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点点头道:“那也是个好的,举止大方、聪慧灵巧,没想到还有这等蕙质兰心,我记得你这个妹妹应该是今年及笄吧,今日可来了?”
秦昭仪答道:“娘娘记性真好,我小妹今年过完年行的及笄礼。今日也来了,虽我母亲坐在一处。”秦昭仪的父亲如今任职兵部左侍郎。
皇帝听了,突然说道:“既如此,叫她表演吧,让我们开开眼界,不定就让哪个好的给相了去。”说着看了德妃一眼,惹得众人一阵笑。
皇后跟身旁立着伺候的宫女说了几句,那宫女领命而去,不多会儿,就见中庭摆了四面的独扇空白屏风、一张案几上摆满笔墨颜彩,一个清艳婉约的少女站在其中,落落大方冲着皇帝皇后施了一礼,乐声响起,那少女轻轻舞起来。
沈容容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将她转到谈论的中心之外,等秦婉姬开始表演,她悄声同凤静熙问道:“贤妃不是你二哥的母妃?干嘛帮太子妃的忙?”
凤静熙反问她:“你看谁在后面?”
沈容容看了皇帝那边一眼,迟疑了一下,试探道:“施雅娴?”
凤静熙赞许地看她一眼。
沈容容却有些不懂,她不解道:“她不像那么傻的人啊。”居然找太子的敌人联合。
“互相利用而已。”
“……”
凤静熙见沈容容一脸问号,耐心道:“施雅娴妒忌沈容容与太子的情谊,她联手贤妃,自己不出面,只会让你我与老二结仇,金幽兰风头太盛,以前的沈容容心高气傲,定然会中激将法,去压金幽兰的风头,老二与我便得罪德妃与御史中丞,御史中丞为人刚正不阿,却有个溺爱女儿的毛病,老七接管盐政及户部便容易受阻,太子便有机会翻盘接管户部。”
“就算贤妃傻,你二哥可不傻。”
“老二总会找机会将施雅娴的事情漏给我,便可在我与太子之间种下罅隙。至于贤妃,除了帮儿子,后宫争宠,德妃这些年的风头过劲了一些。”
“德妃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沈容容问道。
凤静熙微惊讶,没想到她居然这样敏锐,忍不住微微一笑:“德妃的儿子年幼,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沈容容肯定道:“她想做大。”
凤静熙满意地看着她点点头:“父皇春秋鼎盛,她的儿子未必没有机会,所以,她必须经营自己的力量、有所依仗,进可争储、退可自保。”
“还有那群昭仪、嫔妃搅合着,估计也是各有各的算计吧?”沈容容说道。
凤静熙没说话,算是默认。
“乱七八糟,你爹也不管管?”她瞄一眼皇帝,那个男人像个成精的老狐狸。
凤静熙淡淡道:“管未必是管,不管未必是不管。”
沈容容苦笑道:“简直复杂又险恶。”这样一件小事,居然背后也有这么复杂的事情。
凤静熙沉默了一下,低声道:“累你受苦了……”他心中黯然,明知道沈容容这样洒脱自由的女子,必定不喜这样的勾心斗角,他因为自己的私心,留她在自己的身边,他既欢喜她的陪伴,也愧疚她的牺牲。
沈容容拉拉他的耳垂,悄声在他耳边道:“凤静熙,你可不许打退堂鼓,咱俩互相喜欢呢。”
凤静熙知道她在故意分他的心,心中感动,他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道:“好。”
沈容容陶醉了一会儿,问道:“只是,施雅娴为什么一定要我上台表演的样子?沈容容不是歌喉很好?她这样,未必能讨到好处啊。”
凤静熙淡淡道:“沈容容得罪得人越多,太子会离沈容容越远。施雅娴很贪心,但她的确很聪明,并且沉得住气,手段也有些毒辣。”
“她想让沈容容不知不觉间身败名裂。”沈容容一点就透。
凤静熙点点头。这些年,沈容容与他婚姻不睦、痴恋太子、性格桀骜等等诸多流言风语并不曾一并爆发出来,却如涓涓滴水不知不觉在京城权贵中传播蔓延开来,这中间,施家出力不小,不过做得隐蔽罢了。
这一次,看着是想让沈容容与金幽兰一别苗头,让御史中丞与静王府生隙,只是那几位妃嫔言辞之间反复提及沈容容三年前引来指婚的那一曲梅歌,未必不是还有让众人再次想起沈容容与太子私情的目的。
沈容容一直是施雅娴的心腹大患。太子一心稳固地位,断不可能为了儿女私情,让人觉得他品行有瑕,进而失了臣子乃至文人学子的尊重拥戴。如此,他就算不愿意,也必须要彻底撇清与沈容容的关系。
沈容容感慨道:“女人下毒手的时候,果然应了一句话。”
凤静熙漫不经心道:“巾帼不让须眉么。”
沈容容忽然叫他的名字:“凤静熙。我刚跟你说过的就忘了?”
凤静熙一怔。这一次,他确实猜不到她想说什么。
沈容容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好好吃饭,不许动脑子啊。”
凤静熙又怔了一下,慢吞吞道:“我没动脑子。”
沈容容一副想抬杠的表情:“那你简直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啦。”
凤静熙却突然问她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歌艺可好?”
“唱歌?”沈容容随口道:“还凑合吧。”
“还凑合是好还是不好?”
