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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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浪漫-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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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屁*股离开冰凉的台阶,换回蹲着的姿势。
  林清平醒来找不到人,整个屋子都叫唤一遍,仍是没有回音,令他感到慌张。这当然不是担心对方出了什么事,而是昨夜才做完清晨就消失的举动未免是某种讯号。匆忙下楼,尚未出单元门,就看到应致治傻傻蹲着的背影。他松了一口气,慢慢走近。
  应致治察觉到有人,背部一下子变的紧张起来。
  林清平看见了他面前的麻雀,放轻了声音,“大清早的在这儿蹲着呢。”
  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林清平蹑手蹑脚地走到旁边,学着他的样子也蹲下。就一瞬间,麻雀扑棱着飞走了。
  应致治愤而回头,瞪着他,两只圆且大的眼睛像光滑的荔枝核儿。
  “这小鸟要飞我也管不住。大不了陪你个大的。”林清平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目光中带着促狭朝下面看去。渐渐地,人讪讪的,无法再调笑。因为昨夜那样的靠近,在此时反而生出一种新的陌生感了。他瞧着那张越看越爱的面孔,脸皮竟然烧起来。‘我爱你’在胸腔中不断翻滚,几欲从舌尖上吐出,却终是保持了缄默。他想:下一次吧,他们还有那么多的时间。
  应致治突然推了他一把——并不是生气,而是对于胸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发泄,却被顺势拽着倒在对方身上。
  “嗷~,我的衣服。”
  应致治也不管手按到哪里,找到支撑,立即站起来,抬脚作势要往他身上踹。
  “好汉饶命。”林清平嬉笑着,也不急着起来。然后二人动作均顿住,因为察觉到旁边有人在看他们。
  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太太拎着鼓鼓的购物袋站在隔壁单元门前不加掩饰地打量着他们,身姿是少有的挺拔。
  他们停止胡闹,双双站直,隔空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们看着面生,新搬过来的?”
  “我们是任亦的…”
  林清平接着话头,“朋友。任亦出去旅游,喊我们帮他看家。”
  “怪不得没印象,但是这小伙子看上去倒面熟。”老太太指着应致治说道,然后颔了颔首,“我就你们隔壁二楼。你们玩,我做饭去,回见。”
  林清平有些莫名其妙,回头看应致治,对方白了他一眼,朝家里走去。“别走那么急!你刚才还蹲了老半天,屁*股不痛么。”他去扯他的手,却被甩开了。他认为那只是对于玩笑话的羞恼、厌烦还是别的无伤大雅的什么。
  应致治面对着林清平脸上的笑意,却只觉得心情复杂。他心里清楚,顺势掩藏在这动作后面的是自己内心真实的抗拒,面对对方一步步带着亲昵的靠近,他只有避开的冲动。
  回到客厅,林清平直接扯下T恤,背部果然一大片黑褐色的印子,裤子上估计也是。“我没有干净衣服了,你借我一套。”
  应致治进到卧室拿了自己的衣服,甩到他脸上。
  林清平注意到他的动作中带着不易被察觉的迟缓和怪异,内心毕竟是得意的。“我们去西湖转转吧,现在荷花开的正好。”
  “NO!”
  “酒店、医院还有家里,你还没闷的发霉么。我拿个相机和伞,咱们就出门。”
  “我说NO!”
  林清平的兴致被他连连吼出的NO压下去一大截,现在对方的拒绝和不配合轻易就能够勾起他的怒火。他一言不发进屋拿了东西,回来就拽人。
  一阵纠缠中,应致治脱离了他的钳制,转身疾走,想逃到卧室锁门。林清平看出了他的意图,堪堪将人堵截,‘砰’地一声抵在门上。
  “我说了不想去。”
  “可是你说要来杭州玩的。”
  “我身体不舒服。”
  “我可以抱你。”像证明所言不虚似的,林清平环住他的腰,一把将人抱到半空。他一低头,恰好埋在对方的胸口处,刹那间生出了暧昧的气氛。
  “总而言之,改天吧。”
  林清平霍然松手,应致治立即像树桩子一样砸到地上。“你来杭州就是来偷偷看一眼任亦的吧。如果不是意外住院,你压根也没打算跟他们见面。任亦他们也是,急匆匆外出不就是不愿意面对你的意思么,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应致治推拒着,要突出他的包围,被一把搡回去。“滚开。”
  “滚开?滚到哪里去!杭州是你邀请我来的,那里也是你叫我进去的,你别想下了床就翻脸。”林清平抓着他后脑的头发,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
  “so what?”应致治轻飘飘地吐出这句话,表情十足的轻蔑。
  谈话的基调已经无可避免地崩坏,林清平尝试了,终是没有克制住。“不怎样。就像你跟任亦上了床又怎样,每年都来杭州又怎样,对于他,你就是个外人。哪怕他喊你‘弟弟’,原谅了你,你也永远是个外人。”
  “还有任亚,他原来只是你一个人的吧,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是属于彼此的,那中间永远都不会有你的位置。”
  应致治开始剧烈地挣扎。
  “被我说中痛处了是吗。”
  “你滚,离开这里,立刻!”
