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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昕络收招,抬眼看向容卿,忽的一笑:“五年前的上元佳节,我与妻主曾有幸见识过容容姑娘的倾城一舞,也便认出了容容姑娘其实就让我师傅江娘才尽的师妹,所以先前听说容容姑娘被刺客杀死在玉浮宫便觉蹊跷,原来死的那个是刺客,容容姑娘安然无恙。”
酒痴陆三娘的独门轻功,若是瞒过其他人倒还有情可原,自家师兄断不会认不出,容卿也没打算否认,否则前日也就不会主动请缨去苏府送满月礼了,她嫣然一笑,拱手道:“托师兄的福。”
“不敢。师妹生的花容月貌,又巧设计谋入得宫闱,甘愿雌伏于男子身下,如此忍辱负重,他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难怪师傅会落荒而逃,却是我等草民高攀不起的。”苏昕络现下总算明白为何当日师傅舍弃资质如此优秀的师妹连夜避往江南,想来是发现了师妹的阴谋,不想祸及苏家,之后托人送来的信上禁止自己与她相认想来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耐性好之外,脸皮厚算是容卿的第二个优点,况且苏昕络这番话尚算文雅的,民间评价与其相比恐怕要难听上十数倍,所以她也不气,只笑眯眯道:“既然瞧不上我,又何必捅破这层窗户纸与我相认呢?既然与我相认,那便是有事相求,又何必如此大义凛然?”又侧目看向蹲在桌子底下往外瞅的柳瑛,叹息道:“找了这么个脾气的夫郎,你的日子不太好过吧?”
既然知道他是急脾气,还拿这样的话来刺激他,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柳瑛小心翼翼的从桌子底下退出来,单手抱了怡清,用另外只手拍打了下衣袍上沾染的灰尘,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还说我呢,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容卿乐的哈哈大笑:“若是没有些共同之处,又如何能来到一处呢?”
眼看苏昕络就要炸毛,柳瑛连忙就抢过他手里的鸡毛掸子,将孩子塞过去,然后推着他坐到椅子上,轻斥道:“亏我之前还跟唠叨过,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结果你倒好,三句谈不拢就动起手来,都两个孩子的爹了,还这么冲动。”
动手试探的事是两人提前商议好的,所以苏昕络也明白柳瑛这番话是说给容卿听的,同时也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便没有吭声,柳瑛这才走到容卿面前,拽着她的袖子,笑嘻嘻道:“你好歹是内子的师妹,跟我又一见如故,这点小忙都不肯帮的话,也实在说不过去了呀。”
这番话苏昕络倒是不同意了:“两条人命,倒也不算大事,只是一个是一等公家的嫡子,一个是一品大员家的嫡女,两方都是世家,朝中盘根错节,御史台又紧盯着,若是处理不妥当,铁定要出乱子。”
“苏公子说的极是。”容卿笑着点点头:“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殿下夹在中间十分为难,索性撒手不管。”
当然容卿还没有重要到让安玥事无巨细都对她敞开心扉的地步,但从他听闻此事时的表情以及之后拒见外臣的做法,也不难推断出来,就算有偏差,也会八九不离十。
见柳瑛跟苏昕络都是一脸失望的模样,容卿又多言了一句:“宫里的路是行不通了,快些想法子找出真凶才是关键。”
“大海捞针,谈何容易。”柳瑛对古代刑侦无甚概念,但总归不会太先进,在现代都有那么多未解决的悬案,更何况是现在,因凶器乃苏家所赠,只希望追杀源头时莫要出岔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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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一番话,容卿基本算是交了底,再纠缠亦是无用,况且大舅母阖府还在等候消息,柳瑛跟容卿道了谢,便拉着苏昕络准备离开,容卿送她们出去,孰料刚转回小厅的门口,就见安玥冷脸站在廊柱下。
容卿心里“咯噔”一下,但又立刻安慰自己,他只是方来到这里,并未听到密谈内容,于是强装镇定,满脸堆笑的迎上前,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你不是名唤小五,自幼父母双亡被师傅养大么,怎地又摇身一变成了衮州太守之女容卿?”
作者有话要说:去吃喜酒了回来晚了,现在才码完。
不过片刻,容卿心思便转回来,身姿婀娜的扭到安玥身边,挽着他的胳膊亲昵的撒娇道:“这事说来话长,此处天寒地冻的,咱们回寝殿细说不迟。”
安玥怒容不减,一把推开她:“你最好把谎话给编圆些,否则……”话到这里打住了,他哼了一声,转身就就往后殿寝宫走去,容卿挑了挑嘴角,抬脚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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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卿进去的时候,安玥已经冷脸端坐在书桌前,里边侍候的宫侍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并叮嘱道:“我跟殿下有事要谈,把门关了,任何人不许靠近。”
说完不禁赧然一笑,凭自己的耳力,若有人靠近又岂会听不出?
