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宛的伤势初愈,脸色还略带苍白,秋云想是借着艳色衣裳把病容掩饰过去。
秋分打量了几眼那条裙子,陷入沉思,似乎在斟酌秋云的意见。
宛宛撇了一眼,小脑袋立马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指着被秋云远远弃在一旁的淡蓝色素绸裙。
秋云顺着宛宛手指的方向一看,不赞同道:“小姐穿成这样,大风刮过,都能把您刮起来啰。”
“少胡说,”秋分回头对着秋云说道,顺便也多瞧了几眼那条裙子,随即又垂眸打探宛宛的神色,见宛宛嘴角扬起,有股意味不明的笑意,秋分脑中灵光一闪,再次看向宛宛时,那股笑意早就无影无踪,宛宛还是一脸孩子憨气。
秋分暗道自己或许看花了眼,小姐才十二岁哪会有这般心思,秋分细细舒了口气,道:“小姐喜欢就好。”
秋云见秋分听小姐的,不乐意道:“秋分姐,小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出头来,这可是头回正式见府里的人,这么素可不像话。”
秋分若有所思。
秋云见秋分有几丝动摇,连忙补充道:“大少爷不也吩咐您要把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也是给大少爷长些脸面。”
秋分思忖片刻,才开口,“那就再配上湖丝纱短衫。”
秋云急道:“那岂不是更!”
“素”字还没吐出来,就被秋分严厉的眼神逼了回去,继而是秋分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细语声,“秋云,小姐伤势初愈,自然是憔悴不堪,我们又何必掩饰了去。”
秋云一怔,心思半会转不过来。
秋分也不多言,巧手嫣然很快为宛宛梳好了小鬓,又打开镜前的雕花红木盒子道:“大少爷为小姐添了不少首饰,小姐挑挑自个喜欢的式样。”
宛宛浅笑,暗赞秋分聪慧。她确实就是这么打算,要让自己看起来还带有病容,提醒众人她是如何悲惨的摔下楼梯,九死一生。但同时又不能太过,得有幅头面撑场,显示出她对家宴的重视。
宛宛探头往雕花红木盒子里看去,顿觉流光溢彩,里面随便一根赤金镶碧玉的珠钗就价值不菲,更何况做工甚是精良,不是轻易能买到。季元弘才封的四品官职,哪能置这么多贵重首饰。
宛宛心生疑问,却未显出,脸上满是惊喜状,抬手挑出几件首饰,往身上比划。
秋云“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小姐被这珠光迷了双眼,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宛宛憨憨笑着,比划了好一会,才选定一支赤金梅花簪,本是稀松平常,却因簪上零落有致地镶嵌着几颗少见的淡紫色宝石硬是让人瞧着挪不开眼,宛宛很是喜欢,递给秋分插在了发鬓上。
秋云早就抛却秋分先前的话,凑过来为宛宛挑首饰,秋分打理衣裳,两人一左一右,没过多久,宛宛全身上下焕然一新,更是衬得眉目如画,素雅中又不失娇艳,俨然的大家闺秀。
秋云啧啧称奇:“这么素的裙子穿在小姐身上竟是清丽无比,婉约天成。”
“咱家小姐自是与众不同。”秋分说的不急不缓,平平淡淡。
秋云却硬生生怔住,故作不可思议道:“小姐,您瞧,秋分姐居然会夸人了。”
秋分面露讪讪,睨了秋云一眼,平添几分灵气。
宛宛觉得秋分这才像个十六岁的姑娘,平日里心思过于深沉,对谁都淡淡然的模样,哪会显出这种少女姿态。
此时,有小丫鬟来报大少爷过来了。
秋分看着时辰差不多,与秋云一道领着宛宛出了屋子。季元弘就站在院子里望着大白兔出神,她们出来才回转过身。
季元弘身着青色倭缎长袍,腰系镶暗金玄纹玉带,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有泰山压顶而不屈之势,大将之风尽显。
季元弘见着宛宛,先是一愣,继而朝着秋分满意地点点头,道:“秋分领着小姐随我去正院,秋云留下吧,潇湘苑也缺人手。”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秋云。
秋云会意,慎重道:“奴婢省得怎么做。”
潇湘苑不缺人手,缺的就是自己人。
季元弘笑着朝宛宛招手,宛宛欢喜地跑过去,刚跑两步,觉得不妥,又沉下步子,挺直背,迈着小碎步跟着季元弘。
季元弘忍俊不禁,道:“宛宛长大了,开始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了,母亲说要给宛宛请教养嬷嬷。”
宛宛一惊,眸子里有惧色。
季元弘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无妨,有哥哥在。”
走至快接近正院的回廊上,不巧遇到同是赶去家宴的鲁姨娘以及她的一对儿女,二少爷季元泽与二小姐季宛嫣。
鲁姨娘确实保养得当,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出身,举止得体,面上始终含着笑容,观之亲切。
有这样的生母,就算嫡母刻意使坏,儿女也不会长歪到哪里去。再说大老爷季颢十分开明,鲁姨娘身份特殊又受宠,儿女几乎绕过大太太沈氏,是在她膝下长大的。
