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求己,她从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啪嗒”一声,烟落硬生生地折断了自己的指甲,那断了的指甲狠狠抠进手掌里,刺痛得麻木。
他要来留华寺中,来得真好!那她的机会,不是终于来了么。
心中有犀利的痛楚翻涌不止,她平一平气息,缓缓问道:“那他会与谁一同前来?”语气微凉,如雨雪霏霏。
慕容傲伸手抚一抚她汗水涔涔而落的脸颊,眸中闪过一轮精光,低声道:“只他一人,应当会带上些许侍卫。”
她沉默着不再作声。
“烟儿?”慕容傲见她神色迷惘,小心翼翼唤道,接着又唤一声:“烟儿?”
她仿佛下定了决心,冷声又问道:“他明日什么时候来?”
慕容傲略略想一想,答道:“并没有通传取消早朝,想必他应当是午后再来”
烟落轻轻点点头,转身便要进屋。
慕容傲慌忙拉住她,柔声道:“烟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这样不说话的表情,真真是要急死我么?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倒是说一句话啊。”
烟落转首微微一笑,然,唇齿间却没有丝毫温度,连同她的心,也是没有温度的,只淡淡说道:“我只想好好睡一觉,睡醒了要筹谋的事还多着呢。”
她没有再看慕容傲,只是木然回到了房中,欺身往床上一躺,天还没有黑,可她此时真的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此觉醒来,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好觉睡了。
这一夜,她睡得极是香甜,美梦连连,梦中有她,还有她一双可爱的孩子。却,独独没有他。
次日,她默默起身,寺中众人念着经文的梵音无法压抑住她心底不断涌出的戾气,迎着山风站在空灵山上,凉劲的风拂面而来,她的头脑中有冰冷的情意。
山路崎岖,弯弯曲曲的从林间一路向上。经年无人走动的石板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一步一步走的甚是小心。这里庵堂后院的山顶上是一处少有人去的凉亭。身侧皆是诡异凌乱伸向天空的纵横枝桠,淡淡的影子斑驳落在地上,显得狰狞而可怕。
几株早开的野花,依稀自苍凉之中透出了几分春意,而那样凉薄的暖意,丝毫无法温暖她冰冷的心。
不远处,已是隐隐闻得礼乐之声,不用去想也知道是风离御上留华寺来的皇家仪仗了。
她缓缓站上庵堂后院高处的凉亭中,眸光淡淡向下扫视,远远望去,只见金银焕彩,珠宝争辉。他,当真是十分显赫。然而,那样的显赫,却是踩踏在她的痛苦之上的。
所以,今日,她便要一并向他索要回来。
她方才给了一个小尼姑一锭金子,让那个小尼姑去给风离御带个口信,便说是秋太妃在庵堂后院山峰上的小亭中等他。她相信琴书跟随住持忘尘师太一同南下讲经的事,他一定不会知道,而且,他一定会来。
等待的时光,在指缝间缓缓流逝。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枝桠深处凄厉的叫着,让这荒芜的后山更添一份森冷。
她静静站着,望向身后,对面是叠叠起伏的山峦,山峰之上尚有未融化的积雪,如玉龙横卧,阳光挥洒折射其上,如耀眼水晶光芒四射,令人神往不已。
山顶寒风凛冽,她端然站立其间。
渐渐已是向晚时分,日落西山。
而风离御自小径缓缓步上凉亭之时,便是瞧见了她正负手而立,一轮红日夕阳如一颗温软闪耀的红宝石,灼灼悬挂于蓝天之上,天际是纯净的湖水蓝,红日是夺目绚烂的红,而她,便是一身素白,浸润在了那样灿烂绚丽的霞色光影之中。
无心去欣赏那样好的霞光,因为她便是天边最美丽的一抹彤云,令人无比沉醉。
“烟儿。”他轻声唤道。
烟落徐徐转过身来,瞧见他时,面色波澜不惊,眸中只余一片沉静,略略勾唇道:“皇上果真是好眼力,相隔这么远,只是瞧着背影便知晓我不是秋宛琴了。”
他哑然失笑,走近几步,凝神仔细瞧着她。一身素服的她,青丝只是松散挽起,简洁素净,山风卷起她的衣袖飘扬若水,在无尽的霞色之中反耀出一点银灿的光泽,更显得她恍若在梦中一般。
凤眸轻轻扬起绝美的弧弯,他目光灼热地游移在她的身上,似永远也瞧不够一般。良久才开口问道:“烟儿,你寻我来此,可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这样的相见,皆是在她的算计之中。烟落缓缓闭上双目,明明已经是无情了啊,而这样突然相见,心中竟还有一丝微微的抽痛。
她的手,紧紧按住背后腰间所暗藏的匕首。默不作声。
风离御轩眉一扬,长臂一捞,便将她带入怀中,贴着她的耳边小声呢喃道:“你若是不说话,我便当你是想我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哑,含着蛊惑的暖昧之意。
他的怀抱中有龙涎香迷离的气味,令她有片刻的恍惚,然而,只一瞬间便立即清醒过来。
她双手抵住他,隔出些许距离,冷声问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是不是从来都只是利用我?你的心里,是不是从来都只有梅澜影?”这样的一句话,她想问了很久很久,却一直问不出口,而如今终于问了出来,心中只觉得松落一段,不再压抑窒闷的喘不过气来。
他却并不回答,唇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突然俯首,只是顷刻间便覆上她柔软的双唇,辗转反复,肆意凌虐着她因着惊愕而微张的双唇,他的唇舌柔软而略带些许粗糙,腻在她的唇瓣上,渐渐滚烫起来,灵巧的舌已是攻城略地,如狂风暴雨般席卷了她。而她,总是一败涂地,轻易便被他俘获。
脑中完全停止了思考,她不知道,他这般亲密火热的行为算是对她的回答么?
