云甜甜一笑,说道:“王子哥,你也太抬举我了。那次就算浩明没告诉你,你也不会有事吧,看你回到CS后马上就扛起大旗了。”
王子廷叹了口气,又笑道:“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如果我光杆司令一个地跑来CS,给别人打工别人都不会要我啊。”
肖凝云没有反驳。王子廷说的绝对是实情。弱肉强食的黑道世界里,没了自己的人马和地盘,就是养不活自己的废人。那时候,绝对不会有人愿意接济他,反而不少人会痛快地打打落水狗——能少个竞争对手是再妙不过了。
王子廷也默然了半晌,突然双眼直盯着肖凝云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所以一定要问问你。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干脆想办法把我做掉呢?为什么要那么麻烦?我看你也不是手软的人,看你在FH那边杀得多HAPPY——别说不是你做的。为什么那一次,你不考虑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呢?”
肖凝云先是一怒,急欲反驳,却想到王子廷恐怕已经通过陈哲、宋严平等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便是一惊——把柄落在了这个人的手里,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最后又释然了——这人也没什么真凭实据,打官司也不见得就怕了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截了当地说比较好,便笑道:“王子哥,你什么来历就不用点穿了吧,大家心知肚明。做掉你?我可没这胆子。如果我真提议这么做,过后出了事极英社的八成会以为我在借刀杀人。再说了,做掉了你,指不定会换成谁来。还不如把你困在那,让你看起来似乎有点希望,却又什么都做不成比较好。当然了,我那时候是站在红宝叔的立场考虑的,并不是我真要跟政府作对。”一番稍微藏头露尾的话,却说得王子廷刚好能明白。
王子廷面色一沉,眼中露出骇人的凶光,让肖凝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旋即他又恢复了常态,微笑着说道:“真看不出来,你知道的还挺多的。没几个人知道这事,所以你不可能确切地知道什么,全都是你自己瞎猜的吧?呵呵,我还是小看了你,竟然能被你猜到这地步。”
肖凝云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什么人不关我的事。而且我也没什么证据,跟人说了也没人会信的。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也不会阻碍你的计划——不管是什么计划。我不是黑道人,我只不过是普通的学生而已。”
哪知王子廷听了她的话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是黑道人——你还真是会说笑话。你骨子里就是流着黑道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