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西米兰对这种无声的问候心领神会,他也望着她,把他手帕举到嘴唇上。他们象两尊活的雕像,已佇立大厅两端,默默地互相凝视着,一时忘掉了他们自己,甚至忘掉了世界,但在他们那种大理石似的外表底下,他们的心却在剧烈地狂跳。
伯爵看着这对脉脉不得语的人儿,立即明白了马西米兰今天心神不宁的原因,如果他喜欢上了维尔福的女儿,恐怕可就要把复仇的计划改变一下了!
这时,马尔塞夫伯爵夫妇到场。看到父母来到,阿尔贝急忙迎过去挽着母亲。伯爵与伊林也各自迎向新客人,伯爵引领着马尔塞夫,伊林则与梅塞苔丝寒暄。
他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到了阿尔贝的婚事上。
“伯爵阁下今天似乎特别的高兴,”伊林问,“听说子爵与腾格拉尔小姐的婚事近了。”
“没错,我昨天刚刚和腾格拉尔先生谈过,准备过几天就为他们举办订婚宴。”马尔塞夫喜气洋洋地说。
梅塞苔丝却不满意这门婚事,只淡淡地笑了一下,反倒更显出愁容。
“听说夫人与伯爵有一名出色的养女,她也来舞会了吧?不知道是否有幸得见?”梅塞苔丝问。
阿尔贝刚想说自己见过海黛,想到伯爵不让他说出去,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她不太喜欢凑热闹,而且不会说法语,从不出席舞会。”伊林说。
马尔塞夫伯爵又把话题拉回了子女的婚事上。
腾格拉尔男爵夫妇凑了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谈话。腾格拉尔夫人今天打扮得珠光宝气,加上她的美貌,显得美艳动人。
“你们来得正好,我们刚刚说到令千金与子爵的婚事,可喜可贺。”基督山对他们说。
“您真是位好人,阁下。在我看来,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姻缘了。”腾格拉尔夫人春光满面地说。
而腾格拉尔先生今天格外的热情,过来之后没多久,就缠着伊林说着肉麻的恭维话和他一贯的高谈阔论,他们一边聊一边在桌中穿梭,伊林知道她的计划奏效了,果然在他们谈了几乎所有话题后,男爵委婉地请求伊林给他讲讲公债涨跌的分析方法。
“当然可以,阁下,您可以在有空的时候来我家,我敢保证,凭你那头脑和经验,不出三次,您就会分析得比我还好了。”伊林说。
“我在投资上面的经验倒确实是比平常人更多些,想必您的父亲和您都很了解。”腾格拉尔倨傲地说,“如果可以,后天下午我就来拜访您如何?”
“随时欢迎~不过,今晚就请抛开那些恼人的数据,尽情欢乐吧。”
伊林很快被欧热妮拉走了,后者摆弄着手里的山茶花,和伊林谈起了自己的烦恼。
“夫人,您已经知道了我即将订婚吧?”
“是的,我还没恭喜你呢。怎么了,欧热妮,你看起来有点烦恼?”
“您应该知道的,我的梦想。”
“当一名艺术家?”
“是的。可是我知道嫁人之后就不可能了,至少嫁给马尔塞夫子爵之后就不可能再实现我的梦想。我真羡慕您,天下找不出几个比您更幸福的女人了!婚姻与事业兼顾,是多少女人想都不敢想的。”
“我是个特例,在背后嘲笑我的人恐怕也不少呢。亲爱的,我想你不用太担心,人是可以改变的,我想你可以试着改变阿尔贝~”
“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欧热妮说,“其实我知道他也并不想娶我,所以我干脆找个理由退掉这门婚事算了,可我就是想出理由,父母也不会赞成的。”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为什么你们的父母那么希望你们结合呢?”
“主要是两家的父亲极力撮合这门亲事,他们很早就有些交情。唉,这些都不重要,夫人,我想求您帮我想想办法,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
“你真的一点打算也没有?”伊林笑着问,“像你这么聪明的姑娘,至少也该有些想法吧。”
欧热妮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凑近伊林,低声说,“您能请伯爵帮我弄两张去意大利的护照吗?”
“你想……”
“没错!”
“护照倒是可以弄到,但如果你要出什么危险,我可不会原谅自己的。”伊林摇头说。
“夫人,您把我想成那种柔弱的女孩了!我向您保证,普通男人能做到的,我也可以!骑术和剑术我都会~”
“好吧,我答应帮你问问伯爵。”伊林说,“我怕你找别人的话,会更危险。”
“太感谢您啦!”欧热妮欢喜地挽上伊林的胳膊。
她们走到瓦朗蒂娜的身边,伊林笑道:“维尔福小姐好像一支舞也没有跳呢?难道您不喜欢今天的曲子?”
