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零人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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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零人三部曲-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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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姥姥总要偷偷抹眼泪,我却什么感觉也没有。直到上初中那年,我告诉姥姥以后学习紧张了,我可能不能老来看你了,姥姥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你挣钱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姥姥的背越来越弯了,头发还是一丝不苟地一个发髻挽在脑后,只是几乎全白了,而且很少。一种恐惧袭来,我心头一紧,抱着姥姥大哭起来,喊着:“你能等到!你能等到!我不上学了,我这就上班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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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的在那里等我吗?(2)
那次,当返回北京的列车徐徐启动时,我看到老家那座城市的点点灯光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城市是因为姥姥才会与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姥姥有一天不在了,我将永远不会回到这个城市了,而姥姥却是看一次少一次了。
  我从来不相信人走了就是去了阴间,我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但是,姥姥相信。所以每个清明我都会赶在午夜十二点前找到一个十字路口给姥姥烧纸。老公一直陪着我,而且纸钱几乎都是他帮我买的。为了不让我太伤心,每次烧纸的时候,他话比我还多。
  结婚那年,我把一张两个人的结婚照片烧了,告诉姥姥说我结婚了;就是那年你看到的那个傻小子。虽然妈妈事后知道很反对我这样做,说不吉利,但是,老公倒是什么也没说。老公那年有了呼机,他一边帮我烧纸,一边念叨:“姥姥,我有呼机了,在那边如果有事就呼我。”我在旁边听了大笑。
  后来,我们两个都有了手机,他就会说:“有事打电话呀,姥姥。”
  再后来,我们有了车,加上那夜风大,在给姥姥烧纸的时候,火苗就一直向车轮旁边蹿动。他说:“新欢你要干嘛?姥姥还没有驾照呢,你急什么?”
  今年清明的时候,我和老公又去烧纸,他不仅买了金银纸、人民币,居然还买了美元。他说,物价涨了,每年烧几个亿怕不够,万一姥姥要去旅游呢,就需要外币。快烧完的时候,他居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副纸麻将,我看得瞠目结舌的当儿,他还拿出了纸手机……
  烧完纸,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起来,对他说:“你忘了给姥姥买充电器了。”
  就这样,有老公在,每个清明我都不会难过,只是怕姥姥在那边没钱用,才把这件事当作自己雷打不动的任务。姥姥,你应该高兴,看到我有这样快乐的婚姻。
  今年是姥姥去世的第八个年头了。那天,我坐飞机去成都,一个人。临座是个日本的老太太,我不愿意和日本人坐在一起,就一路上一直把脸转向窗外,等到空姐来送水的时候,我才转过头来。那老太太正好转过身去背对我接茶,她梳着一个发髻,整齐地挽在脑后,满头银丝,一丝不乱,光洁照人。
  我一愣,心头一种痛慢慢地蔓延并扩展开来。我不知道姥姥去世的痛苦会在这近十年后的此刻突然袭击我,胸中的沉重,让我喘不过气,我赶紧掉开头去,泪随着深深的呼吸就那样浮出眼眶……
  姥姥,窗外白云朵朵,您真的在那里等我吗?我想你了,我想……回老家。
  

我要我们在一起
妈,还有我,还有爸。
  妈,我知道,从前我恨你,你也恨我,常常吵架,然后在我的老爸你的丈夫面前;我们愤怒地指责彼此;哭。
  妈,我知道,我比别家的小孩更加让人费心,而结果在我这里也并没有长出好庄稼。你们办公室里那些已经离开自己办公桌的老人家们,家里结的都是十斤重的美国南瓜英国马铃薯,最不济的也是澳州点心。可是我,直到现在还是一根扬子江胡萝卜。妈,二十五年,你收了颗细脚伶仃的胡萝卜。你哭过吗?
