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明似早料到会这样,当下想也不想便推辞道:“多谢六殿下厚爱,只是安某在此地过的很是惬意自在,并不想再重入京师之地,更不愿踏入官场是非圈。”
“我以师礼待你!”无惜一眨不眨地盯着安晴明,可等来的依然是他坚决的摇头还有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安某已经断了一双腿,如今还想留着这残躯做点事,所以担不起六殿下地师礼!”
“你要做什么事说出来我们替你做不就行了,我看你分明就是推脱之词!”辜无悠可不惯他那毛病,冲口而出,而安晴明回答他的只有浮在脸上,浅息即止的笑意,那里到底藏着什么,无人能懂。
无惜眼中闪过黯淡,叹道:“八弟,罢了,既然安先生不愿意就由他去吧,强人所难的事不要做,只当我与安先生没这个缘份罢!走了咱们出去。”
在他携辜无悠经过安晴明身侧时,似不经意地低头扫过,可惜安晴明并无其他异样,只是转动轮椅准备跟着他们出去。
无惜心里失望之余却是折回了身走到安晴明身后,推动了轮椅道:“适才安先生的一席话,无惜受益良多,此刻就让无惜推安先生出去吧!”
他的谦让并未让安晴明有所动容,只是受之泰然,由着无惜将他推出去,而外面阿妩等人早已等心急不已,看到他们安然出来,均是松了一口气。
阿妩地目光在扫过安晴明时不由为之一滞,这人……好眼熟,似乎在哪里遇见过……
第三十六章 安晴明(3)
而另一边,安晴明亦是怔在了那里,与阿妩不同,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认出了那个给予他关心,让他有重新站起来的力量的人,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与那两位皇子有关?这样的疑惑很快便得以解开。
无惜牵过阿妩的手道:“定璇,这里的事已经了了,咱们下山去吧。”
阿妩还在想自己到底哪里见过这个人,半晌才回过神来,正欲点头忽听安晴明叫住了几人:“六殿下,不知这位是你的什么人?”
“六殿下?”吴屠夫还有底下几人,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他们虽然不识几个字,但还知道殿下代表什么,那可是皇帝的儿子才能享有的称呼,敢情他们劫了个殿下来?
“这位是我的庶妃,曲定璇,有什么问题吗?”
安晴明微一摇头道:“没什么,我觉得曲庶妃很像以前认识的一个故人,所以想与曲庶妃单独说几句话,不知殿下可否应允?”
无惜眉宇轻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当然可以,我们先出去,先生请便!”在经过阿妩身侧时,他使了一个眼色。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后,安晴明冲阿妩微微一笑,神色说不出的柔和,如拂风的细柳:“故人,真的已经忘记了吗?”
“你……”阿妩极力在脑海里搜索,真的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拧了眉道:“我们……到底在哪里见过?”
安晴明环顾了四周一眼,推动轮椅来到墙边,在他弯下身去的时候,垂在两侧地头发散了开来,让阿妩看到了藏在发中的那抹沧桑而无奈的白色。
三十几岁的人已经有这么多的白发了吗?是少白头。还是……有什么太过伤心地打击,以致一夜白了头发?
那厢安晴明已经取了倚在墙角的一把纸伞,一手执伞柄,一手徐徐打开,阿妩蒙尘的记忆随着这柄伞的打开而慢慢清晰,是他!真的是他!
是的,安晴明就是阿妩小时候随曲定璇私自出府时遇到的那个男子,那时的他带着纷发地意气。与妻子相依间,仿佛全天下都不放在眼中,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找不到了,只剩下一双似如往昔的眼眸。
事隔十年,人海茫茫,居然还能在此相逢,当真是缘份,往昔至今,他们夫妻的身姿阿妩一直记在心中,即使容颜模糊。但那顶伞的记忆与他们无意中流露的幸福却未有一刻遗忘!
“是你!十年前我遇到的人就是你?!你的妻子呢?”这话刚一出口阿妩便后悔了,他的沉静与温和都被打破,唯剩下无边无际的孤独,似如浮萍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她已经不在了。五年前就已经不在了!”曾几何时,伞下地两人相依相偎,不羡鸳鸯不羡仙,而今,只剩下他一个,形只影单,人生寂寞如斯,再回不到从前……
阿妩嘴唇刚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已经被他瞧出了心思:“不用说对不起,去了就是去了,便是我再不愿也只得接受,她的死与你无关。”眼中无泪,因为泪已在妻子逝去的那一刻流尽,如今的他是为另一个目地而活着!
如此说着。阿妩也不便再问她的死因。只默默不语,倒是安晴明隐忍了悲伤后。又道:“你只记得我们那一次的相遇吗?”
