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低颔首,将红唇咬出一道青白的印子来力身旁烛泪蜿蜒如一树灿烂绽放的珊瑚,她羞怯的几乎不敢去瞧彼此间香艳的春色,小声道:“御,你要轻些。我又有孩子了。”声音低若蚁呐,几乎不可闻。
风离御本已是如痴如醉,忘却了一切,整个人沉浸入她的美好之中。甫一听她的话,愣在了当场,薄唇微颤,确认问道:“烟儿,你说什么?”
她脸更红,含情望着他,柔婉道:“御,我又有孩子了。”
宛若被人当头灌下一桶寒冬腊月的冰水,将他的热情与迷醉在一瞬间彻底浇灭,浇成死灰一般。他突然如触电一般松开了她,陡然坐起身,一把扯过床头的衣衫,径自穿戴起来,再是套上靴子,口中只含糊说道:“烟儿,我突然想起还有很重要的政事,必须要去处理,你再多睡一会儿。”不自觉的,说话已是瑟瑟齿冷,心头瞬时如被冰雪覆住一般。
他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头脑中痛的几乎要裂开一般。他方才在御书房中时还想着,若是要永远瞒着烟儿,他们不宜再有孩子了,可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又怀了身孕。一时间,教他的脑中一片混乱,再无法思考。若是再生,万一又是先天弱症,不,他再也承受不了这般沉重的打击了。
起身,他急欲离开,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他的无措与慌乱,他需要好好静静的思考下,究竟该怎么办。
烟落不明所以,只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强忍住心底滋生的涩然,咬唇问道:“御,我有孩子,你……好像……不高兴?”
他回身揽住她,唇一点一点沿着她的脸颊滑落至香肩,声音逐渐低迷下去,心痛与茫然的感觉化到脸颊之上却成了淡然的微笑,一字一字说得轻缓:“怎会?别胡思乱想,我已经差人去将涵儿接了回来,算路程明日便能到。烟儿,甫回宫中,事情繁杂,人心尚且不稳,明日我再来陪你。”说罢,复又在她唇上印上一吻,他起身匆匆离去。
“御!”烟落急急唤道,突兀伸出的一手,却尚未来得及触到他的衣袍一角。开了又合的殿门,“啪嗒”一声搭上,仿佛是重锤狠狠击落在她的心间,说不上来的感觉四处蔓延着,皆是酸酸的涩。
他这是怎么了?她直觉不对劲,微凉的小手轻轻触上自己的小腹,两个月的身孕尚未显露山水,不明白他前一刻还是柔情蜜意,为何在听闻她有了孩子后,他的反应却是如此?
自己与他分别了这样久,又是一直身在南漠国,风离澈曾经要娶她,这件事闹得南漠国满朝皆知。御他不可能没有耳闻,而如今她突然又有了孩子。那御他,该不会,仍是不信她与风离澈之间的清白罢。
她安静举眸,床头案几之上铜镜的光泽昏黄而冰冷,镜中的人儿面若桃花,方才激情缠吻的潮红尚未诞去,可眸中,却是疑惑重重……
卷三 残颜皇后 第四十四章 人生,若如从前
次日清晨,朝阳殿外远远传来了平嘟的“悾悾”声,连着九声,回音绵延不绝,低低入耳,象征着风晋皇朝终于匡复正统,群臣聚于正泰殿中,早朝恢复。
烟落已是起身,由青黛上前服侍。她的双手浸在了玫瑰汁里润润,红艳艳的颜色,愈加衬得纤手明白如玉。青黛拧了一把浸透了热水的毛巾给她敷脸,淡淡的菊花芬芳教人身心轻松。她整个脸闷在了毛巾里,眼前雾气腾腾,瞧着青黛,突然问道:“青黛,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景仁宫中当值的?”
烟落颇为凌厉的目光巡巡投射在了青黛的身上。
青黛,这是一个极是美丽的名字,不由的教人遐想连篇,于这后宫之中,这样的名字未免过于显眼。更何况眼前的女子是人如其名,青丝顺柔,眉如远黛,一双丹凤眼勾人心魄,尖细的下巴,蜂腰楚楚,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青黛见烟落有此一问,突然有些紧张起来,端着铜盆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下,旋即恭敬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乾元二十四年时调入景仁宫中服侍皇上。”
烟落轻轻抚过自己如葱白般的指尖,将毛巾丢回盆中,挑眉道:“那你在皇上跟前也有四、五年了。”她徐徐笑了起来,只以一指略略勾起青黛尖细的下巴,望入那一双怯怯的双眸之中,口气淡淡道:“长的挺漂亮的,可满二十五了么?”
青黛且惊且惧,慌忙搁下手中铜盆,膝下一软,整个人已是软软跪了下去,似一朵被风吹落的花瓣,急急分辨道:“皇后娘娘,奴婢对皇上忠心不二,半分遐想都没有。”
烟落含笑,挑眉,道:“哦?忠心不二?”
