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虫儿(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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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虫儿(全本)-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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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孙三代都做西餐,程爷在灶上确实有点儿绝活儿,当年的“吉士林”西餐馆老板叫周省三,就是西餐厨师,他开的“吉士林”,聘请的都是北京、天津有名儿的西餐厨师,有做法国菜的,有做德国菜的,有做英国菜的,有做俄国菜的,还把天津“起士林”的点心师给“挖”了过来。 
  程爷的父亲在这些厨师中也属翘楚,把法、德、英、俄几国大菜的特点融会贯通,做出的大菜别有风味。他当时独创的一道拿手大菜叫“铁扒杂拌”,以鸡、鱼、牛排、火腿为主,配上猪肝、腰子、鸡蛋,辅以土豆、葱头、西红柿等蔬菜煎制,用铁扒盛上,浇上原汁儿,上桌之后这道菜咝咝带响儿,色香味俱佳,看着就那么诱人。 
  当时许多洋人和中国人奔“吉士林”,单为了尝这一口儿,后来这道菜被程爷传承下来,在“英国府”经常上这道菜。 
  英国人讲究绅士派头儿,吃顺了口儿,一般都要给厨师小费,赶上逢年过节,也要单给厨师备一份礼,这些沾着“洋味儿”的小恩小惠当然也都便宜了程立伟和几个兄弟。 
  程爷不抽烟,也不喝酒,最大的嗜好是集邮,这一雅好是从他父亲那儿继承过来的。在大使馆工作,他也有这种便利条件。大使馆往来信件上的那些“盖销票”别人不要,都让他给抠下来。此外,他还通过外交官回国的机会,让他们给买回一些邮票。到程立伟玩邮票的时候,程爷手里的这些外国邮票和老“纪特”邮票为他打下了底子。 
  当然,程爷玩儿集邮,对儿子影响很大。程立伟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对邮票有一种特殊的爱好和感知,当胡同里的同龄孩子拍烟盒叠的“三角”,玩儿弹球、玩儿冰棍棍儿的时候,程立伟已经开始集邮了。 
  北京人最初玩邮票的人很少,那会儿的集邮爱好者,把集邮当成一种文化,并不以赢利为目的。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玩儿邮票的人开始多起来,当时玩儿邮票的人在几个区的邮局门口进行私下交换,算是“预热”阶段。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集邮的人猛增,京城出现了“集邮热”。别的不说,光邮局发放的集邮年卡就有二百多万,加上散户,玩儿邮票的有四五百万大军。 
  当时的月坛公园成为全国最大的邮市,每天这里汇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几十万倒邮票的人。虽然那会儿还没手机,但当时有一种说法:“月坛邮市一打喷嚏,全国的邮市就会感冒。”你琢磨一下月坛的邮市有多大的影响吧。说是玩儿邮票,实际上玩儿的品种已不限于邮票了,首日封、小型张、四方联、小本票、纪邮卡,凡是沾“邮”字的都成了炒作的对象。 
  这股“集邮热”,席卷全国。这种热,可不是一般的头疼脑热,它是发高烧呀!当时的京城还没有现在这么多人,可是却有四五百万人卷进这股“集邮热”当中,您琢磨琢磨这是多大的风势吧。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迷上集邮了?敢情并非是老百姓的文化品位提高,突然对集邮产生了雅兴,而是让一个“钱”字给闹的。当时一枚八分钱的“纪特”邮票,发行的当天就长了身价,一个月以后猛升到几十块钱,甚至几百块钱。手里有一枚邮票能赚几十块钱,要是有几版呢?您算算吧,能赚多少钱?当人们意识到集邮已不仅仅是一种收藏,而是低投入,高收入的投资时,您想能不让人心动吗? 
  北京人历来就有跟“风”的传统,从玩儿热带鱼热到喝红茶菌热、从打鸡血热到甩手操热,从武术热到气功热,从呼拉圈热到街头扭大秧歌热,这些年,一股风来了,就弄得人们大脑发热,忘乎所以。集邮也如是,风一来,很多人便着急忙慌地跟着跑,于是乎,全城的百姓几乎都热衷于此,陷到这里头了。 
  单就集邮市场来说,也是一股热浪跟着一股热浪地让人心潮澎湃。最初是炒“猴儿”票,猴儿票是每年十二生肖邮票的头一枚,发行量很小,当时已“炒”到一枚一百多块,后来一枚已到五千块钱。接着是“炒”梅兰芳小型张,随后又“炒”“文革”票,一枚“片儿红” 44 。由最初的五百多块钱,两年之内“炒”到了一万多块钱,现在已到了二十多万。紧跟着又“炒”香港回归的“片儿火”和“片儿封”。总之,几个月一轮“热点”,一个“热点”过后,就诞生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十万元户”。当时“十万元户”,就是现在的“千万元户”的概念,您说诱人不诱人吧?玩儿邮票当时是回报率最高的投资项目,眼瞅着不起眼的街坊四邻,玩儿了一年多邮票,成了“十万元户”,谁不眼绿呀?心动不如行动,也跟着玩儿吧。当时弄得人们见了面儿不谈别的,先问邮市行情,谈邮色悦,似乎集邮市场是个一猫腰就能捡到金条的地界。 