“你还笑得出来?”安玥瞪了他一眼,“看来是本宫太纵容你了。
“先喝杯热茶驱驱寒吧,年关将近,后宫朝堂事多又杂,眼下又出了这样的大案子,殿下若是不保重身子,万一有个头痛脑热的,他们又能指望谁去?”容卿提过墙角煨着的茶壶,斟了一杯放至安玥面前,又给自个倒了杯,将茶壶归位后,这才搬了张黑漆鎏金锦杌坐到他边上。
暖暖的茶杯握在手里,耳边又洋溢着如此温情的话语,安玥心中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虽明知她进宫有着自个的目的,又是大内密探所查不出的,如今真像浮出水面,他本该觉得轻松才是,奈何拜已故安平皇姐所赐,他最恨的便是欺骗,心中纠结万分,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不那么中听:“只是个供本宫玩乐的女宠罢了,别忘记自个的身份,我皇家的事情,无须你来杞人忧天。”
“别人好不好,与我何干?我忧心的只是殿下一人而已。”容卿往安玥身边凑了凑,故意将热气喷在他敏感的耳垂上,安玥搭在茶杯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容卿却突然往后退了几分,坐直身子,认真的问道:“您不是要审问容容么?别只顾着生气了,正事要紧。”
糗事被点破,安玥恼羞成怒,一脚将容卿踹翻,咬牙切齿的说道:“给本宫跪到地上说去,若是有一点保留,本宫抄你九族。”
从锦杌上跌下,头撞上软榻一角,顿时起了个打包,容卿揉着额头爬起来,听话的跪好,睨着安玥,不怕死的说道:“殿下这点可威胁不到我,因为我容家九族早就被抄了,您要是说诛我九族,我兴许会害怕。”
说的是害怕,表情可实在看不出,略一停顿后,她又笑嘻嘻道:“不过殿下肯定是不会诛我九族的,否则刚才就不是回寝殿,而是直接喊人将我送去大理寺了。”
揣测心意,毫无避忌,直言不讳……安玥被气笑了:“容卿,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聪明人,往往死的很快。”
“若是不聪明的话,我又哪里能活到今天。”似是被勾起伤心事,容卿脸色黯淡下去,眼神空洞的盯着地毯上的祥云,幽幽道:“我容家乃是中原望族,世代商贾,从未有人出仕,只我母亲容郁一人考过两榜,先后任过七年县令,三年州通判,五年府同知,二年太守,若非政绩卓越,又无上峰照拂,哪里能节节高升?安平八年,衮州水患成灾,我母亲不顾个人安危,日夜驻守堤坝,大水冲桥毁路,朝廷拨的赈灾银根本无法运送进城,她只得说服家中族长倾半数家财从商户手中高价收粮分发给难民,这才撑到水退赈灾银入城。这样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只因为入城的赈灾银半夜在州衙失踪,便被扣了个监守自盗贪污赈灾银的罪名,抄九族,十岁以上全部斩首,十岁以下罚没为官妓……”
商贾人家,为保住家财产业,与官宦之家联姻之事常有,更别提扶植族中子女为官,这容郁有功绩不假,但若无家财疏通关系,恐怕就不止做个七年县令便能升迁这么简单了,但若说她贪污赈灾银,安玥倒也不信,为官多年的人,岂会不晓得其中的干系,况且容家本就富庶,不必为了这点银钱就搭上性命。
安玥手底下的冤假错案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安玥以手撑额,恹恹道:“这么说来,你与云岚倒是目的相同。”
明了他对云岚不喜,容卿慌忙抗议:“哪里相同了,差别大着呢。当年先皇病危,太女年幼全无依仗,为平衡朝中各派权势,为殿下摄政铺好前路,前太女一派或杀或捉或降,即便云岚之母有冤屈,也永无昭雪之日,而我母亲从不结党营私,与前太女一派毫无牵扯,所以只要查明真相总会真相大白的。”
安玥叹了口气:“真相真的有那么重要?”
“当然。”容卿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母亲向来为人严谨,若不能平反,恐怕她九泉之下也难心安,为人子女的,若只自己苟且偷生,而置家族清明于不顾,我还算什么容家人,甚至是不配为人。”
见她情绪激动,双拳紧握,恨恨的捶打地面,安玥眸色加深,试探性的引诱道:“朝廷大员的案子,程序是先报至刑部,由其立案,再移交至大理寺审判,之后再转回刑部结案,然后呈给皇上最后裁定,倘若你母亲果真冤枉,说到底也是皇姐的错,你难道就不恨她,甚至恨上整个皇族?”
容卿怔了怔,目光定在安玥脸上半晌,忽而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岂能事事亲躬,每下批示也不过是按照奏章来,若有错,最多是用人不当,也算情有可缘,便是恨又如何,先皇早已殡天,我总不见得要跑到地狱里去同她理论,至于其他的皇族,皇帝的事情岂是别人左右的了的,恨她们只能彰显自己无能罢了。殿下放心,容容对您只有爱没有恨,还说我杞人忧天呢,殿下现在不也是?”
“有何不放心的,你的爱本宫才不稀罕呢。”安玥哼了一声,傲娇的别过头,容卿垂眼轻笑,爬到他面前,抱住他一根腿,将脸贴上去,轻轻摇晃着,低低道:“并非有意隐瞒殿下,只是我自幼便在千月阁长大,受阁中众人照拂颇多,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