瓦朗蒂娜看了一眼维尔福夫人,她刚刚离开自己一会儿,在不远处和几位夫人闲谈。“我……”
“怎么会呢~我看是没有找到中意的舞伴吧?”欧热妮抢着说,“不如我来帮你介绍几位~”
“我看那不就有一位现成的吗?”伊林说着冲马西米兰挥手。
瓦朗蒂娜马上红了脸,她奇怪地看着伊林,好像她总能看透自己的想法似的。
这时,一位熟人来和欧热妮打招呼,她便离开了她们身边。
“来吧,维尔福小姐,我把那位青年军官介绍给您~”伊林拉起瓦朗蒂娜的手,同时惊讶道,“天啊,你的手冰凉,这在这个季节可不正常。”
“夫人,我也不知道,最近几天,经常这样,手和脸都会忽冷忽热。”瓦朗蒂娜说。
“仔细看看,你的面色也不太好。”伊林认真地查看她的脸,“不如让我的医生帮你看看吧?”
“这太麻烦您了,我已经看过医生了,他说也许是有些过敏。”
“这可不太像过敏的症状。”伊林拉着她向屋子里走去,“也许你该换个医生看看,相信我。”
“那么,谢谢夫人了……”瓦朗蒂娜觉得自己对伊林总有种信赖感,就像马西米兰无端地信任基督山伯爵一样。
63。毒
“中医”在瓦朗蒂娜的眼里是一个全新而神秘的领域,她不知道李医师怎么能仅通过脉象就判断出自己有什么症状,这简直比占卜术更神奇!
伊林坐在一边,作为翻译,把李医师的话细致地解释给瓦朗蒂娜:“你最近可有头部眩晕或是心跳异常?”
“有时候有,但只是几秒。”瓦朗蒂娜紧张地看着李医师说。
伊林把她的话用汉语重复了一遍,李医师马上又做出答复。
“有身体无力的感觉吗?”伊林问。
“哦,有时会有这种感觉,一般在下午,我以为是天气闷热的原因……”
李医师把脉之后,又查看了瓦朗蒂娜的指甲与舌苔、眼睑。“她有些中毒的症状,但还很轻。”
“中毒?什么毒?”伊林问。
“一种类似砒霜的毒药,这剂量很轻,却不是一次下的,难道有谁拿这姑娘做实验吗?”李医师十分不解,谁会如此狠毒?
“绝不是实验那么简单,她就是下毒人的目的。”伊林对瓦朗蒂娜露出“没太大问题”的笑容,怕她知道自己的处境,被这个单纯的姑娘知道,恐怕不毒死也吓死她了。
“夫人,医生说什么了?我得病了吗?”瓦朗蒂娜不解地问。
“她说你有些气血不足。”伊林说。
“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我再帮你问问。”
“谢谢夫人。”瓦朗蒂娜感激地说。
看到瓦朗蒂娜没有担心或者忧虑,李医师对伊林说:“你不准备告诉她真相?”
“要看到什么地步了,她现在有生命危险吗?”伊林说。
“没有。但她体内的毒素不是一次形成了,必然是有人长期对她投毒,当毒素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恐怕就……”
“会怎么样?”
“会让内脏腐烂,让人像死于疾病,但我却可以通过验尸查出来。”
“不,”伊林感到非常不舒服,“我不会让你有机会验尸的。你能先把她体内的毒解了吗?”
“当然可以。但她的身体现在对于这种毒已有一定的耐药性,如果再次服入同样的毒药,她也不会死。若是我解了毒,投毒的人再下毒,她多半要见阎王了。”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不让她死,又不让投毒的人发现自己的计划败露。”
瓦朗蒂娜看着她们一言一语地谈话,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病情,在来之前,她是毫无顾虑的,以为大不了就是过敏,可李医师的高明医术让她怀疑自己不是过敏那么简单。
“我可以给她开些保护心肝的药,暂时不让毒性侵入内脏,但维持不了太久。”
“就这么办吧。”伊林说完面向瓦朗蒂娜,“李医师说你没有病,只是身体并不在最好的状态,需要调理。恰巧她也是一位营养师,她愿意帮你配一剂适合你的营养药丸。”
“那样就好。”瓦朗蒂娜松了口气,对李医师笑笑,“真是太幸运了,遇到您。”
“等李医师配好,我会派人送到您府上的。”伊林说,“不过,您的家人不会埋怨我多管闲事吧?希望维尔福先生不要因此责怪我啊。”
“啊,绝对不会的。”瓦朗蒂娜保证道,又说自己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家人。“我可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爸爸工作的事情太多,爷爷又是个病人,我不能让他们分心在我身上。”
“好极了,这样便毫无后顾之忧了。”伊林心道。
重新返回舞会上,伊林看到伍德也到场了,与他正谈话的是腾格拉尔,伊林过去与他打招呼,发现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原来两位早就认识。”伊林说道。
“男爵与我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是我在巴黎认识的不多的人中的一位。”伍德已离开腾格拉尔身边,伴着伊林慢慢走着。“没想到您的舞会请来这么多人,愿以为您和伯爵先生都不喜欢热闹呢。”
“入乡随俗是我们的习惯。”伊林已走到一棵夹竹桃下,无意地拨弄着树叶。
“能请您跳支舞吗?”沉默了一会儿,伍德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