  林清平看着他愤恨中掺杂着凄凉的神情,盛怒的心中一恸,低下头,急切地吻上对方仍显苍白的嘴唇。进攻着,强迫着,想使漠然承受的人为他而流动。
  应致治只是瞧准了时机,狠狠地反咬一口,完全没有留情。
  松了口,血的味道立即蔓延到整个口腔。林清平抬手抹了一把,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应致治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拖着软掉的身体躺到沙发上。空间中的一切声音都被抽离,大片大片的白色虚空,突然间怀疑起这一切的意义——从十三年前到现在。掏出手机,进入任亦的微博——十分钟前更新了一张他和Auther在桂林的合照,那种心心相印亲密无间的笑容尤其刺眼。他看了很久很久,点下取消关注,然后确定。整个人有整激烈战斗后的虚弱,手指抽搐,手机砸在他的脸上。
  有敲门声。以为是林清平去而复返,结果竟是早晨见过的老太太。
  “给任亦的,你给放在冰箱里。”
  应致治不明所以地接过一袋子新鲜的莲蓬。
  “我以为他在家呢,特意给他买的。”
  “他昨天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没关系,你吃,反正别白白坏掉。”
  应致治实在不知聊些什么,只得道了句‘谢谢阿姨’。
  老太太摆了摆手,要走了又转过身来,“小伙子,你真的特别眼熟。”
  他微微怔了一下,“任亦是我哥哥。”
  “哥哥?”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再抬头竟有隐隐的激动,“应琴是你妈妈?”
  应致治点点头,“您认识她?”
  老太太抬手捂住了嘴,像是忍不住要哭。“你爸爸?”
  “我爸爸是英国人,他们现在住在英国。”
  应致治把人让进屋,得知她姓卢。
  “你妈妈现在过的好吗?”
  “挺好的。”他只希望老太太能别哭出来。
  只是老太太仔细端详着他的时候,满脸又是无尽的感慨。“那你,是留在中国,还是来玩的?”
  “打算留下来,我已经在中国工作好几年了。”
  “也好,也好,任亦终于能有个亲人了。”
  应致治心思却有些飘忽,心想,任亦需要亲人吗?有了任亚,恐怕他什么都不需要了吧。
  “还是个娃娃,爸爸就没了。就剩下奶奶,十几岁的时候又没了。说是出国却找妈妈,才过一年就回来了,问他,他什么也不说。幸好后来有个男朋友,要不然这日子要怎么过。”
  “男朋友……”
  “那个高个子的老外啊。我看的出来。”卢老太太扯过他的手,“你一定要对你哥好好的,他苦啊。”
  应致治见她的眼泪终于还是流出来,赶紧抽了两张面纸递过去。
  老太太稍稍平静下来,“说到底,这都要怪我。”
  “为什么?”
  她又开始抹泪,“几十年前的事了。我丈夫没退休以前在省疾控中心工作,他的工作包括召集一些没出柜的男同——有些是单身,有些已经结婚了,给他们普及艾滋病的危害和预防工作。”
  “你是说任亦的爸爸喜欢男人?”
  卢老太太点点头,“那时候这种事情是罪啊,没人敢说自己是,所有人都掩盖的很好,只有负责这一块的人和相互之间见过的人知道内情。虽然我丈夫从来不说,但是我隐约能猜出他工作中有这么一块。”
  “那时候我们这个区有个40多岁的男的得了病,闹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担心的不得了,因为我去找我丈夫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开会,每次都是相同的一群人,这个男的我见过好几次,当然其中也有任亦的爸爸。我确定他爸爸是个同性*恋,但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得病。”
  “然后您告诉我妈了?”
  老太太又抹了把泪,“惊惧之下,我偷偷告诉了你妈。那时候她生下任亦不到半年,几乎立刻从幸福的巅峰跌到了万劫不复。她性子烈,立刻提出离婚,闹了将近半年才离成,孩子判给任家,她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每次见到任亦,我都觉得自己错的厉害。”
  “我妈妈她永远都不会认为欺骗是幸福。”应致治了解应琴,她宁愿要真实的痛苦也不要虚假的幸福。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对任亦和男的搞在一起那么恨,恨到宁愿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大人造的孽,却全都应在任亦身上,只要他能过的舒心些,喜欢谁又有什么关系。”老太太生怕他没听进去,强调了好几遍,“你一定要好好对你哥。”
  将人送走,应致治还是浑浑噩噩。这短短的一番谈话以强有力的姿态提供了另一个角度看待他和任亦的关系。亲人这个选项对于任亦来说似乎并不像以往觉得那样无关紧要。
  他以前根本就没有将任亦当做真正的哥哥看待,所以他之于任亦也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是个外人。
  或许,做一辈子真正的亲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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