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怎么会有他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他的孩子???一个多月来,我已想尽办法,努力地去忘记他,去适应新的生活,可是,为什么上天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我的腹中有了他的骨肉?!不,我不能留着这个孩子,我不能让一个无法得到父爱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
“姑娘,你不知道么?你怎么这么粗心呢?你的夫君在哪里?你怎么独自在山上呢?……”
妇人继续问着,而我却已无心思再听她的问。
“我,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恍惚间,我朝着妇人叫道:“我不能要它,不能要它。”
手,不自觉地搭在腹上。是,它是一个生命,也是他的龙种,可是,我不能要它,既然已决定忘记那个人,我又怎么能再留着他的孩子。
“姑娘,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情,这天底下,哪有娘亲不要自己孩子的?!”
妇人斥责着我,如着长辈一样斥着我。
“我,我,我不能……”
“姑娘,你就是再有苦衷也不能去扼杀一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
“不,我不能让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出世,我不能!!!”
“姑娘,你夫君他……”
“夫君?夫君?呵……”我傻傻地痴笑着,口中喃喃着:“我夫君,我没有夫君……我没有……”
“没有?”
“他,他背叛了我……他背叛了我……背叛了我……”
一阵痛,腹间的痛,再一次地扼住了我的思想,我的意识。
……
留下龙种,不为他
再次醒来,已是月夜而上,妇人扶着我,靠在了榻背上,因着劳作而磨出茧的手,递过一碗发着苦味的药。
“姑娘,喝下这碗安胎药。”
“不喝,我不想要这孩子。”
“你,你怎么就这么任性呢?”放下手中的碗,妇人继续着:“能有孩子,是女人的一种福分,看看我,都四十五了,却没有生过一个孩子。在这郑家村里,我和老头每次看着别人的孩子出世,都很羡慕。人家说,养儿送终……哎,都怪我这肚子,不争气,生不出一个孩子,以后,我们要是谁先去了……”
岁月而刻的眼眸中微泛着淡淡的泪光。
“我……”
“姑娘,没有过不去的槛儿,就算是孩子的父亲抛弃了你们,你也应该生下它。”
“生下它……?”
我自问着,手搭在腹上,虽然那个微小的生命在里面没有丝毫的动静,可是,我不知道女人,是不是天生就存着一种母性,一种让我难以割舍的母性。然而,我处的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古代,除却独孤府带出的婚嫁首饰外,我没有能力去养活这个孩子,若是生下,它便会是我的负累。
“我没有能力养活孩子……”
“怎么会呢?姑娘,你年纪轻轻,有着一双手,怎么会养不活孩子呢?”
“我,我可以么?”望着妇人眼中那份肯定的神情,我犹豫地问着。
“怎么不可以?虽说我看着姑娘你的手,像是大户人家,没干过粗重的活,但若是你不愿再回自己的家,可以留在这里。我和老头也没有孩子,我们会像待自己孩子一样待你。”
“我……”
“不要再想了,先把药喝了吧,其实,我们郑家村的人呐……”
妇人端起药碗,送到我的面前,开始和我讲述起郑家村的事来。其实这个村子并不大,加起来不过五十多户人家,平日里,靠着耕作来满足日常的饮食,男人们会去山上打些猎,(奇*书*网。整*理*提*供)偶尔也会进城里卖些动物的皮毛,换些生活必备品。而女人们,会接些织布的活。虽然村子并不富裕,但隔壁邻里都甚为融洽。这位妇人姓王,自嫁入夫家后,便也随了丈夫姓郑。
我喝了药,也留了下来,当然,腹中的孩子,我也决定留下。
郑家夫妇两人都是本分的好人,周围的隔壁邻居也都是老实人,自从我留在了郑家村,他们便待我如同自己人一般,丝毫没有半点对我另眼相看,反而经常关心我的起居。
如今,腹中的孩子已快三个月,六月的天,变得有些热,只是为了孩子,我仍旧坚持着每天到附近一座并不远的山上去散步。山上的树不多,也不会有野兽,能够在着宁谥的环境中,享受世外桃源般的阳光温抚,我的心也渐渐地停落在这片土地之上。一切,当你追逐执着的时候,都会变得狂躁难控,而真的当我不再那般执着的时候,又会变得是那般淡如清水,平静无波。
举头望向空中那一片蔚蓝,我淡淡一笑,原来生活是可以如此平淡。
然而,当我的眼睑再次落下的时候,突然发现……
横祸突降,郑家村
山脚下,几缕轻烟从着郑家村上空飘摇而上。是炊火灶烟,不,平日里,我从未看到如此之大的烟。半眯着眼眸,我再次望去。不,那不是灶烟,是火,郑家村着火了。怎么会这样?
