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眼热呢。”
七娘不再看王磷,朝姚秋思笑了笑说:“思娘眼神儿也太利了罢,这裙子实是家里侍婢新制的,只是略有些精巧心思而已,若你喜欢,回头我便叫人送个图样到你家去。”
“多谢你了菁娘……”姚秋思亲亲热热地挽住七娘的手臂,笑容满面地说了好些话,才往王磷看了一眼,笑问道:“王三哥,方才我看见卫家郎君寻你呢。”
王磷勉强露了个笑,接话道:“是吗,卫五哥在寻我。”未婚妻当面来了,王磷便是再不经事,也知不应在未婚妻跟前表露出对另一个女郎的任何想法来,再看着七娘冷漠的表情,心中一时是愁苦悲切无限。
他呆立半晌,说:“这处风大,你们小娘子也勿要站得太久了,免得染了风寒。”转身摇摇晃晃地去了。
……
王磷神思衰颓,当着人面,竟是连走路都抬不起脚的样子。朱兆新看见了极不顺眼,直将人拉扯到无人的角落,喝道:“你如此这般是为何?”
王磷甩开朱兆新的手,怔怔站着,看着风浪频起的江面,心中悲切。他颓然道:“你不懂,你不懂……别处去罢,叫我一个人静一静。”
“那恶婆娘又与你说了甚?”朱兆新大咧咧说道:“王三,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纠缠于这些个儿女情长有意思?若不是与你有过命的交情,我如今也懒得理你。”
王磷只是默默不语,几乎要迎风落下泪来,叫朱兆新看得无语,直想将他揍一顿。
卫羿走过来,朱兆新立刻兴奋了起来,招呼道:“五哥!后日武试上五哥要来为我助威,说好了,可不能忘啊!只需这回脱颖而出,我也能入军了!”
丹朝文有文举取士,武也有武举,同样三年一度,分别由卫氏、朱氏在西北甘州、岭南广州两地举办。这并不只是面向民间高人、世家子弟的武试,军中并无职级的兵丁同样可以报名。若是武艺高强,又于兵法、民情、律法等有些造诣,倒是比文举更易考些。
只要脱颖而出,便能授予低级军官之职,从此挣脱无名小卒的套路,在军功、武力至上的军队体系之中,已经是迈出了最好的第一步。便是朱卫两家子弟,想要入军,同样是要经过这样一番考试的。
今岁辅公之位在金陵交接,原本在广州办的武试便改在了金陵。在祭礼之后连续十来日,便是今科武举的时间。
卫羿看了朱兆新一眼,平淡地说:“教了你这许久,若是得不着第一,你知后果如何。”
朱兆新骄傲地锤了锤胸膛:“五哥放心,以我实力定然是所向披靡。”
这几年卫羿滞守金陵,除了练兵外并无大事,便顺手指点世家子弟当中他看得顺眼,又有天赋的几个孩子习武。除了小时候就教过的王磷和朱兆新外,还有他二哥的几个孩子,和王磐的儿子王修。卫羿的武艺传自药叟,独成一家,极受推崇,如今年纪渐长,耐心也渐渐多了,教起人来越发得心应手。
而卫羿教过的这么多人当中,朱兆新也算是其中佼佼了,心性专一,肯下苦功,这几年突飞猛进,几乎赶上了卫羿当年的巅峰水平。
卫羿对朱兆新还是很看好的,便只是点头,转向王磷,语气严厉:“王三,抬起头来。有甚大事,能叫你一介儿郎如此作派。若不给我一个因由,现下便揍你。越长越绵,再如此,勿要与人说我曾教你武艺便是。”
朱兆新大声说:“我正说他!五哥你却不知,王三说是爱慕那恶婆娘,但想推的不敢推,想要的又不敢要,我看他这副样子就心里烧得慌。”
王磷身躯一抖,立刻抬起了头,面色羞愧。虽然他也只是比卫羿小二三岁,但卫羿既然指点他武艺,就是半个师父的意思。他低声说道:“我知事不可为……只是心中依然放不下罢了。”
卫羿知道朱兆新说的是谢七,照他胸口抽了一拳,冷声道:“恶恶声相向,你可是还小?”
“不叫便不叫罢。”朱兆新揉了揉隐隐作疼的胸口,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卫羿看着王磷的样子也觉得烦,揪着衣领将人提起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既已订亲,便该全心对待妻子,再去思索他事又有何用。有担当些,莫要叫我看不起你。”
王磷怔怔听着,忽然掩面,声音又抖又急:“大家都是如此说,我只是心中不甘,谁知我心中不甘!谁也不知!你们想要就去抢,你们想得就能得,不是谁人都能如你们这般!”
卫羿将王磷扔到地上,盯着他的眼神变冷。他道:“王磷,你如今还小?家族生你养你,爹妈生你养你,为家族效命、侍奉爹妈,难道不应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何其多。只不过不能得到一个女郎,你就如此寻死觅活,若是日后有大事加身,谁敢仰仗于你?”
