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直至这略显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这才将我从恍惚中拉回现实,会这样唤我的,只有项逸南。
我却忍不住又闭上双眼。不想面对这一切。
“小蝶,你怎么样?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去附近找大夫!”
听见项逸南焦急而又关切的声音,我只得又睁开眼,环视了一下周围,映入眼中的是亭台水榭惯有的朱漆柱子和雕檐画壁,还有围在不远处的一圈垂柳,初夏的垂柳已褪去春日地新绿,翠色的枝条长可曳地。就像轻柔明媚的绿丝绦,生机勃勃地一直蔓延到远处宽阔的官道上去……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辞柳亭”,位于兴都城外专供往来迎送之人歇脚之地。
“小蝶……你说句话,莫非已经连我都不认识?!”项逸南大概是看出我眼中的迷茫与疏离,抚着我的脸更加心急。
我想说点什么,但一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我忙抬手要去摸自己的喉咙,这才发现自己的十指竟也变得软弱无力,就像提线木偶那失去了操控地手指……
我差点忘了。青筝怕我不慎向项逸南泄密。还仔细封住了我的手筋,暂时弄哑了我的嗓子。
即便如此。我也只是心甘情愿任由她处置。就算我成了废人,想必项逸南也不会介意,反正他想要的也不过是我肚里的孩子,而且我如今这伤痕累累又残缺的身子,他应该也不会再感兴趣……
项逸南试着解我的哑穴,却发现徒劳无益,又执起我的手仔细查看我的手指,最后紧皱眉头得出结论:“大概是怕你将他们地真实面目和行踪泄露出去,便用药毒哑了你地嗓子,还挑断你指上的手筋……”
项逸南又我搂紧,低哑地呢喃竟然充满庆幸,“原本一直派人暗地里追寻掳走你的那些人的踪迹,但派出去的人反倒都没了踪影……还好,他们总算是守信,昨日我才斩下太子的人头示众,今日我一早赶来这里就让我看见了你……虽然这些天可能让你受尽委屈,但终究没了结你和孩子的性命……嗓子和手筋的事你不必着急,我会尽快让人去找潘神医来给你医治……”
不仅是他身上,就连他开口说话时,都能散发类似松木的香气,夹杂着柠檬与百合的淡淡芬芳,令人神清气爽,竟又感到难得的踏实与沉静,莫非是用一种新的香料来掩盖他原来身上挥之不去的麝香的香气?
我尽量垂眸不去看项逸南的眼睛,不敢与他对视……我曾经欺骗过他,今后还得继续欺骗下去,不知何时就可能被揭穿骗局,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正在心里挣扎叹息之时,项逸南已吻了吻我的眼睫,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裹住我的身体,又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起,走向他拴在亭外的战马,“好了,已经没事了,咱们这就回家去……”
网友上传章节 五十四,新一轮流转
项逸南抱着我策马缓行,没走出几步,周围就涌出许多黑衣影卫,悄无声息地朝着他半跪在地,黑压压的一片,恍若蝼蚁,看得我心头压抑。
项逸南似乎察觉到我的情绪,用手臂将我裹得更紧,对周围的影卫低声命道:“回府。”于是那些影卫便又悄然撤离,隐没于花墙树影。
想来也是,项逸南怎么可能当真只身一人前来赴约?看来早就四处设下了埋伏,很有可能还会派人暗自追踪。但是以青筝的头脑与身手,也许用不着我为她担心,如今只希望她不要再回到那间客栈,不慎暴露墨松冉与冷连的踪迹。
一路上,项逸南都俯头在我耳畔低声向我诉说他是如何搜集太子毒杀其他八位皇子的证据,又是如何煽动群臣纷纷倒戈,联合上书逼迫卧病的皇上废黜并严惩太子,如何将太子及其同党捉拿入狱,又是如何在十日的期限内强行将太子推上了断头台。
大概当初就连青筝自己,也万万没料到项逸南竟然真能在十日内取到太子的首级。
不,也许她早就料到项逸南有能力做到这一切,所以想借他之手铲除太子,如此一来,墨松冉这唯一幸存的九皇子,就将顺理成章地入主东宫,前提是倘若他能顺利回到兴都……
罢了,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想再去费心,我现在已成了无根的浮萍,无所凭依,从此以后只能随波逐流,四海安歇。能支撑我坚持漂泊下去的,就只有偿还我对墨松冉的亏欠,还有我肚里的孩子。
不知师父此时,是在漂泊,还是又停靠在了哪里?