他愈吻愈是动情,温热的大掌已是游移在了她柔细的腰间。她甚至清醒的意识到他的手正在解开她的小衣,那炙热的掌心已是探入其中,拂过她全身流畅弯曲的线条,而这样熟悉的接触,令她心中生出几分尖锐的抵抗。他,究竟把她当做了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甫一开始挣扎,他温热潮湿的薄唇却突然离开了她,大掌已是摸出她腰间暗藏的弯刀匕首。
明晃晃的银光一闪,只见伶俐一个旋转,匕首已是在他手中连连打转,最终停了下来,凝成一道赤黑的弯弧。
他动作极其优雅的一松手,只听得“砰”的一声,那匕首已是清脆落地。
一袭暗红色的衣袍,被一阵寒风荡漾起水面波澜似的褶皱,好似他整个人都这样忧伤地褶皱起来,在群山环绕的青灰色中,在这样绚烂的霞色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烟落神色一惊,旋即心中苦涩连连。唇角悄无声息地覆上一缕凄迷冷笑。
风离御,是何等精明的人,自己突然找他,他必定是有所防范。而自己竟然妄想对付他,真真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区区一个吻,便是教她隐藏的目的暴露无疑,便是教她慌乱了阵脚。她从前就不是他的对手,如今自然更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与她之间的游戏,她,从来都是输的一方。
输的彻彻底底,输的连自己的心,都再也找不回来一分一毫。
他的凤眸之中仿佛被薄薄的痛意覆盖,神色迷蒙而幽暗,深深吸一口气道:“你不要总是用他的匕首。”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风离澈。
突然拔出自己腰间佩剑,凛冽的银光闪耀,散发出强大的冷意,使她一阵眼错。待到回神时,他已是将佩剑的剑柄牢牢扣在了她的手心中,而那锋利冷冽的剑锋,已然由他一手紧紧握住,直指向他的心口。
剑锋抵得那样近,不是过半毫间隙。
他身子微微一颤,仿佛月下粼波一点,声音里掩不住的灰心与伤痛,“烟儿,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心中究竟爱的是谁?”
牢牢看着她,他幽黑的眼眸几乎能看穿她所有的困感。而那样炙热,那样深情的眼神,却令她深深震撼了。
紧紧握住剑锋的手,指缝间已是缓缓淌下一缕鲜红,凝在他的指尖,仿若随手拈来一朵妖艳凄美的花。他握紧剑锋向心口更近一分,周遭静寂如水,她几乎能听见刀刃刺破衣帛的尖锐声音,霎时惊愕得不敢妄动一分一毫。
他微微蹙眉,绚丽的霞色映照上他英俊的脸,是那般妖美绝伦。他柔声诱哄着:“烟儿,你何不将我的心,掏出来看一看?来,就这样,用力再向前刺一分,你便能看到我的心了……”
说罢,他另一手已是上前握稳她止不住发颤的手,全然不顾她惊惶无措的表情,握住她的手,将剑更向前进了一分。
“扑哧”一声响起,那声音如同一枚细小的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却是激起了无穷无尽的回响。
肌肤上透出一层一层的凉意,那凉意似从骨髓中漫出,不可遏制。她全身剧烈颤抖着,彻底懵住了,只拼命摇着头,泪水无可遏制地滚落下来,似乎在顷刻间将她整个人烫穿。
泪眼迷蒙中她瞥见他的胸口已是缓缓开出一朵鲜红的花,以一种热烈缠绵的姿态怒放着。
山风强劲,鼓鼓地贴着面颊划过去,似谁的手掌重重搁在脸上,打得她两颊热辣辣地痛。她突然情绪失控,不敢置信的哭叫起来:“御,快住手,你快住手!”她的气息仓促,似帘卷西风,又似落叶横扫。
她爱他,她是那样的爱他,即便是飞蛾扑火,即便会是粉身碎骨,她依旧是那样爱他。她早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她怎么忍心伤了他呢?她原本就是不忍心的。
他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是那样清浅,如雪后初睛的明亮日色,一双凤眸明媚如三月桃花盛开,语中尽是慎怪之意,柔声道:“烟儿,我只爱你……”
心中霎时一暖,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几乎在同一瞬,他英挺的身子却狠狠一震,而那把锋利的来不及收回的剑已是直直没入他的心口。他的头,便这样,轻轻软倒在了她的肩头。
美眸圆睁,惊愕怔愣中,她清楚地瞧见,他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