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唤宛宛帮忙,自己推挪着轮椅,缓缓出了禅房。
宛宛静立不动,僵持了许久,倏尔微微发笑。
笑自己怎地就突然跌进坑里,两世为人,还有什么看不穿的。
无论江子清出于何意,她过好自己不就行了,何必顾虑和忧思良多。
这岂不是自寻烦恼?
如此一想,宛宛又恢复当初的坦荡,急步跟上了江子清。
就在宛宛刚踏出禅房门口不久,静坐在蒲团之上的慧远大师募地睁开眼睛,神情复杂,垂眼睨着匍匐在膝上的小灰鼠,喃喃自语道:“刚刚那位姑娘,命相已破,该是早就死了的人,有魂又附体而生,世上还有何福贵能比得上重生为人,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南无阿弥陀佛……”
宛宛自是不知慧远大师已把她的秘密看破,此时她与秋分跟着明空出了禅院到了云来寺正门口,而江子清与塞德并没有同行,不知去向了何处。明空办完了江子清交待的事宜,将宛宛与秋分安全送达,也行礼离去。
这一番折腾下来,宛宛也有些疲乏。与秋分一道径直去了马车休憩。
马车上留有看守的嬷嬷与车夫,秋分将情况禀明嬷嬷听,嬷嬷便在宛宛休憩之时去寻到季老太太,回报四小姐已回到马车的事宜。
过了一两个时辰之后,季老太太与府里的一众女眷才回来。宛宛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几位小姐的互相嬉笑,才悠悠睁开眼睛。
听她们的谈论,似乎求得的皆是上上签。
宛宛不禁暗自腹诽,从古至今的算命都差不哩,不管是街边摆摊的先生,还是寺庙里的方丈,忽悠的人笑逐颜开,财源自是滚滚而来。
真正懂行的,也不会轻易为人卜算。
宛宛想起了那位慧远大师。
碰巧,季老太太也提到了这个人。
宛宛立马提了神,洗耳恭听。
照季老太太话里的意思,这位慧远大师已勘破天地神佛之玄奥,参透无上真理,有先知之能,多少公侯大臣都想前去卜算一回,可惜这位大师每日只算一人一事,且还要有缘才得以相见,莫不然谁请也请不动,慧远大师自己也道无缘之人他也卜算不准。
若不是有这番规矩在,季老太太也想为儿孙们算上一回前程,哪怕能见上一面这位得道高僧也是好的。
宛宛暗自心惊,怪不得江子清说慧远大师是个妙人,得他卜算一回,就没有白来。起先宛宛还未慎重其事,听季老太太这一番说法,宛宛才知原来慧远大师如此盛名,江子清特意带她前去求个姻缘,真是大材小用。
念及此,宛宛的思绪渐又飘忽,她连忙遏止,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始放到易安阁里的学业之上,直至回府,再也不愿想起有关于江子清的事。
31第 31 章
回到府里之后几天,宛宛便发现了秋分的不对劲。
时不时就会径自出神,偶尔面上还现出羞色。
宛宛不由忆起要询问秋分引开塞德那会发生了何事。
找了个单独的机会,宛宛将疑问写在纸上递给秋分看。
秋分似乎只要一想起那日的事,表情就会特不自然,但她不愿对自家小姐有隐瞒,于是一五一十说道:“其实那日我丢了石子引得那位侍卫注意后,为了能将他带的更远,方便小姐行事,我就孤身窜入了回廊,却又不识路,莽撞乱闯,看见转角就绕,而他也飞速跟了过来。我的腿脚自是比不上他,没跑过几条回廊,就被他迎头赶上,我心中急躁,脚步跟着一滑,他眼明手快,刚好扶住了我。”
宛宛微有讶异,怕秋分尴尬,并未显出,脑海里已然联想到了英雄救美。
秋分说到这就有些难以启齿,偷瞄自家小姐,见她神色不变,才略加安心,继续道:“我起先腿脚阵痛发麻,于是他就,他就,”秋分顿了顿,双颊微红,难得的小女人情怀,道“他就背着我走了一段路,直到我腿脚稍好些,我实是不好意思,就硬要求下来了,一路上与他也聊了几句,知道他的名字叫塞德,是永安王的贴身侍卫,他人并不坏。”
塞德耿直,宛宛自是看得出,但是让秋分如此念着他的好,宛宛不禁有几分佩服塞德。秋分那么冷静的人,提起他的事也变得娇羞起来。
若促成他俩成一对,也未尝不是件美事,宛宛默默盘算着,秋分也该是到了说亲的年纪。
秋分似乎想起什么,甚有疑惑,试探性问道:“小姐是不是与永安王极其相熟?”
宛宛目露惊讶,此话何解?