沈容容不太情愿道:“我五音不全。”
凤静熙惊讶地看她一眼:“你们那个地方的女子不曾学习乐艺?”
“学啊,我们叫音乐课。只是,”她看他一眼:“每个音乐老师把我当作阶级敌人。”
“阶级敌人?”
沈容容想了想道:“这是我们那边的说法,比如你是贵族,一出生,平白占有土地、财富,而农民、佃户,生而劳碌却无地少粮、一生困苦,遇到战乱天灾甚至要逃荒挨饿,更有甚者,要易子而食或者活活饿死。这样便是两个阶级,而且天生不可统一、互相仇视。贵族不想变成平民,平民、贱民又怎么甘心一直生活在穷苦中?于是便形成不可调和的矛盾。你看,古来朝代更替,除了皇族内部更迭斗争,是不是多根发于当权者滥用权力压榨百姓?”
凤静熙听后若有所思。
沈容容看着他沉思的样子却皱起眉头:“你的脑子能不能有一时半刻不用?”
凤静熙闻言回过神,冲她笑了一下。
沈容容问道:“奇怪,你干嘛突然想起问我唱歌好不好了?”
凤静熙有些惊讶地挑挑眉,冲着妃嫔所坐的地方抬了抬下巴,慢吞吞道:“难道你没有看到她们一直在鼓动父皇命你献歌?”
☆、第30章
“什么?!”沈容容愕然,果然听到宁嫔在说:“还是静王妃的歌喉最为动人。”
“不是换人表演跳舞画画吗?”她大惊。
“已经表演完啦。”
“你怎么不早说?!”
“我看你这么镇定,还以为你早已成竹在胸。”
沈容容对他怒目而视,听到皇帝的声音传来:
“老三媳妇,你可愿意献歌?”
沈容容忙站起来,一瞬间脑子转得飞快,她看着皇帝和皇后,只见皇后虽然看起来淡淡的,眼底却在与她眼神交汇的刹那微不可见摇了下头,而皇帝,沈容容看着他眼底兴味判研的目光,忍不住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
她微微沉下一口气,不慌不忙道:“父皇、母后,儿臣老献歌多没意思,一点都不能惊喜父皇和母后。”
皇帝闻言挑起眉:“哦?那你要做什么?”
沈容容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道:“前些日子,徐聿将军来府里请教殿下布阵行兵,谈到兴时在殿下榻边就摆起了沙盘。当时儿臣在一旁伺候,虽不明白他们谈论的事情,但殿下一贯内敛,那日却那般神采飞扬、壮志豪迈,可见情绪是极好的。殿下难得开怀,他高兴,儿臣也跟着开心。灵犀所致,就编出了这一只舞,连殿下都还不曾得见。今日,父皇母后这样好兴致,儿臣不唱歌,出个奇招,没准就能得着父皇母后的彩头呐。”她娇娇俏俏地站在那里,娇娇俏俏地笑,像个讨糖吃的小妞妞。
皇后笑了,指着她对皇帝说:“皇上,你看鬼丫头。”
皇帝看起来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准了,只是,”不经意地看一眼凤静熙,只见这个儿子仍是一副沉静的样子,看不出太多喜怒,他眼神微暗了暗,冲着沈容容笑笑:“你若跳得不好,这彩头讨不到,朕可还要罚你。”
沈容容点点头:“行,只是若儿臣当真给了父皇惊喜,父皇可不许故意说不好。”
皇帝哈哈大笑:“你这鬼丫头!去吧。”
沈容容一舞,举座皆惊。
她让人找了宫里最大的鼓来。那面鼓用了六个太监才抬到御花园,这且不够,她还要人在这面巨鼓周围竖起了四面大鼓。
在众人诧异的注目下,沈容容同一旁的乐官长交代了一声,接过乐女递来的一双鼓槌在手里颠了颠,踩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功夫的小太监曲起马步的腿上一用力,另一只脚踩到小太监交指捧平的手上,借力一颠、一起便高高跃起来,凌空一翻,稳稳落在那面大鼓上,发出咚然一响,仿佛一个信号,琵琶声紧随着锵然而起,急急绵绵一上来便似疆场上铁戟金戈交错激战,竟是东昭描述边战最出名的琵琶独奏曲《边塞歌》,因为这是一首壮怀激烈而又充满柔情的曲子,每一次响起,总是会让听的人激越神往,而就在众人还没有回神的时候,一阵密密的鼓点渗入琵琶声里,让人仿佛在刀枪剑戟中恍惚感到旌旗踏马遥遥迫近。
是沈容容在击鼓。
伴随着琵琶声的激昂婉转,她在那只巨大的鼓面上翩然起舞,莲足踏在皮质的鼓面,手中双锤恰到好处击在竖起的四面鼓上,与琵琶声声相和,忽而急迫、忽而遥远,为这首清越激昂的曲子添上沉稳隆重的色彩。琵琶声十分明丽清脆,虽然奏得出边事的激昂,却终归显得轻浮,沈容容的鼓声庄重果断,隐隐带着杀伐决断的凌厉,也带着沉厚的悲怆,为这首边塞歌平添磅礴慷慨的泱泱气派。而她本就生得国色天香,舞姿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时而潇洒、时而柔情,壮丽而妩媚,让人仿佛想起女子送君千里的柔婉,也想起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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