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宴无好宴（5）
谁也没看见，二楼雅座掀着一角的帘子随着那人的离开也慢慢地放了下来，白玉般的手腕映衬着艳红的衣袖缓缓的缩了回去。
夜色沁凉如水，齐武睡不着，披了件衣服站在厢房的窗前往外看。院子里有两个人影，一青一红，红衣的那个背对着他坐着，是晚上来访的朱玉凤，青衣的正是萧晓云。
〃走的时候像很生气的样子？〃萧晓云用手抚着杯沿说，〃这么说他应该都听到了？〃
〃看样子是这样。〃朱玉凤点点头，〃这次出来随侍的是他平日最宠爱的宣妃，可是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想来气的不轻。你前几天不是答应秦大哥了吗，怎么又把这事闹了出去？〃
〃我答应不再要那人的脑袋，可下面人怎么议论我就管不了了。〃萧晓云秀气的眉毛微微颦起，〃我原本也不想闹得这么大，当初要杀那人不过给他们一点颜色，警告他们不要把主意动到我的头上。也不知当初李密怎么想的，非要护着那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不得已？〃朱玉凤说，〃这怎么算是不得已。〃
〃李密是个爱面子的人，如今他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棋子甘愿顶着不守信义的名声，这点很值得怀疑。〃她喝了口水慢慢地说，〃我猜想在我们回来之前应该是有人劝说他。何况现在我风头正健，跟大家的关系也好得不得了，不过这时有人跳出来说动李密的，除了这个人身居高位，这个人一定也有过人之处。这样的人，还是早点找出来防着点好。〃
〃所以你就借着李密常出来私访探听士兵们口风的机会设下这个局？〃朱玉凤还是不清楚，〃我不明白这个局与挖那个人出来有什么关系？〃
〃李密肯定会因为今天的一席话而迁怒于那人……〃萧晓云沉吟了一下说，〃只要留心他最近斥责了谁，或者对谁的态度突然改变了，就应该能判断出来。有时候打草惊蛇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然后呢？〃朱玉凤算是明白了，〃我们怎么反击。〃
〃先把他挖出来再说，这事总急不得的。〃萧晓云品了一口水，慢慢的喝了下去，听着面前的朱玉凤自言自语地说：〃李密身为瓦岗首领，也算英雄中的豪杰了，怎么竟然……与传言不符？〃
〃传言多半有虚有实。〃萧晓云起身在院里慢慢踱步，〃其实他也算是个人物，尤其是杀翟让夺权，突然发难一击即中，在不激起瓦岗人心大动的情势下夺取了权利，就算是我也未必有如此的手腕。只可惜手段再高，终骗不了他自己。在他取得权利之后，由于心里不安极力笼络人才，防止大将们再走他的老路，为了证明他自己比翟让更适合领导瓦岗，他好大喜功，频繁的微服私访生怕将士们怀念翟让。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他就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现在的李密一切努力只为了压过翟让，所以他最大的成功也是他最大的失败。〃
〃跟一个死人去争？〃朱玉凤挑眉，〃这有什么好争的？〃
〃当局者迷，他现在已经走火入魔了，不然我哪能如此轻易得手。〃萧晓云伸手在盛开的月季花上慢慢抚过，〃想必那个人也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所以李密才会对他言听计从，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力。〃
大朵大朵的月季花在她的手指下绕动，让人看着倒别有一番风味。一只在花中睡着了的小蜜蜂被摇醒了，微一振翅飞了出去，倒把萧晓云吓了一跳。她退后两步看着小蜜蜂在夜空中消失，遂把眉毛一弯：〃天色这么晚了，小凤就住在这里吧。〃
〃哎呀，不行。我晚上还要向秦夫人请教刺绣呢。〃朱玉凤说着起身就要走，被萧晓云拽住，〃小凤……〃她耍赖地抓住她的衣袖，〃我明天就要回老贯庄了，你今天就住在这里吧。〃
〃下次你来的时候我陪你，这次我真的约了秦夫人了。〃
〃这次我来了你都没时间陪我。〃秀气的脸上写满委屈。
〃活该，谁让你当初把我送到秦府去呢，走了走了！〃
〃小凤，我这里晚上能听到仙女唱歌呢，留下吧。〃
第一章 宴无好宴（6）
〃仙女？〃脚步微顿。
〃我啊，我啊，我会唱好听的歌给你听。〃
〃我才不要听你老鼠大米的唱呢。〃
两人打打闹闹到了驿馆门口。〃真的要走了？〃萧晓云拉住她的手说，〃虽然皮肤是比上次细了一些，可我还是舍不得。〃
〃傻瓜！〃朱玉凤帮她拢了拢散着的头发，〃总会回到你的身边的，有什么舍不得的？〃
〃等你变成老太婆的时候，我才不要你回来了呢！〃萧晓云翻了个白眼，朱玉凤趁势敲了敲她的额头：〃变成老太婆的时候，我就天天缠着你了，走了！〃
窈窕的身影越走越远，等到那抹红色消失之后，萧晓云才喃喃地说：〃其实我更希望你现在能缠着我啊。〃呆立了一会，她长叹一口气，转身举步回到自己的小院，却看到裴行俨正站在东边主院的门口盯着她。
〃少将军！〃萧晓云看他脸色不是很好，行了个礼慢慢走近，〃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胆子，〃裴行俨盯着她说，〃居然算计到主公头上了？〃
〃原来少将军刚才听到我们说话了。〃萧晓云听了这话反而笑了起来，〃反正我也不准备瞒您，少将军知道了也无妨。〃
