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断了一样。
五
暑假到了,北大、南开的教员聘书都发了,清华的迟迟不发,传说*强迫学校解聘闻一多、吴晗等几人,而且要暗杀他们。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王一 闻一多与吴晗(4)
一些学生为了这件事焦虑。一个下午,吴晗正要出门去医院陪他夫人时,一个学生走进他的寝室:“解聘和别的谣言,吴先生想来都听到了,同学需要你们,你暂时少出去公开讲演吧!”吴晗瞪大眼睛,像连珠炮似地回答他:“什么?要我少讲话?解聘了,我更自由;我是学历史的,在中国历史上,每个朝代亡国时总有些殉国的志士,今天中国到这种局面,也该有殉难的人了,我早就准备好了,有什么关系!”
黄昏,这个学生走进昆中宿舍。闻一多正在刻图章,听完来意后,他呆了半天,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断续地吐出了几句话:“我本来并不懂政治,可是到今天我还考虑自己个人的安全吗?……”
无言的对坐了半天,闻一多含着泪送这学生出了门。
六
暑假里,他们经常出席各种讨论会。昆明当时成立了一个政治性的团体,叫做“十一学会”,“十一”两个字合起来是“士”,用来说明这个团体参加成员的身份。吴晗、闻一多这时经常以“新的士大夫”自居。吴晗写了一篇《说士》,分析了在历史上“士”与中国社会的关系后,以为抗战失败,中国的“文士”和“武士”都要负责。
在一个秋天月光很亮的晚上。在一个大花园的客厅里,举行了讨论会,题目是“中国社会与士大夫”,吴晗兴奋地说着:“中国封建社会是个金字塔式的组织,在庶民之上,接近大夫。上古的士,文武不分,唐以后才分家。上古的士是为天子诸侯大夫服务,秦以后为君主服务。但士受着特别教育,有特别义务——忠。因此历代危难时,舍生取义慷慨殉难的都是这些士,士对历史的贡献很大。这次战争中,文士和武士都出了力,今后文士和武士都要负起救国赴难的责任。”闻一多接着又说:“我完全同意吴先生的看法,我们就是现在的新士大夫。我们应该负起我们神圣的责任!”散会时,中年人叹息着:“这两位可敬可爱的‘新士大夫’,什么时候他们能往前走一步——跳出士大夫的圈子呢?”
但不久,吴晗讲演中常提“人民世纪”的名词了,闻一多在鲁迅纪念会上说过“鲁迅对,我错了”。以后,又在南城一个中学演讲“屈原”,他说:“屈原的伟大在于他是楚国为人民的诗人,他本是统治者的佞臣,但他走进了人民里去,喊出了人民的呼声,他爱人民。”
听众问他什么是“为人民”“爱人民”?他说:“那就是要站在人民之中而不要站在人民之上。中国社会到现在简直还是奴隶社会,有奴隶和主人两个阶级。我们实际上都属于剥削人的阶级,不是人民。我们什么时候懂得了恨自己反对自己的阶级而替人民的利益服务,就算为人民了,这是一件痛苦的事,可是我们一定要做到。爱人民就是无条件的爱,他身上的虱子爬到我们身上来还是爱。全心全意的爱他们。”
七
开学了,他们并没有被解聘。
闻一多和吴晗都搬进西仓坡联大教员新宿舍了。抽签的结果,两家住在斜对门。听到吴晗屋里辩论的声音,闻一多常跑来参加。由于吴晗的介绍,闻一多也加入了中国*同盟。从此,昆明*运动的宣言文件常常是他们二人的作品,分析时事的是吴晗执笔,号召主张的是闻一多起草,再共同修改。
他们两个人成了联大许多壁报和学生团体的导师。几乎没有一次讲演会上没他们。吴晗讲演时,神气紧张,像个小老虎,和他日常谈话一样,没有一句废话,分条分点的叙述,事前有详细的讲稿。无论学生、工人、学者,都听得懂而又觉得很深刻。闻一多上台永远没有稿子,站一两分钟,就像心血来潮脱口而出,也再不像他平常的和蔼寒暄,而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在吼。听过他讲演的人,会感觉对“怒吼”、“鸦雀无声”、“掌声雷动”、“喊出了灵魂”等许多成语有了真的体验。
王一 闻一多与吴晗(5)
八
日本法西斯投降,内战扩大,昆明也被中央军“武装接收”。11月25日联大时事晚会遭到驻军包围鸣枪,昆明学生激昂的罢课抗议,宣传队在街上到处被毒打。
12月1日,凶手带着石子、铁棍、刺刀和手榴弹打到学校来,昆明青年献出了四个伙伴最宝贵的生命。闻一多、吴晗听了大哭。闻一多领着儿子走进灵堂,向他们说:“好惨啊!你们永远记着!”
3月17日,昆明三万大中学生送他们死去的伙伴入土,夕阳下山时,棺木放进墓穴。
闻一多在墓前讲话:“凶手还没捉到。我们一定要捉到!我们要追到海角天涯,今生追不到,下一辈子追!”