王磷摊在地上也不起身了,也冷笑了一声,慢慢地说道:“五哥你自然能如此说。你何曾遇到做不成之事?你打小便有武艺天赋,又遇良师,还不到十岁便得了一身高强武艺。你家只以武力为尊,你愿做甚都有人说好,你愿娶谁便是谁,便是不合规矩,只需合你的意,你家就没有不同意的。你年方二十一,如今已是六品武将,你手上有兵马,越发是无人能挡你。”
“我家与你家却是不同。我家是谁都要守规矩,便是我天资拔群,也需老老实实按资历熬年景。家长所说的话更是金玉之言,不得置喙半句。我做错甚了?我没有!我从小至今,不曾不守规矩过,不曾不听话过,我一路老老实实!我又不是死人,难道我连心中一丁点自个儿的想法都不能有,我连一件儿自己真正想做的事都不能做?这是什么道理?”
王磷越说越激动,嘶声道:“你是你自己运气好,才得来的意气,若你生在我家,你还未必能活成我这个样子!”
卫羿的眉心纠成了一团,盯着王磷。他并不是善辩之人,心中并不认为王磷所想是应当的,但他想说的话都已经在前面说完了。若是换了前几年,他也许会将王磷暴揍一顿,但如今他心中也十分清楚,人心中所思所想,许是唯一不受旁人掌握的东西。
朱兆新越听越是发怒,大声说:“王三你可知你这是什么样子?拉不出屎你怪茅坑太臭你晓得吗!谁都是一样过日子,谁又真的比谁好多少,别人怎地就能风生水起,就你一路在烂泥潭里打滚,是因为你自个脑子里糊满了泥罢!”
王磷跳了起来,满脸愤恨,冲上去抓住朱兆新,当脸就是一拳。
朱兆新爆炸了:“敢打你朱哥哥!我早就想揍你小子,你居然还敢先出手!你是嫌命太长了!”
朱兆新一身武艺极佳,王磷也并不差,两人翻翻滚滚打在了一起,你揍我一拳,我还你一掌,一开始还留些手,几个回合之后都是身上吃疼,发现对方并未留手,于是自己手上也越发狠了起来。
卫羿站在一旁,垂眸看着这两人,表情淡淡。
两人打成这样,自然很快吸引了一众人等的注意力。
朱家祭礼已经完成了,观礼人群已经在逐渐各自登车离开,王朱这一闹,周近的人便慢慢聚集了过来,看清打架的是朱家子与王家子,一时议论纷纷。
有人便上来劝道:“有甚话不能好好儿说,非要拳脚相向?”
“丢脸丢够了罢,还不停下。”卫羿看准了位置,上去一人踹了一腿,他用劲巧,踢在两人身上用力最要紧的关节处,王朱两个当下的攻击就落空了,以一种滑稽的姿势错身而过,踉跄了一下,都扑到了地上。
“站起来。”卫羿立在两人之间,冷声说道。
王朱两人受他指导,从小到大被揍的次数是真不少,一听这等语气心中就先寒毛直竖,立刻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看对方的样子,再低头看看自己,两人都是心中羞愧,这回整的也真是难看了些。
不过即使如此,朱兆新也依然是理直气壮的,扯着打破的嘴角,呲牙裂嘴瓮声瓮气道:“我住手并非承认你做对了。王三,我告诉你,若是你日后依然这般扭捏捏,莫怪我日后不把你当兄弟。”
王磷原本便是最要面子的人,如今狼狈,却又被许多人围观,他心中已经恼极。既后悔自己不该冲动,心中对卫羿和朱兆新也有些怨恨慢慢生了起来,若真是兄弟,怎会使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这样的丑?怎会句句话戳他的心肝?他昂起了一张挂彩的脸,道:“我何曾扭捏?我有那一点错了?你既不念情面,也莫怪我……”
“这是作甚?作甚了?”王磷的母亲,王家三房太太莲花碎步跑了过来,扑上来抱着王磷叫道:“我儿,你为甚与朱家这野驴打起来了?我的老天爷!瞧这一身的伤!怎能如此,这大庭广众之下拳脚相向,有辱斯文!”
几家的大队人马也循声找了过来,将无干看热闹的人全都劝退,只剩了四家的人。两个年轻人闹点小矛盾罢了,也并不是大事,王磐和朱谦泺压着王磷和朱兆新互相道歉,又与围观者分说致歉,这才算完。
世家大族其实也最是要面子,朱家倒还好些,反正朱兆新打小便是个小霸王,每隔若干日总要整出一两件叫人恨不得将他掐死的事来的。
倒是王家的夫人们,回去私下一交流,却都说,王磷之所以会与朱兆新争吵起来,却是因为谢家的七娘。虽然谢七娘并没有做什么,但王磷心仪于她是事实,她害得两家郎君为她而争吵是事实,王家老一辈的夫人们竟是以三房太太为首,有些集体厌了七娘的意思。也带得与王家亲厚的一些人家觉得谢家七娘不好,性子不好,身子骨也不好,还是个没了娘的孩子,教养堪忧,云云,不再考虑求谢家七娘为妇。
看清了这一点的谢大娘心中无奈,一要为妹妹分说几句,就被家里的长辈夫人们以‘嫁到我们家便是我们家的人,还是勿要过于关注外人之事’为由堵住了嘴巴。
原本王磷有些欢喜七娘罢了,两人也不曾有过任何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