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的龙王爷,”他说,“利弗西疯了不成?”
“不可能,”我说,“要是这伙人都疯了的话,也要最后才轮到他,我敢说。”
“也许吧!老伙计。”葛雷说,“他可能是没疯,要是那样的话,照你说,那就是我疯了。”
“我敢说,”我答道,“医生一定有他的打算,如果我猜对了的话,他现在要去见见本·葛恩。”
事后证明我猜中了。但目前,木屋里闷得要命,栅栏里边的一小块沙地被正午的炎炎烈日晒得像要冒出火来。我头脑中开始酝酿一个新念头,这个念头并不是那么合乎情理。我开始羡慕医生能够走在阴凉的树阴下,听着小鸟瞅嗽的叫声,闻着松树散发出的清香,而我则坐在这儿受着太阳的烘烤,身上的衣服汗遏退的。周围流了一地血,许多尸体横在地上,我对这鬼地方的厌恶几乎同恐惧一样强烈。
我一直在洗刷木屋里的血迹和午饭的餐具。我愈洗愈厌恶这个鬼地方,也就愈加羡慕医生。到了最后,在一个面包袋旁,趁没人注意到我,我做了逃走的第一步准备:往我的上衣口袋里塞满了干面包。
我承认我是个大傻瓜,当然会做出愚蠢可笑、鲁莽冒失的事来。但我下决心,尽全力小心谨慎地做。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些干面包至少两天内不至于使我挨饿。
然后我拿了两只手枪,因为我已有一筒火药和一些子弹,就觉得武装得够可以的了。
至于我头脑里的计划,我想不算太坏。我打算到把东面的锚地和海隔开的沙尖嘴上去,找到我昨天傍晚发现的那面白色岩壁,看看本噶恩的小艇是不是藏在那里,到现在我仍然认为这件事值得去试一试。但是我知道他们肯定不让我离开木屋。惟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不辞而别,趁人不备时,偷偷溜出去。这使得本身是对的事情因做的方式不对也变成错的了。但是我只不过是个毛孩子,下定了决心就不再犹豫了。
最终正如事情发展的那样,天赐良机,乡绅和葛雷正忙于帮船长缠绑带,路就在前方。我一个箭步窜出去,翻身越过栅栏,钻进茂密的丛林中。在他们发觉前,我已逐渐远离木屋,听不到他们的呼喊声了。
这是我第二次做傻事,比前一次更草率,因为我仅撇下两个未受伤的人守卫木屋。然而同第一次一样,这次行动又一次救了我们大家的命。
我径直朝海岛的东海岸跑去,因为我决定沿着沙尖嘴靠海的一边下去,以避免被锚地里人的察觉到。此时已过下午了,太阳还未落山,天气仍很暖和。
我继续穿行于高大的树林中,不仅可以听到前方不远处海浪拍击岩石发出的持续不断的轰鸣声,还可以听到树叶和树枝发出的沙沙声——这表明海风比平日里更强些。很快凉风阵阵袭来,我又走了几步来到树林边的开阔地,见到蓝色的大海在阳光下伸展到地平线上,翻腾的浪花在海滩上滚出许多泡沫来。
我从未看到过藏宝岛附近的海域如此平静过。阳光直射下来,周围没有一丝儿风,蔚蓝的海面上波平如镜,但沿海岸边却仍是波涛滚滚,日夜喧嚷。我想整个岛上是无处听不到这种浪花飞溅的响声的。
我怀着愉快的心情,沿着岸边走去,直到我估计已远离了南岸,才在茂密的灌木丛的隐蔽下,警惕地攀上沙尖嘴的斜坡。
我背对着大海,前面是锚地。海风耗竭了淫威,很快地平静下来,紧跟着,轻柔的海风从南面、东南面飘拂而来,携来了大团大团的雾气。在骷髅岛的下风处,铅灰色的锚地像我们初次进来时一样平静。伊斯班袅拉号停在如镜的水面上,从桅顶到吃水线以及悬挂的海盗旗都倒映得清清楚楚。
大船旁停靠着一只划子,西尔弗坐在层座上,我一眼就认出是他,还有两个人斜靠在船墙上,其中一个戴着红色的帽子,正是我几个小时前看见的那个跨在栅栏上的坏蛋。他们显然在谈笑,由于隔得那么远——大约一英里的距离,他们谈些什么,我当然一句也听不清楚。突然,我听到一声极其恐怖的怪叫,简直难以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声音。最初把我吓坏了,但我很快就记起那是名叫“弗林特船长”的鹦鹉在叫。它正蹲坐在主人的手腕上,根据它那亮丽的羽毛,我可以辨认出它。
不久,划子撑离大船划向岸边,戴红帽的那个家伙和他的同伙从船舱升降口走了下去。
就在这时,太阳落到望远镜山后面。由于雾聚集得很快,天已经开始黑下来。我知道如果我想在今晚找到小艇,必须抓紧时间。
露出灌木丛的白色岩壁依旧在下面大约远离八分之一英里的沙尖嘴上。我花了好些时间才爬到那里,我往往手脚并用地在树丛中潜行。当我的手触到粗糙的岩壁时,夜幕几乎降下来。在岩壁的正下方有极小一块长有绿色草皮的洼地,被沙汀和高及膝部的茂密的矮树所掩盖。洼地中间果然有山羊皮做的小帐篷,有点像吉卜赛人在英国流浪时携带的帐篷。
