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在光天化日之下冲进学校,打人杀人,傅先生不以为怪……现在连人身自由的起码保障也没有,学府尊严,荡然无存!在学生遭打击需要支持的时候,我们怎能忍心逼着学生无条件复课?”闻一多凛然正气,搞得傅斯年狼狈不堪。梅贻琦看到情况不对,立即宣布休会。
当天晚上,我到吴晗家和他俩碰头,向他们介绍*云南省工委关于修改复课条件,改无限期罢课为“停灵复课,坚持斗争”的策略方针和民青的工作部署。他俩立即表示赞成。闻先生说:“如果不把梅贻琦争取过来,有条件复课还是困难的。”接着他分析了梅贻琦的思想状况,认为只要罢委会表示了复课倾向,是完全可能把梅争取过来的。第二天上午,我将闻一多的意见向党组织作了汇报,*云南省工委书记郑伯克决定由我和袁永熙正式请闻先生做梅的工作。18日下午,联大学生代表大会基本上通过了修改复课条件的决定,也增强了闻一多做梅贻琦工作的信心。当晚,闻一多带着民青的委托,以老清华的关系来到梅家,和梅先生恳谈了几个小时,详细介绍了从罢课到惨案前后的情况,说明罢课是国民党地方党政军当局迫使学生不得不采取的手段。闻一多这番精细真诚的陈述,拨动了梅贻琦的心弦,终于使这位政治上保守而有正义感的著名教育家打消了一切疑虑,转变了态度,连说学生要求确有合理之处,应当给予关心和考虑,答应第二天召开教授会重新进行研究。19日下午,在梅贻琦主持下的教授会开得很好,通过了《教授会告学生书》,推派三位教授和学生一道参加对政府的谈判。傅斯年感到处境孤立,会后悄然离开昆明。20日,梅贻琦又主持召开教授会,通过了控诉李宗黄、关麟征、邱清泉的《告诉状》,要求“依法严惩”。同日,罢联召开昆明市大、中学校学生代表大会,根据西南联大罢委会的建议,修订、公布了五项复课条件。当晚,梅贻琦找联大学生自治会理事谈话,郑重表示学生所提五项复课条件,可以逐项实现。24日,国民党云南省党政军新领导人宣布全部接受学生复课条件。同日,李宗黄在一片唾骂声中,垂头丧气地滚出昆明。26日,国民党昆明《中央日报》等刊登罢联写的《“一二?一”惨案经过》和复课启事,重申了昆明三万学生反内战、争*的正确主张。“一二?一”运动取得了巨大胜利。
洪德铭 风雨同舟情兼师友(9)
但是,正当我们击破反动派阴谋,运动取得胜利的时候,西南联大一部分曾积极参加斗争而思想极“左”的同学,却出来反对罢联“停灵复课,坚持斗争”的决议,叫嚷“反对妥协投降,坚决无限期罢课!”“宁愿解散联大,也要罢课到底!”个别的人甚至在墙上贴出暴露、攻击民青组织的漫画、大字报,使运动面临着分裂的危险。吴晗、闻一多得知情况后,心情沉重,除找这部分同学代表谈话,耐心地进行说服教育和给予批评外,还要求民青“珍视群众团结,注意工作方法”。在这部分同学于12月底成立“除夕社”的当晚,闻一多约我去交换意见。我向他汇报了有关内部情况,申述了民青的严正立场。他沉思了一下后,语重心长地说:“除夕社做得太过分了,干了一些亲痛仇快的事;但他们毕竟是一群热血纯洁的青年,从昨天和我谈话情况看,他们已初步认识了错误,应该团结帮助他们。”闻先生这番赤诚的嘱咐深深触动了我们。根据省工委的指示,经过民青反复研究后,决定对除夕社多做争取团结工作,还同意吴晗、闻一多的建议,在除夕社表示拥护昆明罢联和*领导、维护*团结的前提下,联大学生自治会理事会(即罢委会)可以提前改选,欢迎除夕社推荐候选人参加竞选理事。这场内部分裂危险终于得到化解。吴晗、闻一多又为运动立了一功。
迎着新的暴风雨奋勇前进
政协的胜利召开,给中国人民带来了和平*的希望,吴晗、闻一多深受鼓舞,非常兴奋,常常情不自禁地说:“只要*果真实现,国家政治走上轨道,我们就回到书房,专搞学术研究,也才对得起自己所受的教育!”1946年春节的某一天,我去给吴晗、闻一多拜年,他俩满心喜悦地向我表明了上述态度。谈着谈着,闻先生又动员我参加民盟,我笑着婉转地说:“各人都有选择的自由,我只想争取成为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不打算参加其他*党派。”吴晗接上茬:“那就是说你已接上组织关系了?是不是?”闻一多比吴晗老练得多,连说:“不要给季凯为难了,他怎好正面回答你。”这天我们谈得很高兴。
昙花一现的和平*的希望不久就遭到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扼杀,严峻的现实不允许闻一多、吴晗重新回到书斋。