〃你到底想要怎样？〃裴行俨有点不耐烦，〃我以为你那天答应秦琼的时候已放手了。〃
〃告密的郑铤我是放手了，这次的事情也把他吓得不轻，估计得老实好几天。〃萧晓云看着他的眼睛说，〃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人浮出水面，他这个小喽啰自然不需要再注意了。〃
〃你！〃裴行俨为之气结，〃你就这么固执，一定要跟人结仇？〃
〃自保罢了。〃萧晓云看着他生气的脸，心里一紧，很突兀地问，〃看到我现在的作为，少将军是不是后悔前几天违抗军令救我了？〃
话一出口，萧晓云全身的神经没来由地绷紧，朦胧的夜色里周围的声音出奇的静，她几乎可以听到灰蛾拍动翅膀从身边飞过。借着如水的月光，她却看到裴行俨的眼睛里的愤怒慢慢在消逝：〃没有。〃
萧晓云在背后松开不知什么时候握住的手指，脸上绽开的笑容暖如春风：〃这次我就是查证一下，并没有其他打算。我知道主公对少将军有知遇之恩，所以您大可放心，我不会主动惹恼他的。〃
裴行俨把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点头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你有分寸就好。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要早起回老贯庄。〃
〃属下遵令。〃萧晓云在他背后举手做了个童子军礼，转身往自己的院子里跑去。既然他不喜欢……反正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食指上的戒指湿湿的，她边跑边摘下来放在嘴边吹干，忽然玩心大起，索性摘下戒指在嘴边“叭”的一亲，然后跳进院子顺手带上院门，〃戒指啊戒指，告诉我谁是最美丽的女人？〃
裴行俨回到自己院子里转身关院门时，正看到萧晓云偏头亲那枚戒指，亮闪闪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然后轻快一跃跳进自己的小院头都不回地带上了院门，他忍不住低笑了出声，脸上不禁流露出一种自己都不明白的宠溺，摇摇头关门休息了。
随着骁果的北上，瓦岗各军又回到了原本的驻守地。裴行俨带着萧晓云在老贯庄坐镇，单雄信也回到了西北角继续攻打洛州。重新回到练兵排阵的日子大家都平静了许多，唯一的大消息就是右武侯徐世绩因为攻打洛州不力，被停了两个月的俸禄。
萧晓云将送这个消息来的信纸叠了一个飞机，点燃尾部信手飞了出去。白色的飞机在蓝天中划过，冒着黑烟一头栽在地下，烟尘散去后只留下白底黑边的碎片。她对着那些碎片沉默良久，拍拍手站起来，转身往自己处理事情的地方走去。
齐武跟在她的身后回到主厅，从门口排队等着请示军务的各军主簿中穿过时，他突然惊觉这个头发刚长到后心的女孩已经变成了少爷之外又一个在裴家军里说一不二的人……裴家军只靠裴行俨一人强撑的困境，终于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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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临窗听雨（1）
战争中最难得的是休息。
宇文成都的队伍北上，除了沿途打杀劫掠之外没有太大的动作。洛州城里只有三万残兵，城里断粮断得厉害，除了偶尔抵抗一下瓦岗的进攻，再也没有能力突围。两大敌人都没了动静，洛口难得没有了战火和硝烟，倒也一片宁静祥和。
齐武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又把视线投向前方，树荫下少爷正在给萧晓云讲解兵法。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少爷脸一板，拿书去敲她的脑袋。从自己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萧晓云做鬼脸吐了吐舌头。她的头发松松地在脑侧绑了一个发髻，扮鬼脸时笑容可掬，衬得人十分可爱。
齐武看了这情景自己先笑弯了腰，笑到一半时听到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急忙伸手握剑朝来的方向望。来人肩膀上披着黄色的领巾，是清渠的传令官。他紧走几步接过卷成一团的明黄绸缎，再转身时看到少爷已经大步流星往这边赶，后面远远跟着萧晓云，走得极悠闲速度却也不慢。
〃怎么？〃萧晓云走过来时少爷已经看完了内容。她说话的神情似乎有点不高兴，但仔细一看又没有什么表情，〃主公又有命令了？〃
裴行俨点点头，随手把绸缎递给她。萧晓云想了一下接了过去，等看到里面的内容时立刻明白为什么裴行俨要让她看了。唐营派使者前来结盟，中军元帅裴行俨回清渠议事，主簿萧晓云随行。接到命令后即日起程，不得有误！
短短的两行字萧晓云翻来覆去的看了三四遍，那边裴行俨已经翻身上马：〃先回去安顿一下，晓云你安排好军务，齐武回去让齐文召集众将官到我住的地方，一个时辰以后动身。〃
齐武低头答应了一声：现在少爷有事只吩咐齐文，他已经变成了萧晓云的贴身侍卫。
进入小暑后夜晚热得厉害，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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