青黛面色微微发白,有些虚弱道:“娘娘明鉴,奴婢跟在皇上身边近前侍奉有四五年之久,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烟落也不理她,只是冷冷盯着她,青黛不自觉地身子微微一动,一双丹凤眼眸直直盯着地面,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烟落倏然收回目光,忽而展颜一笑道:“本宫可没有说你对皇上有非分之想,本宫是另有所指,难道你心中半分数也没?”风离御对青黛自然是没有什么,这点她心中很清楚。
青黛娇弱美丽的面容浮起惊惶的表情,血色一点一点诞尽,愣了半晌才道:“娘娘……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还请娘娘明示。”
烟落的视线横扫过她的面容,一字一字道:“听闻,景和宫中曾经失窃了一个檀木盒子,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青黛,听闻是你最先发现了景和宫失窃。你可知道那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么?”
青黛面色一凛,勉强笑道:“皇后娘娘,奴婢怎会知晓那黑盒子中装的是什么,奴婢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宫女,怎会知晓内务府查案的个中巨细。”
烟落逼视她片刻,青黛微微低下头,更是心虚不敢看她,烟落忽然“咯咯”一笑道:“看来,你对景和宫中失窃之物是一只黑檀木盒子,似乎一点也不惊奇,而且,本宫方才也没有说是黑色的,莫不是你亲眼见过?要知道,内务府至今都不知道,景和宫中究竟丢了什么!”渐凉的语气,似是激起了一池秋水的冷意。
青黛倒吸一口凉气,自觉露出破绽,汗涔涔落下来,双唇微微哆嗦,俯首拜了又拜,颤声道:“皇后娘娘,奴婢从未害过皇上,娘娘……”抬首间,盈盈水眸已是泛起点点泪光。
此时,尚是天亮的时分,因着殿中深阔,光线依旧有些晦暗不明。近旁的案几之上供着绽开的秋菊,香气清远,淡淡萦绕在人侧。
烟落一臂将青黛自地上拉起,也不再为难她,只是淡淡问道:“你替风离澈做事,有多久了?”也不再兜圈子,她开门见山的问道。
地上印着镂花窗格子的影子缓缓移动着,渐渐爬上了青黛惨白的脸侧,她垂下头,自知再无法隐瞒,只得低低道:“娘娘,奴婢本是宫中莳花宫女,五年前曾有一次去景和宫中侍奉兰花,一时失手折损了数颗,当时的掌事嬷嬷十分恼怒,几乎要将我杖责致死,犹剩一口气时,是当时的二殿下,宽赦一语,救了我。青黛命薄,自入宫后备受欺凌,从未有人照拂过……”
烟落接过话,问道:“所以,出于感激,你便开始效力于他?慕容成杰尚未政变前,景和宫中失窃,那黑檀木盒子,可是你盗出传递给他的罢。还有,后来他是不是向你打听本宫的事?”她逐一问道。
风离澈似乎对她的事了如指掌,且消息颇快,是以不可能在宫中没有内线。当时风离澈兵败自避暑行宫远走青州,那只盒子一定是后来自宫中送出的。顺藤摸瓜,烟落仔细想过,可疑的人唯有青黛。想来此前风离澈掌握风离御的行踪,皆可能是通过青黛。
青黛复又跪下,徐徐抬头,眸中已是含了氤氲雾气,如梨蕊含雨,颔首默认,凄声道:“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害过皇上……”
烟落突然抬起一手,示意她噤声,瞥了她一眼,只问道:“本宫想知道,你用何方式与风离澈联络?”
青黛闻言,眉心微微一动,喉头邪然发紧,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跪地不语。
瞧着她一脸忠心之样,烟落不由轻笑出声,柔缓道:“你别紧张,我不过是想托你送一封书信给他罢了。只是不知你的渠道是否可靠,才有此一问。”其实,她想给风离澈书信一封,告知他司凝霜与南宫烈已是离开皇宫,并且希望他能将自己最终的身世通过秘密渠道转达给自己。皇宫现在正是严查时刻,即便是她的书信也要接受重重检查,而她不想让风离御知晓,便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了。
青黛愕然抬首,眸中闪过惊疑,菱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愣了半晌,最终吐露真言道:“娘娘,我每每都是将消息送至宫外,晋都街市上的一间酒楼之中,名唤‘客来酒楼’,仅此而已。”
“可信么?本宫的信件,颇为重要。”烟落正一正衣襟,复又凝眉问道。
青黛颔首,道:“娘娘,从未有过差错。”
烟落笑笑,“好,那本宫就拜托你了。”自怀中取出一封盖好印戳的黄色信笺,这是昨晚风离御走后,她仔细斟酌写下的。
将信笺交至青黛手中,烟落正声道:“请务必交至他的手中,要快些,回信也由你送至本宫手中。不,或者本宫亲自去取。另外……”她顿一顿,看向青黛的神色多了几分凛冽,平声道:“另外,本宫不希望再有第三人知晓。至于你曾为风离澈效力之事,也只有本宫知晓,如何?”
青黛颤着手,接过烟落的信笺,轻轻抬袖拭一拭额上涔涔而落的汗水,似松了一口气,温婉道:“娘娘请放心,青黛必定不负重托。”
“起来罢,别一直跪着,教旁人见了,还以为本宫罚你呢。”烟落和颜悦色道。她本不想为难青黛,即便青黛曾经背叛了风离御,但现在已是没有了威胁,过去的事便过去了,她也不想再追究。
青黛见烟落神色温和,心间郁然有大石沉沉落下,以至于起身时几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