我跳到洼地里,掀开帐篷的一角,看到了本·葛恩的小艇。这是一只再简陋不过的小艇,木料粗糙,斜底船架用毛朝里的山羊皮包起来。船小得可怜,以至于我坐在里边也很挤,真难以想像它如何能载得了一个大人。一块坐板装得极低,船头装有脚踏板,还有一支双叶划桨。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支渔船,好像是我们的祖先不列颠人制造出来的,但我的确看到了本·葛恩的这条船。它让我难以形容,只能说这是我头一次看到的手工制作的最糟糕的一条船。但是这条小船有它本身的最大的优点,它轻巧、方便。
现在既然已找到了小艇,想想我擅自离守的时间也太久了,是该回去了。但此刻我又有了另一个主意,并且感到很得意,非把它实现不可,即使斯莫列特船长想阻挡也阻挡不了。那就是在夜幕的掩护下偷偷地把小艇划出去,靠近伊斯班袅拉号,砍断锚索,任它飘流到哪个岸边。我敢认定,反叛者们早晨遭到这样的痛击,定想及早出海。我想这样做要是可以阻止他们逃跑,该有多好哇。看到海盗们连一只小船也没留给守卫在大船上的人,我想这件事做起来没多大危险。
我坐下来等待天黑,用于面包饱餐了一顿。这个夜晚对于实施我的计划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浓雾已吞没了整个世界。当天空中最后一丝余光消失后,藏宝岛被黑夜吞噬了。终于我扛起那支小艇,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我吃晚饭的回地,整个锚地只能看见两点光亮。一处是被击退的海盗们在海边洼地上升起的大火堆,另一处是隐约可见的微光,它指示着大船停泊的位置。
落潮时船头转了个方向,现在船头向着我,只有船舱里透出一点灯光;我看到的仅是从尾窗中射出的强光在雾中的反射而已。落潮已有一段时间了,我必须跋涉一段很长的沙滩(有好几次我的脚陷进了泥沙中),才走到了正在退下去的水边。在水中趟了几步后,我稍稍用力就麻利地把小船平放在水面上。
二十三 潮水急退
那只小艇对于我这样体重和身高的人来说,非常安全。我有充分的体会,直到不再用它为止。小艇既轻便又灵巧,但划起来又很别扭,好向一边偏。无论你怎样划,它总是比其他船更好偏向下风方向,还来回打转,且精于此道。甚至本·葛恩自己也承认,这小船“不好对付,除非你摸透了它的脾气”。
我当然不知道它的脾气。它能转向任何一个方向,就是不肯走我要去的方向,我大部分时间坐在船的内侧,要不是有潮水帮助,我相信我这辈子也无法靠近大船。算我运气好,无论我怎样划,潮水始终把我往下冲,而伊斯班袅拉号正巧在航道上,错过它也不太可能。
大船最初黑糊糊的一团出现在我面前。渐渐地显现出桅杆。帆桁和船体。紧接着由于我愈往前,退潮愈急,小船已接近锚索了,我就立刻把它抓在手里。
锚索绷得像弓弦一样紧,可见用多大的力量才把船拴住。夜色中泛着细浪的潮水在船身周围汩汩作响,犹如山间流淌的泉水。只要我用刀把锚索砍断,船就会被潮水冲走。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但我忽然意识到,绷紧的绳索一经砍断,我的小船就会像被马蹄踢了一样翻进水里。这是由于小船与大船的比例相差太悬殊了。
一想到这儿,我就停了下来,如果不是幸运之神再次垂青于我,我可能会干脆放弃原来的打算。但正在此时,从东南面,一会儿又从南面吹来的微风,在夜色中转成了西南风。我正在犹豫不决时,一阵风吹来,潮水把伊斯班袅拉号高高拱起。令我喜出望外的是被我抓紧的锚索松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我的手浸人了水中。
于是我当机立断,掏出折刀,用牙齿把它拉开,开始一股股地割断绳索,直剩下最后两股绳牵紧船身。于是我停了一会儿,静候下一阵风能再次使锚索松弛下来,以便割断最后两股。
整个这段时间,我一直听到从船舱里传出的大声谈话,但是,说句实话,我的心思一直在别的事情上,压根儿没去听。然而现在由于我没有什么事可做,便开始留心听他们讲话。
我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是副水手长伊斯莱尔·汉兹的,他曾经做过弗林特的炮手。另一个声音,当然是出自那个戴红帽子的家伙。两个人显然已酒醉如泥,但还在喝。因为在我侧耳聆听时,他们中的一个推开尾窗,随着一声大喊,扔出一件东西来,我猜是一只空酒瓶。但他们不光是喝醉了,看起来还暴跳如雷,吵骂声像雹子一样,不时达到高潮。我总以为这次定会打起来,但是每次对骂都会平息下去,声音逐渐压下来,转为嘟囔声。过一会儿,危机重新爆发,但又会转危为安。
在岸上,我可以看到一大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从岸边的树丛中透出红光来,有人在唱一首老歌,一支单调的水手歌谣。歌谣的每一句的尾音都唱得发颤,都要降低,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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