  程立伟是京城“集邮热”当中最先下水的人,而且在他们那拨人里他是有名的“操盘手”,当时他的老爹程爷因为脑血栓,已然半身不遂,无法披挂上阵,在家里给他当谋士。程立伟最初是照程爷的路数,小进小出,稳扎稳打,到后来,他看到集邮市场的温度已经让人热得忘乎所以了,他便开始大出大进了。 
  他最得意的战绩是花了三万多进了十版“猴儿”票。这十版“猴儿”票在两年以后,让他一下赚了二十多万。紧接着他又成了“文革”票的“庄家”,在京城集邮市场最热的那两三年当中,程立伟成了呼风唤雨式的人物。呼来的风,唤来的雨,让他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已然成了百万富翁。 
  他玩儿的最绝的一把,是那年在月坛邮市“炒”“片儿火”。“片儿火”就是集邮总公司为纪念香港回归发行的首日封,因为封上印有一个火炬,玩儿邮的人称之为“片儿火”。这枚发行时只有几块钱的首日封,被程立伟和几个“庄家”“炒”到了三千块钱一张,当人们跟在他们后头疯狂“炒作”时,他们全部抛出,一下子赚了钵满罐盈。 
  这时他们又转到别的邮品上。庄家一撤,“片儿火”立刻熄火,不到一个月,“片儿火”在邮市上狂跌到一百块钱一张,一年以后,这枚“片儿火”十块钱一张都无人问津了。 
  这时,程立伟已得到信息,月坛邮市要撤消,搬到北三环,他预见到“集邮热”这股风刮得差不多了,赶紧转了舵,又玩儿了两年钱币,这才成立了文化艺术品拍卖公司。跟他一起在邮市上扑腾的那拨儿人也都纷纷转行干别的去了。其中一部分玩儿邮票的人,用手里的资金玩儿起了书画和古董。 
  程立伟玩儿邮票的时候,冯爷正一门心思玩儿书画儿。集邮市场那么热闹,冯爷不为所动。他并没把腿伸进集邮圈儿。凭他的经验,他认为这是一股风,这股风过去,人们不得不回到书画和古玩市场上来。书画和古玩是棵长青树,不老松。而邮票不过是昙花一现。事实上,冯爷的看法果然应验了。 
  俗话说,有得必有失。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世上的好事儿,不能让一个人全都占了。当程立伟发现书画市场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的时候,他再往书画圈儿里迈腿,最佳的时期已经过去。但是玩儿邮票,让他积累了许多在文化市场上呼风唤雨的实战经验。他凭借这样一种自信,磕头作揖,网罗投资者和懂眼的行内专家,给他注入资金,给他当顾问,成立了文化艺术拍卖公司,当上了董事长。 
  程立伟早就认识冯爷,仰慕他的大号,请他当顾问,让冯爷给回绝了。冯爷能要这虚名儿吗?不过,程立伟有事儿跟冯爷张口。冯爷没打过锛儿45。 
  当然,程立伟对冯爷向来是敬着几分。由程立伟的爸爸那儿,程爷跟冯老爷子卿就有交情。冯子卿喜欢吃,当年在东安市场的“吉士林”吃过程立伟的爷爷做的“铁扒杂拌”。 
  这天,冯爷做东,在东三环的一家西餐馆,请程立伟吃西餐。 
  那些日子,程立伟的公司正筹备“秋拍”,征集拍品。艺术品拍卖公司一年当中最忙的是春秋两季拍卖会。这是抓人抓钱的重头戏。程立伟忙得不可开交。 
  冯爷请客,程立伟再忙,也得抽身赴宴。他知道冯爷很少请人吃饭,设这个饭局,一准有什么事儿。 
  俩人一见面,他就直言不讳地笑道:“三哥,有什么事儿,您在电话里直接吩咐不得了,干吗还要破费呢?” 
  冯爷把脸一耷拉,说道:“怎么茬儿?嫌我点的这个喂嘴的地方不可心是不是?那好,你重新点地方!” 
  程立伟赶紧赔了个笑脸道:“三哥,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呀?看不起我?我掏不起钱请客是不是?” 
  “不不,我是说您也忙,我也忙。您要有什么事儿,在电话里打个招呼,我就办了,何必要这么客气呢?” 
  “怎么?我请你吃顿饭就是有事儿?没事儿,咱哥儿俩就不能出来坐一会儿吗?” 
  “那倒也是,可是您瞧我这……”程立伟刚说到这儿,手机就响了。他笑着对冯爷说,“您瞧,我走到哪儿,这电话就追到哪儿。忙,真是忙得连喘口气儿的工夫都没有了。” 
  程立伟转过身,刚要去接手机,冯爷一把将手机夺了过来,随手往沙发上一扔,那双“阴阳眼”左右一翻,说道:“你把它给我关喽,要不然我可把它扔楼底下去了。我最烦人跟我吃饭聊天接手机!忙?我就不信这地球,离开你就不转了。忙得连跟我吃顿饭、聊会儿天的时间都没有了!你把它给我关喽!皇上二大爷来的电话也甭管它。爱谁谁!我不信你不接他的电话,他能把你杀喽。” 
  程立伟见冯爷的爷劲儿上来了,赶紧服软儿,连声说:“好好好,我关机,我关机!谁让咱们赶上这信息时代了呢。手机是方便,可有时确实烦人。”他从沙发上拿起手机,把它关掉。 
  “信息时代?您甭跟我这儿玩现代了。我他妈不信人离开手机就活不了?坐下吧,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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