秋分接续道:“塞德见到我腰间用来领月例的季府腰牌,于是就提及了小姐您的名讳,我见他人不错,就也坦露自己是您的侍女,他就说见过了您好几回,永安王对小姐您,”秋分顿了顿,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辞,道,“与众不同。”
宛宛瞠目结舌,这塞德可真是什么事也往外说……
秋分瞟了几眼自家小姐,大着胆子道:“塞德令我别把这番话告知别人,还说觉着小姐与永安王极其相配,令我在小姐面前多探听探听。”
所以你就真来探听了?宛宛暗自感叹,女大不中留啊……
不过塞德更甚,把这些肚里的小弯弯都抖给秋分听,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但宛宛转念一想,连塞德都觉得江子清对她与众不同的话,是不是真有些苗头……
宛宛不敢胡乱猜测,免得自己徒增烦恼,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那心底的期待好似已经生了根,宛宛已经极力把刚发出的嫩芽掐断在摇篮里,可惜拔了又长出来,越是按捺,越是焦着不安,时时念想。
而此时在大太太这一边,突而收到了杨夫人的邀函。
若说熟识,大太太与杨夫人还是因为徐夫人的造访得以攀谈,平日也无太多交集。这帖子是邀大太太去一家茶馆听戏,大太太也未作太多格外之想,许是因闲着无事请她去凑个趣。
直至到了那家茶馆见到杨夫人之后,杨夫人略有神秘的领着大太太进了雅座,方才知原来杨夫人的邀函不过是幌子,真正想见大太太的是明惠公主,现任的南阳侯夫人。
大太太在雅座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傍晚之时才神情忧虑的坐马车离开。
若单论明惠公主只是想为永安王说亲,那还是一门大喜事。
明惠公主看中的是四姑娘季宛宛,一个姨娘生的庶女,能嫁给永安王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即便永安王腿脚不便,但身份尊贵如斯,可保一生荣华,且季宛宛还是个哑巴,明惠公主居然愿意求娶她作为永安王的夫人,这不是天大的喜事是什么。
但是,明惠公主也谈及,这门亲事,还必须经南阳侯同意才是。
江子清本人的意愿也得考虑其中。
这是最大的阻碍。
大太太想来也是,谁愿意自己嫡亲的儿子去取一个姨娘生的哑巴女作夫人。
明惠公主这个继母居然能如此做,大太太虽不敢妄加猜测这些侯门皇族的门楣之事,但隐隐还是听过些传言,清惠公主与明惠公主并不相和,且一个哥哥是曾经的圣上,一个哥哥只作了亲王,个中曲折,晦暗莫深,略经琢磨,已是冷汗涔涔。
大太太立马觉得这门亲事要仔细的思虑,不能轻易应下。弄不好就把整个季家牵扯到皇室的纠葛纷争中,那可就得不偿失,一个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永劫不复。
明惠公主似乎早已猜出大太太的忧思,软硬并施告知大太太,季家有两个嫡女,她看中的是季宛宛这个哑女,但若大太太不与之配合,那么嫁给永安王的就是大太太的亲生女儿季宛茵。
大太太顿时大惊失色。
她不会让自己嫡亲的女儿嫁给一个瘸子的,哪怕永安王身份再尊崇,那也是绝不允许的事情。
大太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赶快将季宛茵与定国公的嫡长子的亲事定下,以绝后顾之忧。
明慧公主早就听杨夫人提及此事,也直接对大太太坦露无疑,季宛宛未与永安王的亲事未定下来之前,季宛茵的亲事也是成不了的。
大太太自是知明惠公主的哥哥是风头正劲的熹亲王,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当今圣上都礼让三分。
有何事是明惠公主当下做不到的,更别说阻挠一个三品官的大臣嫁女。
大太太是高傲之人,是不可能令自己的嫡女下嫁给一个瘸子,成为京城的笑柄的,所以她同意了会协助明惠公主,定下季宛宛与永安王的亲事。
可接下去明惠公主的意思让大太太更是胆战心惊,再也克制不了心中的胆怯。
明惠公主深知南阳侯与江子清不会允许这门亲事,所以她要瞒天过海。
甚至当今圣上也被算计其中。
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宜,大太太当场就否决,即便是要嫁她的嫡亲女儿,也不能毁了整个季家。
明惠公主早就下好了套,等着大太太一步步陷入其中。
大太太的娘家沈氏也是名门望族,只是在她爹告老还乡之后,没了当年的声势,却也依旧屹立不倒,他爹的门生后辈也有不少在当朝为官,季颢能坐上如今的位置,也少不了曾经她爹的帮衬。
但是,名门望族也是出败类的,沈氏就有一个堂弟,不学无术,给沈家蒙了不少阴影。
前一阵,刚打死了人,沈氏拗不住叔父的央求,硬是走门路免了堂弟的死罪,季颢或多或少有周旋一二。
本不是多大的事,遮遮就过去了。
现今突而被明惠公主提起,大太太不知有多惊讶。
明慧公主告知大太太,此事可大可小,若她想闹大,那么季家、沈家遭灭门之祸也不无可能。
这些全凭大太太一念之间。
明惠公主并不是只威逼,还予利诱。
明惠公主下了承诺,只要季宛宛与永安王的事成,不论朝廷如何之变,季、沈两家的荣华富贵尽保。
而大太太的嫡女,无论想嫁给谁在当今,皆不会是难事。
大太太想要回家思虑几日。
可是明惠公主却不给她机会。
这件事既然已经抖露出来,那么就没有回旋的余地,需要立马给一个表示,且不能泄露于别人听。
没有答复,那么明惠公主就当做大太太拒绝了此事,想走出这间茶馆,怕也是十分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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