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领林静枰吩咐道:“查封千月阁,一干人等悉数投进死牢等候发落。”
林静枰领命,禁卫军如潮水般退去,秦氏低垂着眼,抬手指向容容所在的方向,询问道:“殿下,此人该如何处置?”
“押入天牢,大刑伺候,本宫倒要瞧瞧她的骨头有多硬。”
第2章
乾清宫是历代帝王处理朝政的所在,五年前皇姐安平女帝驾崩,遗命由他在平瑜及笄前摄政监国,安玥便搬来此处。沐浴过后,他换了身黑色常服,盘腿靠坐在软塌上,摊开案桌上一本奏折,拿毛笔沾了些朱砂,飞速的批阅起来。
乳公秦氏提着半篮烘干的碌柚叶走进来,掐灭了铜炉里的龙诞熏香,将碌柚叶一片片塞进去,不多时青烟便从铜炉里袅袅升起,夹杂着碌柚特有的刺鼻气息,安玥蹙眉,抬头看过来,秦氏忙解释道:“碌柚叶,给您去去晦气,冯太卿遣人送了来,也亏得他仔细,存了些下来,否则这时节还真不好找。”
安玥收回目光,提笔继续,秦氏边往铜炉里塞碌柚叶边说道:“冯贵侍向来为人和气,不像其他的侍君,仗着有家族背景支撑,便飞扬跋扈不把别个放在眼里,先帝在时,年皇夫不得宠,蓝侍君离宫,倒是他一直默默陪伴左右,后来先帝殡天新皇登基,他也相应的被册封为太卿。这么一琢磨,老奴便觉得殿下先前说的句句在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倒是个精明的主。”
安玥将笔搁回砚台,合上奏折放置一旁,仰头在雕梁画栋的宫殿内扫视一圈,冷笑道:“这个皇宫里,到处都布满吃人的兽,若是不精明,哪里能存活的下来?”就连你秦公公,也并不像表面那般良善。当然,这话他并未道破,终究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乳公,只要不触及底线,权且当作不知。
秦氏听的连连点头,瞥见侍书不在殿内,便疑惑道:“侍书公子怎地不在殿下身边伺候?”
“被本宫派去天牢了……”安玥话音刚落,却见侍书走了进来,说道:“殿下,林统领求见。”
安玥点点头,侍书高声唱和,禁卫军统领林静枰大步跨进殿内,持剑单膝跪地行了礼,这才回禀道:“臣奉命带人在宫里各处搜索,最终在闲置多年的玉浮宫内发现一具女子尸首,样貌与宴席上行刺殿下的刺客无异。”
“哦?”安玥挑眉,吩咐道:“抬进来。”
林静枰起身出门,片刻便又返了回来,身后跟着两个身穿黑色盔甲的禁卫军,用块门板将尸首抬了进来,往地毯上一放,秦氏抬眼一看,顿时吓的满脸惨白,身子哆嗦着,险些将身后铜炉撞倒。
死者着一身粉色裙衫,梳青楼花娘间盛行的祥云髻,面容乖巧清秀,手腕脚踝处坠满细小铜铃,典型的舞装打扮,颈部碗口大的一个伤疤,鲜血喷溅的满身都是,虽早已干涸,但看去不免让人胆战心惊。
这便是千月阁那位花娘容容,而那个假扮她的刺客,想必是事先潜入千月阁的马车,尾随至宫内,伺机将其杀害并取而代之,趁献舞之际妄图行刺自己,结果人算不如天算,终是马失前蹄意外被抓,安玥在脑子里一合计,便已了然,林静枰自然也能想通,她上前一步,求情道:“想来此事与千月阁并无干系,望殿下网开一面。”
“单凭猜测便欲放人,林统领几时变得如此草率?本宫并非残暴无道之辈,待查明真相,自会还她们一个公道。在此之前,恐怕得委屈她们在死牢里待上些时日。”安玥起身,背负着手踱到那具尸首面前,半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摆摆手,命令道:“退下罢。”
林静枰再次跪下行礼,带着人快速的退了出去,安玥转头看向侍书,问道:“刺客没招?”