2月10日,重庆各界在较场口举行庆祝政协成功大会,特务暴徒大打出手,捣毁会场,打伤郭沫若、李公朴、施复亮等十余人,制造了“二?一○”血案。消息传来,吴晗、闻一多抑制不住怒火,立即联合昆明文化教育界知名人士给郭等写慰问信,表示“誓作后盾”。2月15日,国民党中央任命“一二?一”惨案凶犯李宗黄为中央党政考核委员会秘书长,引起昆明各界群众一致愤慨。民青、民盟协商后,决定由昆明文协、昆明*等十余单位于2月17日举行抗议大会。一些人认为开这样的会有危险,而闻一多却主动担任了大会主席,吴晗也自告奋勇地承担了主旨讲演的任务。大会发表了宣言,声援“二?一○”血案,要求国民党政府执行“政协”决议,惩办血案凶手。昆明*代表宣读了对国民党政府任用李宗黄的《抗议书》。当天,昆明*组织全市学生罢课一天,会后举行万人示威*。
不久,郑伯克从渝回昆,明确指出,我们应抢在国民党二中全会闭幕之前,举行盛大的“一二?一”烈士出殡典礼和送葬*。根据党的指示和墓地工程进展情况,经民青、*研究并和民盟协商后,决定以3月17日为烈士出殡典礼日期。吴晗、闻一多参加了各项筹备工作,还对殡仪、墓葬、路祭等方面提出了寓意深刻而便于操作的意见,倾注了全部心血。3月17日上午11时,三万多昆明学生和各界群众代表的送葬*队伍从昆明西郊西南联大出发后,穿街过巷,绕行全市,昆明市民,万人空巷,齐集街头,低首含泪,肃穆悲痛地向烈士致哀告别。沿途各主要街道都设置了路祭,祭文挽歌通过扩音器四处传播。下午5时,这支带上白花素纱的队伍才回到联大校内四烈士墓地,举行公葬典礼,吴晗、闻一多和支持学生的四大学教授都参加了。在长达6小时的送葬*中,闻一多、吴晗一直徒步跟进一刻也未离开过队伍。墓前石柱上刻着闻一多写的《“一二?一”运动始末记》。在典礼上,闻一多、吴晗是陪祭人。他俩都怀着悲愤的心情作了慷慨激昂和富有战斗性的讲话。三万多人在烈士墓前庄严宣誓,喊出同一个声音:“安息吧!勇士,你们死了,还有我们!”“让我们踏着你们血迹前进,誓把反动势力消灭掉!”
洪德铭 风雨同舟情兼师友(10)
“三?一七”出殡*结束后,四五月间,我们由于忙于工作,很少到吴晗、闻一多那儿去,但有几件事印象深刻,至今仍活鲜鲜地留在我的脑海里。
吴晗、闻一多是云南民盟领导成员中最尊重*组织意见的进步教授,可以说,这两人都怀有和共产党脉搏一起跳动的感情。王若飞、秦邦宪、叶挺、邓发于4月8日因飞机失事遇难的消息传到昆明后,吴晗、闻一多非常悲痛,建议由昆明*举行追悼会。民青请示党领导后,认为由昆明*或四大学生自治会出面,都不适宜,道理是显而易见的。我去向他俩申述了理由,吴晗立刻表示同意,但闻一多却认为没有什么关系,又写信请人带给*主席吴显铖商量,当然也没有同意。随后闻先生见到我说:“从理智上讲,你们的意见是对的;但从感情上讲,我总觉得心里不安。那就由我和吴先生约几位知名朋友发一份哀悼的唁电吧!”情谊诚挚,溢于言表,我感动得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1946年5月4日,是五四运动27周年纪念日。西南联大在这一天正式宣布结束,组成联大的北大、清华、南开三校从此分批北上复校。早在4月间,吴晗、闻一多和*云南省工委一样,十分关心这年的“五四”纪念周活动,一再提醒我们,在活动周全过程中,务必要云大、英专等校和昆明各主要中学的民青与学生自治会干部担负起领导责任,联大同学,不管是谁,只应当参谋,不能在前台指手画脚。闻先生很有风趣地说:“我原来是一个书生,不就是在这几年实践中初步锻炼出来了吗?何况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青年呢?”果然,这年的“五四”纪念周活动在云南同学组织下搞得很成功,闻一多、吴晗非常满意,非常高兴!
6月下旬,蒋军大举围攻中原解放区,全面内战爆发了。昆明这座光荣而美丽的城市,又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党组织、民青和同学们都为吴晗、闻一多的安全担心,劝他俩尽快离开昆明,但他俩却毫不畏惧。闻一多常说:“我是前脚跨出门,后脚就不准备再进大门了。”吴晗笑着说:“干革命不能怕牺牲,我已做好准备了。”他们仍然坚持不懈地参加斗争。由于吴晗夫人袁震病情加重,子宫流血不止,急需动手术,他才不得已托关系买了两张飞机票,于6月9日告别昆明,飞往重庆。7月5日,我和王汉斌、严振(均是“民青一支”执委、联大第一党支部委员)等搞完了昆明的各项交接工作之后,和两百多同学一起乘车离昆明北上。走前,我去看望了闻先生,向他辞行。他信心十足地说:“你在昆明上了黑名单,北*动当局不一定知道,我们将来到北平后再一起战斗吧!祝你一路顺风,保重身体。”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是和敬爱的闻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