“呃?”阿妩讶然抬头,满脸不解,她与他还有另一次交集吗?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难怪你没有印象,那时的我只怕连自己都不认得。”言罢,安晴明静静地说出了一个日子:“建德四十六年三月二十
阿妩的记忆慢慢倒回到五年前,那一天……似乎是她代小姐在粥铺施粥,当时有很多人,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时候见过他。
看到她茫然的摇头,安晴明也不着急,淡淡一笑道:“那一天,你是不是救了一个乞丐,给他粥喝,还请大夫给他医腿?”
阿妩倏地睁大了眼睛,指着安晴明颤声道:“莫非……你就是那个乞丐?你……”当阿妩的目光落在安晴明残废的双腿上时,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真地是那个乞丐,这双腿就是最好的证据:“当时……没能医好吗?”
安晴明笑摇头道:“没有,脚筋已被挑断,便是神医再世也医不好了,不过这条命总算是保下来了,说起来我真是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怕早已不在这个世上。”说到这里,神色肃然一变:“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你所恨之人的结局!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是它支撑我拖着残废的身躯一直活到现在!”
“心中只有放不下的恨吗?”阿妩喃喃地说着这句话,当初她不明白他口中所谓的恨,眼下将所有地事串连起来,却是明白了,静静地问:“安先生心中所谓地恨,是与夫人有关吗?”
安晴明没有否认,他一直都是沉稳冷静的,唯有在说起夫人时才会有所失态:“是!当年地仇,我无时无刻不记在心中,而等着看他的结局,也是我活在世间的目的。”
阿妩心思一转,想到刚才无惜使给自己的眼色,不禁有了计较,只见她不动声色地道:“先生为什么只是等,难道没有想过自己去报仇吗?”
“若是能报,我早就报了,只是……”
“只是对方的身份或者说权势让你顾忌吗?”阿妩一言切中重点,继而道:“那么先生有没有想过择良主而栖,既可一展才学,又可达到与仇人对抗的目的!”从刚才山下那些山贼处所听到见到地。已经足以让阿妩知晓眼前这位安先生的利害,更知道无惜向自己使眼色的意思,安晴明一个不世出的名士!
安晴明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瞥了一下站在外面地众人道:“你是在为六殿下做说客吗?”
阿妩早知自己这点心思瞒不过他,是以落落大方地承认:“是!六殿下是我的夫君。我为他做说客也是情理之中,何况我相信殿下一定礼待先生,绝不致让先生受半点委屈!”
看安晴明不说话,她又道:“先生坐等仇人死,难道会有亲手手刃仇人来得痛快吗?何况天下之大,最尊贵者莫属皇家,有殿下做先生的后盾,先生又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安晴明微微一笑。不是浮于表面的那种笑:“你不用再激我了,便是六殿下也不见得斗得过那人,何况我答应过我夫人,不会再涉足官场,对她说的话,从不会失言!”
阿妩心中暗惊,看安晴明此话,害他及夫人的那人权势不是一般的大,然她并不准备就此放弃,她取过安晴明手中已经合上地伞。再次徐徐打开,那一转身的仪态,仿佛让安晴明看到了已经逝去的夫人,顿时为之失神。
阿妩背对着安晴明怡声道:“先生对夫人的尊重与挚爱令阿妩羡慕与向往。但是先生不觉得自己太过执着于从前了吗?”安晴明既然认出了自己,那么必然也知道她并不是曲定璇,但并没有拆穿自己,所以她也不需要再隐瞒身份。
“先生的夫人不喜欢先生涉足官场,想必是觉得官场灰暗,可是先生的夫人却忘了一件事,官场由人组成,可以白也可以黑。若多几个像先生或殿下这样的人,官场何愁不可转黑为白?”这一刻阿妩的思索无比清晰,条理分明:“而且,恕阿妩冒昧问一句,先生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一展才华吗?真的没想过为天下百姓做点事吗?”
“不是!”阿妩断然替安晴明回答,没有半分犹豫与不确定:“如果先生从未有过这些心思。今日就不会在这里等着殿下。也不会在里面与殿下说那么多地话,虽然我不清楚你们说什么。但大体也可以猜到应该与福建的局势有关,先生,我知道,其实你的抱负一直藏在胸口,只是因为夫人之缘故而苦苦压抑罢了!”
“就算你说的都对又如何,我在这里一样可助百姓,又何苦涉及皇子之间地争斗?不错,你当初待我确实有恩,但是也不至于就此挟恩相逼,让我为之卖命吧?”安晴明这话说的些尖酸了。
阿妩没有为之所动,只是浅笑道:“阿妩当年救的是一个乞丐,并不是名士安晴明,何来的挟恩之说?不过阿妩确是有逼,逼先生正视自己的心,先生在这里助的不过是一方百姓,而追随六殿下,确有机会助天下百姓!”
安晴明眼皮轻轻一跳:“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是!而且殿下也确实是向着这个目标在努力,那么……”阿妩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问道:“先生呢?”
安晴明定定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