侍书摇了摇头,回道:“大刑都动过了,昏过去几次,再拿冷水浇醒,反复折腾大半夜,愣是半点讯息都不曾问出。”
意料之中的答案,安玥唇角扬了扬,吩咐道:“叫人备车辇,本宫亲自去会会她。”
“殿下喂,那天牢重地湿气颇重,白天再去不迟,已是三更天了,回头还得去上早朝,您还是早些歇息吧。”秦氏苦口婆心哄劝,安玥未曾搭理,直接抬脚便往殿外走去,秦氏无奈叹气,抓起一旁悬挂的披风,连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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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跟大理寺各自都有隶属的牢房,所谓天牢,不过是皇族在宫内私设的刑室,普通宫人犯错,轻些的便仗责几下小惩大戒,重些的直接仗毙草席一裹丢去乱葬岗,打入天牢的,多是皇亲贵族或是后宫君侍等身份尊贵之人。当然,像行刺安玥帝卿的刺客这种重刑犯,得此殊荣倒也不奇怪。
因是三更半夜,天牢守卫或站或坐,都已酣然入梦,听到秦氏刻意拔高的唱和声,吓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扑通扑通跪地见驾,匆忙些的,连身下坐着的板凳都带翻,稀里哗啦一阵人仰马翻,直到安玥摆手示意起身,这才总算回归安静。
两个守卫持了钥匙,抖着腿在前方带路,兜兜转转半晌,拐了三四道弯,才在一间石牢前站定,扯过上面的锁,插入钥匙打开,再将缠绕牢门的铁链一圈圈解下来,这才推开牢门退到一旁,安玥低俯了头,跨过狭小的牢门,站直身子抬眼望向对面墙壁,未等作出反应,便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他转过身来查看,竟是秦氏被当下场面惊的昏厥过去。
命人将其抬回乾清宫,安玥转过身子,向前走了几步,原本昏睡的刺客倏地睁眼,待看清面前之人时,抿嘴轻笑道:“劳殿下大驾前来探望,容卿受宠若惊。”
手腕被铁链绑缚住,悬挂在房梁上,离地约有半尺,双手已被施过拶刑,血肉模糊成一团,几乎分辨不出手指的模样,身上鞭痕纵横交错,肩头胸口大腿处烙印红中泛黑,双踝无力的垂落着,显是用过夹棍,唯有一张脸完好无损。
安玥一把捏住她下颌,拇指在脸蛋上抚摸几下,慢慢滑到后脑耳根下,猛的用力一扯,一张完好的人皮面具便捏在了手心,身后众人“嘶”的倒抽了口凉气,面具下的脸,眉如远黛,腮若红杏,唇瓣饱满丰润,额心一点朱砂印,双眼盈盈水波暗涌,就连堪称绝色的安玥,都相形见绌。
难怪先前便觉得眉目与那张清秀脸蛋不搭配,竟是易了容,安玥双眸不复先前那般冰冷,指尖她脸上游移半晌,这才将那张人皮面具递给侍书,命令道:“都退下吧。”
“殿下……”虽说手脚筋皆被挑断,终归是武艺高强之人,侍书担忧出声,安玥摆了摆手,强硬道:“回去歇着吧。”
侍书无奈,只得领着禁卫军退了出去,走到牢门口,又对守卫吩咐道:“守好牢门,若无传唤,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
侍书原是先帝御前秉笔大侍,正五品封衔,就连那些权高位重的大臣,见了面都要尊称一句“侍书公子”,如今又得四殿下重用,守卫自然不敢不听,连忙点头应是,侍书朝内牢方向望了眼,无声的叹了口气,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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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内只剩两人,安玥背负了手,斜眼瞧向她,不急不缓的说道:“禁卫军已在玉浮宫内寻到了容容姑娘的尸首。”
“啊,发现了呀?那瞒不过了。”她惊呼出声,不过脸上表情可半点也瞧不出慌张的模样来,反而委屈的扁了扁嘴,无奈道:“本来我只想点了她的睡穴,没打算取她的性命,不过这样一来,恐怕诺大千月阁都要遭牵连,于是只好牺牲她一个挽救一大群喽。”
看来千月阁当真无辜,安玥沉吟片刻,又问道:“本宫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要置本宫于死地?”
翻了个白眼,她一脸无辜的说道:“杀手嘛,自然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您逼问我毫无意义,要问也得问那幕后主使去。”
“本宫倒是想问,前提是你得把她供出来才行。”
“那在下可就无能为力了。”习惯性的想摊摊手,竟忘记双手被吊起,只这般轻轻一挣动,便是钻心彻骨的疼,她痛苦的闭了闭眼,咬牙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们杀手接生意,从来不与雇主碰头。”
“如此”,安玥了然的点点头,声音顿时冷了下去:“那留你,便无用了。”
“对对对,”她连声附合,一脸无畏的笑道:“麻烦殿下赏个痛快,莫要再这般折腾了。”
第3章
一昏睡便是三天,再次醒来时她已不在天牢,身下是描金的千工拔步摇床,铺着厚实的被褥,沾血的衣衫换成了干净的白色寝衣,手脚两侧用夹板固定,拿白布条缚在雕花床架上,其他各处大小伤口也均已上过药,一时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嗓子因缺水而干渴的直冒烟,一口气没喘顺便引来连串的咳嗽。
守候在旁的宫女若琳听到声响,连忙凑上来,欣喜道:“姑娘,您醒啦?”
“嗯。”嗓子低沉沙哑,她艰难的应声,抬眼瞅向远处八仙桌上搁置的茶壶,若琳立刻了然的奔过去,倒了一碗温热适宜的茶水过来,双手捧着递上来,半天不见对方接手,垂眼一打量,这才一巴掌拍上额头,讪笑道:“奴婢真是糊涂,倒忘记替您松绑了。”
“即便松绑,依在下伤势情形,恐怕也端不起这茶碗。”见若琳手忙脚乱的来解绑缚在床架上的布条,不由得出言提醒,若琳听闻此言倒未停下手上动作,解释道:“怕您睡着乱动触及伤处,太医这才出此下策,现下您醒了,自然无需如此。”
四肢重获自由,她却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气运丹田想要借力坐起,却突地发现浑身如同被抽空一般,半点内力都无法聚集,天牢大刑虽狠厉,终归是皮外伤,即便折手断脚,断不会累及真气,会出现当下的窘境,自然是拜“化功散”所赐,连江湖间秘传的邪药都能弄到,四殿下心思之慎密,当真不容小觑。
若琳生的武大三粗,胳膊横过她脊背,只轻轻一捞便将她扶坐起来,抽出一床锦被,叠的方方正正,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