瞧季元泽与季宛嫣的神情便可看出一二,都是笑脸人,不显山不露水。
季元泽继承了大老爷季颢的风范,眉目疏朗,一派儒雅俊逸,听说才学兼备,甚是难得。而季宛嫣的五官与鲁姨娘倒是有相似之处,却韵味不同。鲁姨娘是柔,季宛嫣却是媚,如同春日里的繁花,娇艳欲滴。一颦一笑,丝毫不掩饰姿容,美目流转华彩熠熠,明艳不可方物。
“真是巧,大少爷也在这。”鲁姨娘柔声道。
“大哥。”季元泽神情恭敬,行了礼。
“二弟。”季元弘也回礼。
“大哥。”季宛嫣只是略微福身。
季元弘微笑点头:“二妹妹。”
本身平辈之间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无需行礼,季元泽如此,除了对季元弘本身的钦佩之情以外也没有别的理由。
季宛宛也很知趣的行礼,她又不能说话,还是行礼以示庄重。
季元弘与季宛嫣也回了半礼,“四妹妹。”
打过招呼了,便是一同去往正院。回廊不宽,季元弘本身走头,既然碰到鲁姨娘,自是长辈先行,让开路给鲁姨娘先过。而季元泽与季宛嫣并未动身跟上,想必是在乎长幼有序,等待季元弘先上前。但若如此,季宛宛可就一个人被抛在后面了,宛宛可不想落单,少了季元弘没安全感。
所以宛宛发挥了可怜功,扯着季元弘的衣袖,又指着自己额上的伤口,满脸郁色。
季元弘也不想宛宛独自走在后头,自己照拂不到。正好以此为借口道:“宛宛不太舒服,你们先行吧,我随后就到。”
季元泽与季宛嫣对视一眼,点点头,跟上了鲁姨娘。
他们稍走远,宛宛立马喜笑颜开,季元弘猜出了她的小心思,无奈道:“下次可不许用这招,免得我担心。”
说的是苛责的话,语气却是软得不行,满满的都是溺爱。
宛宛的眸子有些发热,她垂下头,慎重地“恩”了一声,用了大力气,语调还是怪怪的,这幅嗓子从前也就能发出这几个音而已。
季元弘眼神微暗,摸了摸宛宛的头,一行人继续朝正院走去。
4第 4 章
宛宛本以为来早了,进了正院才发现人都齐了,独差了季元弘与自己。
季老太太一看到宛宛就笑着招手,亲切道:“来让我瞧瞧,四姑娘的伤好了没有。”
季元弘轻轻拍了几下宛宛肩膀,朝她点点头,示意放心过去。
宛宛展开笑颜,亲昵地依在季老太太身边。看得出季老太太是真心喜爱宛宛,仔细瞧着宛宛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了才放心道:“我也就去寺庙里吃了几天斋,就有下人来报四姑娘摔着了,急急赶回来时,你已经不省人事,可把我给吓坏了。”
大老爷季颢见饭桌上的人听起季老太太提起此事,面色都有些不自然,那天的事季颢也听人汇报了,但此时确实不宜多谈,怕影响了气氛,于是岔开话题道:“四姑娘现在不是好好的,我瞧着比以前更水灵了,娘您就放心吧,元弘也快上座,跟你爹好好喝几杯。”
季元弘应声说好,坐上早就为他留的位置,就在大老爷季颢边上。
季老太太也没想继续追究此事,只是趁着这会故意提几句醒,季府里还有她这个祖母给四姑娘撑腰,凡事不要太猖狂翻了天去。前几年季老太太身子骨不太好,就去了苏州二老爷那养了一阵。也是念着大老爷家几个孙女年龄到了要说亲,大少爷又班师回朝,就回了京城。季宛宛重被接回季府,还是季老太太首肯的,没料到她就去寺庙里吃了几天斋,四姑娘就出了事,若说季老太太心有忿忿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过既然大老爷季颢发了话,季老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顺势接了话头,笑道:“元弘现在出息了,年纪轻轻的,皇上就封了四品官职,给你爹长了不少脸面。”
“可不就是,京城里大官小官无数,像大少爷这般年轻又有能耐的,我看也找不出几个。”
说话的是李姨娘,相貌倒是一等一的美人,可惜少了气质,女人过了如花的年龄,没有几分韵味在,难免流于俗气。与鲁姨娘一比,便觉差了不是一丝半毫。
大老爷清咳了几声,冷哼道:“妇道人家哪懂朝堂之事!”
李姨娘被驳了话,却依旧笑吟吟的。她虽没多大见识,也没读过多少书,但对大老爷的心思可是摸得一清二楚。要没这点眼色,也做不到大太太身边的得力丫鬟。看大老爷说话时满面春光的样子,就知道李姨娘的那番话对他受用的很。
大太太适时笑道:“我看这也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若不是当年温氏瞧出大少爷是将才,放他去从军,说不准大少爷现还在国子监苦读呢。”
季老太太从前确实跟大太太沈氏不太对盘,但自从沈氏生下嫡子悉心教养,对沈氏也稍稍和颜悦色起来,沈氏这番话也说到季老太太心坎里去了,季老太太曾为温氏偷偷怂恿季元弘去从军这事耿耿于怀,今日看来确是促成了一桩美事,季老太太不禁感慨道:“我这表侄女倒是有先见之明,若她泉下有知,也会替大少爷高兴的。”
大老爷捏了捏胡须,笑道:“您俩这是在合着编排我的不是了,当年让大少爷去国子监难道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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