提着裙,我急急地朝着山坡下走去,未及山腰处,便听着哀嚎嘶叫声,而眸前那个火点已成了一片血染的红色。
不,郑大叔和大婶他们?我的脑中,此刻除了救人之外已容不下其他任何。紧拽着手中的衣裙,我往着那片给予我信任和关怀,给予我关怀的地方跑去,腹间忽而一阵痛袭过身子。
“呃……”紧咬着唇,捏拽着腹间衣中的肤,分散着脑中不断而涌的痛,我继续着脚下的奔跑。
只是,待我跑到山下,那一幕……
捂住我吓得已无法出声的口,眼眸震惊在瞳仁中映出的那片血红中,熏黑的墙,破落的屋,残落的瓦,血肉模糊的人,一股腥味,嗜血的腥味,冲入鼻腔。
“呃……”手还未捂上心口,喉中已吐了出来。我,半个多时辰前出去的时候,郑家村还是宁谥如往常,可是,可是为何,为何此刻会变成这样?
郑大叔他们呢?跨过狼藉的地,步过粘着鲜血的尸体,我朝着那个熟悉的地方跑去。
——大叔——
——大婶——
手,刚搭在门上,轰地一声,朝里倒去,浅浅灰尘瞬间浮起。
脑,随着门的倒落,一片空白,地上,伏着两具相叠的尸体。大叔的身上盖压着大婶的尸体,她背上两道重重的刀痕,好深,好深,深到血肉中的鲜红依旧流溢着。曾经,她与我说过,他们膝下无子,以后若是谁先去了……可是,命运却是这般捉弄他们,他们没有等到老去的那刻,却遭遇了这般横祸。他们的生活是朴实平淡,然而平凡的生活并未减淡他们之间的恩爱至情。平日里,我能看到她为自己辛苦回来的丈夫拭汗接物,也能看到他为了自己的妻子,主动烧柴煮饭。他们的爱,好普通,可是他们的爱,也好不普通。
举起皓腕,手上那只凤环,我竟从未褪去过,从争吵到怀疑,从怀疑到互相伤害,从互相伤害到离开北周,我竟从来没有去掉过它。
这一刻,我突然脆弱,突然无助,望着两个近如亲人的人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我,我不知自己该干什么,怎么办?腹间猛地一阵抽痛,我靠着墙,慢慢依下,然而那阵痛却愈加剧烈,下身,腿间,一股热热的细流慢慢滑出。意识,渐渐地,淡了下去。唇瓣间,艰难地唤着:“宇文……我……好怕……”
——搜仔细了,兰陵王殿下说,让我们看有没有活口……——
“是兰陵王……”
醒时已在,无名谷
再睁眼,周围的墙已换上白色,周围的破落已变成淡雅,淡淡的清香拂过鼻间,腹间身下的痛,猛地袭来。眉紧紧一蹙,唇间不觉一声喊疼。
“你醒了?”
放在锦被外,捏着腹间的柔荑,忽而被着一个温暖的手覆在了下面。
“痛……”
顾不及手的主人究竟是谁,我只觉得所有神经都传递着同一信号——痛,一种剧烈的痛。
“孩子……我的孩子……”
“它没事。”一句温润如玉的话语,如着冥冥之音响在我的耳边,白色衣袖间,一只拿着淡蓝丝巾的手,正为我拭着额前微沁的细汗。
“是,是你?”
侧脸望去,一张只见一面却难忘却的俊颜映入眼睑,此刻,他没有带着那张银色面具,只是露着他本来的容颜。未想到,再见之时却是在这般情况之下。听着我的问,他淡淡一笑。
“你说孩子,孩子没事……?”
“是,孩子没事,只是你现在身子很虚,多服两剂药,疼痛就自然会轻很多。”
我看着他,看着那双淡含忧郁的眼眸,明亮的瞳仁中透着我苍白憔悴的面容,女为悦己者容,而我,并无悦己者,所以也便无所谓此时的样貌。
“这里是?……”
“无名谷……”
“无名谷?”
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谷名,无名,无名,难道是说这个谷没有名字么?不过,有无名字与我有何相干,我,不过是这里一个匆匆过客。
“你先睡会儿,我去看看药好了没。”
“等等,村上的人……?”
“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活着……”他轻摇了下头,话语中掺杂着无奈。
“什么?!……不……是的……没有人活着……”意识涣散下的我,明明知道可能性的微乎其微,可依旧无法直面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村上五十多户人家,男女老少,甚至怀中婴儿,居然,居然没有一个活着。
“兰,陵王——”我的齿间吐出三字。
“你,你怎么了?”
“是兰陵王做的,郑家村五十多户人家都是兰陵王杀的。”
他错愕地看着我。我知道,也许在齐国,兰陵王的威名受着万般景仰,而且我也知道,远在北周长安城的那个他,与兰陵王高长恭间淡如清水的君子之交,可是,可是我亲耳听到了“兰陵王要寻找活口”的话语。是问,人若不是他杀的,那又何必杀人灭口。
我不知道他屠村的理由,但是,在这个时代杀人,本不需要理由。
“为什么说是兰陵王?”
他疑惑地望着我,莫名地藏着一份不安。
“呵……我听到的……不过,就算是我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更不用说,替村里的人讨回血债。”
“若是给你这个机会,你会要他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