吴晗在墓前接着讲:“两千年来,有些地方叫做圣地,如今,‘一二?一’烈士埋在此地,此地成了光荣的地方——成了*圣地!”
四烈士墓前的石柱上,刻着闻一多写的《一二?一运动始末记》。最后一段写着:
愿四烈士的血是给新中国历史写下了最初的一页,愿它已经给*的中国奠定了永久的基石!如果这愿望不能实现的话,那么,就让未死的战士们踏着四烈士的血迹,再继续前进,并且不惜汇成更巨大的血流,直至在它面前,每一个糊涂的人都清醒起来,每一个怯懦的人都勇敢起来,每一个疲乏的人都振作起来,而每一个反动者战票地倒下去!四烈士的血是不会白流的。
九
“五四”过后,吴晗去重庆了。在重庆*人士一个聚会上,有人说他和闻一多几位领导了昆明青年运动,他连忙站起来说:“大家问昆明青年运动的领导者是谁吗?那正是昆明千万青年自己!”1946年6月,*同盟云南支部举行各界招待会,闻一多起立致辞:“今天我们向诸位伸出手来,这是一群书生的手……是像粉笔灰一样纯洁啊!但是,就是这双手无寸铁的手,却正在参加扭转历史,创造历史的工作!”
十
吴晗到了上海,7月中旬,他写信给一个学生:“告诉你,我妻子多年的病已经治好了,现在正在休养。我真高兴!”就在这时候,震动全国的消息传出来了:
闻一多预备7月13日从昆明飞重庆,但他没想到7月11日,李公朴被暗杀了,闻一多跑去抱住他,“公朴没有死,公朴没有死”。闻一多留下来料理丧事。15日中午,《学生报》出版,刊出了闻一多的题字:“斗士的血是不会白流的。反动派!你看见一个倒了,可也看得见千百个继起的!”
下午,云南大学至公堂里挤满了一千多人,李夫人讲完话,闻一多走上讲台,他开始说得很平静:
“这几天,大家晓得,在昆明出现了历史上最卑劣,最无耻的事情!李先生究竟犯了什么罪?竟遭此毒手!他只不过用笔,用嘴,写出了说出了千万人民心中压着的话,大家有笔有嘴,有理由讲啊?为什么要打,要杀,而且偷偷摸摸的杀!”(鼓掌)
他突然大吼起来:
“今天这里有没有特务?你站出来,你出来讲,为什么要杀死李先生?(厉声,热烈的鼓掌)暗杀人,还要诬蔑人,说什么‘桃色案件’,说什么共产党杀共产党,无耻啊,无耻啊!(热烈的鼓掌)”
“……”
“我们要准备像李先生一样,前足跨出大门,后脚就不准备再跨进大门。”
散会后,在云大门口,十几个特务向着闻一多怒目而视。他问同走的朋友:“怕什么?”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
王一 闻一多与吴晗(6)
在府甬道*周刊社,他主持记者招待会。5时40分,儿子闻立鹤接他一起回家,走到离联大宿舍十步地方,前后跑出几个人,向他放枪。闻夫人听枪声跑出时,闻一多头部中三枪,左腕断了,胸部及别处中弹更多,已经气绝。地上流着一摊血。
消息传到上海后,吴晗目瞪口呆,昏沉了大半天,才哭出声来。
学生写信给他:“吴先生:我们遇到了永远没法补偿的损失。”在上海的学生也来看他:“这几天吴先生要注意一些。”在那热得像蒸笼一样的日子里,他浑身只穿一条短裤,左手摇着扇子,右手写字,一边写,一边哭,墨水,汗珠,眼泪,湿成了一片。他写出了《哭一多》、《哭亡友闻一多》、《哭一多父子》、《闻一多先生之死》、《闻一多先生传》。
十一
吴晗要去北平清华了,一个学生去看他:“吴先生,你的中国通史讲义还是那一份吗?是不是可以将那些正统观点改改呢?”他微笑着:“改了,改了,早就修改了。”这个学生笑了:“吴先生,我初见你时,你和现在不一样啊!究竟是什么力量使你转变的呢?”他沉默了几分钟,肯定地说:“不是我自己:是时代,是历史,还有……”
闻夫人和几个孩子从昆明去北平,路过上海,学生去访问她,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闻先生的骨灰吗?一半已经洒在滇池里了,一半要带到北平去。四烈士墓前的衣冠塚,是我一定要立,学校才答应的。闻先生的遗著,清华答应整理,将来想交文协出版,有吴先生在,整理工作一定会成功的。”
冬天,一个燕京大学学生写的通讯说:“寒假的燕园静极了,大家耐不惯寂寞就跑到清华听课——特别是听吴晗先生的课去。真的,他讲得太好了。”
3月底,吴晗为一本《闻一多的道路》作序,里面说:
一多先生最后所走上的道路,就是中国人民应该走的唯一的道路。
(原载《光明日报》1979年2月16日)
肖松
难忘的记忆
——怀念吴晗老师二三事
1943年秋,我认识了吴晗老师。那时我是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的学生,吴晗老师是文学院历史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