就这样,我在外流转了一圈。又转回到将军府里。
将军府的一切照旧,少不了弯弯曲曲一眼难尽的雕檐回廊,和曲曲弯弯一言难尽的万般心绪,还有寂静的中庭与繁盛的花园后庭,繁盛到我总是无暇多看几眼。。shuDao
不同地只是守卫的人数增加了好些,来了个新管家。侍女们换上了更轻薄的水蓝色单衣,而项逸南的卧房里原本棠棣色的绸缎垂幔均换成了松香色烟罗纱帐子,准备迎接盛夏的来临。
新月还是老样子。满月好像更丰润了一些。祈雨竟然还留在将军府里没有被遣返回九王府去。她们仨自然又成了我地随身侍女。
她们初初见到刚被项逸南抱回府地我时。眼中都难掩惊异。后来为我沐浴更衣。弄清我目前地状况。就更是咬着唇不忍出声。看来如今地我。还真像是受过许多折虐地样子。青筝无意中还帮我成全了一场苦肉计。
如此甚好。不能言语。就不必多费唇舌去解释或掩饰什么。被封了手筋。不能自理。正好可以任由自己像行尸走肉一样地生活。什么都不必去多想。这样最好不必多费心力。
于是我只得勉强对她们微笑。希望她们能安心。很配合地任由她们摆弄。但只有项上那串紫水晶项链。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她们为我取下来。
更衣时。她们帮我换上地不是跟她们一样地侍女单衣。而是绿底金丝绣花抹胸长裙和藕荷色轻纱外披。抹胸长裙地腰带尽量系高了一些。穿得像个典型地唐代仕女。看起来很适合做孕妇造型。再过一段时间。那收腰地侍女单衣还真藏不下我日渐突出地小腹。
这外披地藕荷色跟松香色近似。如果今后我一直这样沉默不语无所事事地待下去。也许渐渐就能与房里地松香色烟罗纱帐融为一体……
更衣梳妆完毕,只见外间的桌上已经摆满饭菜和点心,项逸南走过来执起我的手,将我引至桌旁坐下。www。shudao。net
新月盛上一小碗人参鸡汤,刚要来喂我,却被项逸南伸手接过去,亲自端起鸡汤舀上一勺送到我嘴边。
被项大将军亲自伺候,我是不是该感到受宠若惊?
可我看着他那张与师父肖似的脸。恍然间又难免忆起师父曾经喂我喝粥时的宠溺。心底的隐痛又无法抑制地蔓延开来,怎么也无法迫使自己张口将这勺鸡汤咽下去。
不用看也知道项逸南此刻会将修眉拧得有多紧……我只能求助似的望向最懂事的新月。新月便俯头向项逸南恭敬地低语:“将军,请恕奴婢多嘴,姑娘喝汤有些坏毛病,都是以前被奴婢给惯出来的,太烫了不行,太凉了也不行,这温度地拿捏……”
项逸南闻言只是抿唇不语,周围的空气都近乎凝滞,我不敢去看他那双与师父相似的眼睛,也不知他是否正为我的不知好歹而强压怒气……
良久,他终于将汤碗递与新月,我和新月都松了一口气。新月便舀起一小勺汤,在唇畔轻轻吹了吹,又自己抿了抿,每次都是做足了戏才送到我嘴里。这一小碗汤,喝得还真是不省
喂完汤,新月又挑了几样我平时爱吃的点心劝我吃下去,这时只听祈雨也在低声劝项逸南:“将军也尚未用膳,不如多少吃一点?”
项逸南只是挥手道,“都撤下去。”语气虽然阴沉了些,但听起来好像未含怒气,不至于会出现暴风雨。
待新月她们都端着碗筷退出去之后,项逸南伸手将我揽入怀里,我没有丝毫的反抗,柔顺得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具。
他执起我的手,吻着我已没了知觉的手指与受伤地手心,尽量将声音放轻:“你可是还有些怕我?但我身上麝香的香气已被如今的天泽香压了下去,这天泽香不仅能为我平定心神,还可安抚你孕期的情绪,所以今后你不必再担心与我靠得太近。如何,闻起来可比以前感到舒服一些?”
天泽香?大概就是他现在身上那股松木和柠檬混合在一起的清新香气,的确比以前的麝香好闻许多,可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得上檀香更令我安心?
他见我只是垂眸咬唇没有反应,语气略微有些转阴,微抬起我的下颌道:
“我知道,你还在怨我,是不是?怨我当初对你的粗暴,怨我差点害你小产失去孩子,怨我原本与你约好一起去长乐寺,到那日却因军务而失信于你,结果害你被人掳走,在天牢又没能救下你,让你被他们折磨成这副模样……但是,就算你再如何怨我,我好歹是你肚里孩子地父亲,你好歹该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在孩子出生之前我只能暂时将你藏起来以防多生事端,一旦孩子出世,我一定会给你应得地名分,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也会保证今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母子,包括我自己。”
我只是一动不动地靠在他的怀里,垂眸聆听。项逸南地话语,似乎要比以往要多好些,大概是因为我不能言语,他说起心里话来反倒无所顾忌,也不必担心我会向外人泄露他项大将军的心思。
可是听见他如此表白心迹,我却一点也无法感到欢喜,他为我付出得越多,今后得知真相时就会越痛恨我,还有我肚里的孩子……我突然有点后悔,后悔将孩子牵连到如此危险的境地,可惜此时才后悔已然来不及……
这是,他落到我唇上的轻吻打断了我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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