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季府说亲也不是头一回,本以为这次肯定能成,一个姨娘生的哑女能攀上长远侯的嫡次子,这种好事落在谁家都是乐不拢嘴赶紧把亲订下,免得到手的福贵丢了去。
然而,季家还就真是怪哉了。
季府的大太太以季宛宛年龄尚幼,上头的几个姐姐皆未成亲为由,提出将长远侯嫡次子这门亲事暂缓些时日再议。
若说姐姐未出嫁做妹妹的确实按规矩来说是不能成亲的。可并不意味着不能定亲,那指腹为婚可都是在娘胎里就把亲事定下的,先定下来日后等姐姐们出嫁再成亲便是。
而季府的大太太竟然用此做借口推辞,口里说的是暂缓推迟,明眼人自是看得出是不愿与长远侯的嫡次子定亲,这下徐夫人更是困惑了。
本身长远侯的嫡次子要娶季府的哑女就够稀奇了,这季家居然还不愿将女儿嫁过去,更是怪异。
徐夫人还得想一套好些的说辞予长远侯听,不然此事传出去,长远侯的嫡次子向个哑女提亲都能被拒绝,这脸面可丢大了。
说来也巧,徐夫人才走不久,大太太就听下人来报,一品诰命莫夫人造访。
这位莫夫人可来头不小,出身名门安氏,博学多才,丈夫官至镇国将军,圣上器重,百姓爱戴,屡建奇功,只可惜命途多舛,在西北战事中不幸丧生。莫夫人膝下无子,丈夫死后,又一女撑起将军府,前代皇帝亲封她为一品诰命,无人敢小觑。
大太太与莫夫人见礼后,攀谈半晌得知原来这位莫夫人是为侄儿安岫来做媒说亲的。
且与长远侯一样,同是看中的四姑娘季宛宛。
大太太顿生困惑,四姑娘是个哑女,怎生引得这多世家公子前来议亲,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这安岫更是不得了,出身世家,医术了得,长得俊逸非凡,在京城可是多少名门高女的心上人。
如若未有明惠公主之前的胁迫,定要将四姑娘嫁与永安王的话,那这会,无论是长远侯的嫡次子,还是名医安岫,皆是一等一的良配。
大太太本就是高傲之人,换做从前,绝不屑做这种背地里毁自家姑娘亲事的勾当。可如今已应了明惠公主,无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明惠公主,是绝不能开罪之人。
所以,大太太又搬出了先前敷衍徐夫人的借口,顺带还提出季家的另外三个姑娘也未定下亲事,也可斟酌一二。
莫夫人可不如徐夫人那么好打发,铁了心只求娶四姑娘季宛宛,别的姑娘皆不考虑。
大太太骑虎难下,最终想出一招,把徐夫人先前来过,是替长远侯嫡次子温纯说亲,也是看中的四姑娘季宛宛这一事宜给抖了出来。
莫夫人听到此事,确实震惊了几分,没想到这侯门世族的痴儿还不少,自家侄儿是一个,那长远侯家也带了一个。
能不顾家族反对,硬要求娶一个哑女为夫人,若没有情愫,怎生说得过去。
大太太见莫夫人的表情,显然将这事上了心,于是顺藤而下,道出因为两家人都来说亲,所以一时半会应不下来,还得与老爷商讨一二,日后再议。
莫夫人觉得大太太所说确实在理,毕竟长远侯府占了先机。倘若季家现今就应了安氏,后来者居上,那便是打了长远侯的脸,大家面上皆不好看。
不如暂缓时日,留有几分余地,显出季家的诚意与深思熟虑,季宛宛只一个,日后再应安氏,择优而选,也无可厚非。
莫夫人想当然的觉得自家侄子安岫胜过长远侯家的嫡次子,这门亲事定是可以结下。
莫夫人哪知大太太打的主意不过是找了借口先把她打发走,再与明惠公主商讨接下去的事宜。
暂缓时日,是缓多久,这个还不是大太太说了算。
大太太并不是无良之人,只是碍于情势所逼才如此做。她心中也略有愧意,毕竟亲事关乎女子的一生荣辱,好歹季宛宛也是季家的姑娘,就这样被自己断了大好的姻缘,于心不忍,但又无可奈何,也只能日后在四姑娘嫁出去之时多备些嫁妆作为补偿了。
而大太太今日所为,皆被躲在门帘一侧的季宛茵尽数听见。
季宛茵本是听闻徐夫人又来了,以为是谈及与她相关的定国公嫡子那门亲事,所以才悄然而至,探听谈话。没想到这一次徐夫人竟然是为四妹妹来说亲的。
这一番偷听下来,震惊不绝于耳。
四妹妹好大的脸面,竟被长远侯府与名门安氏同时看上,传出去都让人难以置信。
但最令季宛茵不解的还是娘亲的态度,娘亲一向顾全大局,四妹妹不论嫁与谁都有利于季家,为何却是这一番暂缓议亲的言说,连季宛茵都听出娘亲的推脱之意。
所以季宛茵在大太太回房休憩之时,去寻了大太太想问明其中原委。
34第 34 章
季宛茵唤退了周遭的丫鬟,与大太太单独说话。
她直接开门见山道:“娘亲,女儿不懂,明明四妹妹的亲事极好,对我们季家也十分有利,为何你要找理由推掉?”
大太太端起茶盏的手一怔,眼神微凛,道:“你偷听我谈话?”
季宛茵的目光躲闪,避重就轻道:“娘亲,我不相信这是您会干出的事情,四姑娘不过是一个姨娘生的哑女,这么低微的人您何必降低身份去在意?”
大太太的眸子低垂,放下茶盏,未回答。
季宛茵不到黄河不死心,追问道:“娘亲,您倒是告诉女儿!”
大太太沉默半晌,才淡淡道:“四姑娘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季宛茵狐疑道:“从未听您或者爹爹提起过,如果定下了,您为何不跟议亲的媒人直说,难道四妹妹的亲事还不可告人吗?”
大太太又静声下去,不再言语。
季宛茵略有急躁,走近大太太,道:“娘亲,您就告诉女儿吧。”
大太太轻轻叹息,道:“若当初你早些与定国公的嫡子结下亲事就好了。”
一提及定国公的这门亲事,季宛茵立刻就没有好脸色,冷嗤道:“一个无才无能的软弱男人,无非是占着个嫡长子的出身,我才不要嫁给他。”
“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大太太苦口婆心道,“娘是过来人,娘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适合你。”
季宛茵嘴边泛起嘲弄,道:“娘亲,您说过我跟您一样高傲,所以从前您硬生生拆散了我和林升,您说跟着那样一个举人会毁了我。”
季宛茵顿了顿,眸子有纷杂的情绪,接着道:“既然这样,我愿意入宫为妃,嫁给天下最尊贵的圣上,您觉得如此还会毁了我吗?”
大太太扬起手,就要扇季宛茵一个耳光。
季宛茵抬起下巴,丝毫不闪躲,隐隐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发泄心中的不满。
林升这个人,一直是季宛茵心中解不开的死结。
午夜梦回,季宛茵总会时不时忆起那段青涩的情愫,如藤蔓般纠缠在她心上,挥之不去。
随着年纪渐长,她虽能渐渐理解大太太拆散她与林升的缘由,可是终究无法释怀,得不到的总是格外刻骨铭心。
而大太太的巴掌停留在季宛茵耳侧,终是没有落下来。
大太太收回了手,神情有几分无奈,缓缓道:“林升在江浙一带做了个七品小官,比起之前的举人还是好了不少,不过要再往上爬怕是还需要很长的时日,很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如今你若还想嫁给他,那我便不再阻挠。”
季宛茵愣住,吃惊地望着大太太。
大太太抬眼与季宛茵对视着,一字一句道:“你如今,还愿否?”
季宛茵的心里顿时翻江倒海,若让她去嫁给一位七品小官做夫人,如今的她死都不会答应的。
即便这个人是林升,是她年幼时深深恋过的人,她的高傲也不会允许她去做这样的事。
某一瞬间,季宛茵忽而懂了大太太的用心,可下一刻,她又不愿承认这些现实与自己的改变,闪烁其词道:“都已经回不去了,现在您同意还有什么用。”
大太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从季宛茵变换的一个眼神都能猜出季宛茵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又问道:“你方才说想入后宫,做那佳丽三千的其中一个?”
“是,是又怎样。”季宛茵的底气明显弱了些,去后宫做嫔妃不过是她一时赌气之语。
大太太已经平息静气,总归来说季宛茵都是自己的亲身女儿,于是循循善诱道:“后宫是人吃人的地方,出身一个比一个高贵,你所有的优势都毫不起眼,却还有着这样孤傲的性子,你觉得自己能忍多久?”
季宛茵被大太太这一番说辞,早就没了先前的执拗,只是一时半会没有把大太太的话消化下去,却已经开始通彻了些。
大太太看出季宛茵的动摇,接着道:“你跟娘这般像,娘是过来人,深知小情小爱对于我们来说只会存在一时,我们需要的并不是这些,所以娘当初才会那般阻拦你和那个还是举人的林升在一起,因为娘亲知道未来你定会后悔,到时就回不了头了。”
季宛茵沉思下来,在思考大太太的话。
大太太趁热打铁,提及季宛茵的亲事道:“定国公的嫡长子未来是要继承国公爷的位置,就是因为无才无能,所以你做了定国公夫人后,会最是听你的话,那时你的高傲才能够得到最大的满足,那才是最适合你的东西,若没有了这些给你支撑,你这辈子都会活得不自在。”
大太太看着季宛茵面露迷茫,知道说这些还太早,女儿才这般年纪,哪懂得了这些,话已至此,女儿能听进多少算多少,大太太也困乏了,道:“你回房休息吧。”
季宛茵还有些懵懂,神思停留在大太太的话里,浑浑愕愕中福身行礼离开。
之后没过几日,明惠公主就找上了大太太。
去了头次见面的茶楼听戏。
这一次,明惠公主不知从哪听到的风声,当今圣上有意在选妃的时候替永安王也物色一下。圣上指定的人选那必定是高门嫡女,明惠公主绝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以至于现今略有心急,要把永安王与季宛宛的亲事赶紧订下。
明惠公主想出了一条计策,需要大太太里应外合。
明惠公主是想先逼永安王应下了这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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