  妈,今天中午,你知道吗,和你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看到你熟睡了,匀称的呼吸,我哭了。
  我拿起你的六百度眼镜,小时候我曾无数次拿起它支在鼻尖上眯着眼睛看过我们丑丑扭扭的家。我们的家真漂亮,白色纱帘。风吹帘动,风与阳光从不同的洞眼里穿进来,在我们的手上、身上打着绵软而欢快的小滚。白色的纱帘上面的那个黑色小洞眼让我想笑,那一次也是这样一个阳光的午间,我也是和你躺在这里,你看到纱帘上停了一只蚊子,你说要“打死它”。天知道,你到客厅,拿来一只打火机,结果,蚊子不是傻子,它飞走了,我笑晕了。我的鼻翼翕张,好像还闻得到涤纶烧焦的糊味。那时候,我上大二。你仿佛觉得我长大了,对于未来,你说过好些美好的想法。
  可是未来还没有来,回家来的第二天,对坐桌边,你喝水,我却发现你咕噜吞水的脖颈,有一小块那种细密的独特的纹路。当时我“呀!”地叫出声来,惊慌得不知如何隐藏才好。
  妈,我很怕很怕你们会老。我怕你老,也怕爸老。我从来不会觉得两个人携手变老会是什么美妙的事情。我知道,你也怕。所以你常常买彩票,想中很多钱,然后,用它换成柜的漂亮与年轻。你还说:“我中了奖,我就让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妈,这句话,我后来想着想着就哭了好多次。从这句话,我才知道,你们对我的强硬态度来自于那样多生活的无奈。你们眼睁睁地看着我跳我喘息我闷不作声我哭得像个疯子,没有一句话;而你们的心里,是知道的。这种无奈,你们受了一生一世。妈,我又忍不住哭了。
  我从小就有头疼的毛病,在课堂上疼到哭着跑掉。你们带我看了很多医生,散尽家财,病还是没有好。有一次,在看完病回来的车上,天色已晚,爸爸抱着我,哄我说:“上个坡下个坡就到家,睡一会儿。”我趴在爸的肩上,突然想到,如果我死了,爸爸妈妈怎么办?那一年我八岁,死亡像一个巨大的傍晚笼罩我全部的脑海。我吓得哭了,在爸爸的肩上。你们问我怎么了,我说是疼的。不是不是不是,我看到分离。
  可是,现在。
  妈,我们,能永远这样美好地在一起吗?我不会长得更大一些,你们也不会变老。我不要我所有的梦想,时间丢掉它所有的执着。如果我们就这样,在秋天的风与阳光里牵着手睡午觉。
  我常常想:如果我们是夜里飞到书桌上的三只甲虫,而我们有人类的寿命,这样,我们的一生会不会显得长一些。
  亲爱的,亲爱的爸爸妈妈。
  在我还能够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时候,请你们牢牢记住我是多么地爱你们。
  在你们还能够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时候,请你们牢牢记住我是多么地爱你们。
  在地球还在不停转动的时候,请你们牢牢记住我是多么地爱你们。
  我们,是一起的。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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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与麻将(1)
妈妈从前是个有点孤僻的人,基本不与邻里间交往。这几年,爸爸出国在外,我和哥哥都在外地工作,妈妈退休独自在家,也许是太寂寞了吧,她渐渐地也开始和人打起麻将来了。
  我们楼一共有三处麻将桌,都是楼里几个大爷自己垒起来的水泥桌或者石板桌…我老家那边的居民楼大都有这种玩意,最初是政府修的,本意是供人休息纳凉,后来渐渐演变为专用的麻将桌,政府大概也没有料到。亡羊补牢,政府不再修葺,石桌却并没有减少,只不过修修补补的力气活转移到勤快的退休老职工身上了。
  我们楼的麻将桌一处楼西,一处楼东,还有一处在楼前一单元和二单元的中间。我家住在二单元一号,楼前的桌子就在我家的窗根底下。当初为了它,爸爸妈妈和一单元的老徐家还吵了一架…这麻将桌正对我的窗户,那年我就要升高三,整个暑假里五条八万在耳边绵绵不绝,脑袋简直大成了一饼。爸爸妈妈文质彬彬的理论在老徐头的粗嗓门前全无用处,于是从那个夏天开始,麻将牌成了石板桌和我的耳朵无法逃脱的宿命。后来桌子到底给拆掉了,而且是被它们的缔造者老徐头拆掉的,原因只有一个…太吵。大概老徐头也是想尽了办法,总不能将自己的耳朵拆掉,只好忍痛割爱拆桌子。
  妈妈的麻坛生涯是从楼东的麻将桌开始的。她不愿去楼西,那是二单元冯处长及其追随者的地盘,也不愿去我家窗根的那个,因为她曾经旗帜鲜明地反对过它。楼东的这个是妈妈和几位跟她差不多年纪的阿姨长期占据的地方,虽然光秃秃的没有阴凉,每人戴个遮阳帽也差不多了。
  妈妈到门口打麻将的事情起初没有告诉我,是老姨电话里偶然提起的。等我问她的时候,她还在“哦,没有,我就是看看”的遮掩,难怪都说老人像孩子,妈妈还没老到老人的地步,可是贪玩的样子和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其实我很愿她“老有所乐”,于是鼓励她不要光看,也要动手…这同她从前叫我做练习题时的说法何其相似。放下电话后,我还琢磨了半天自己是不是模仿她。后来再打电话,她干脆也不遮掩了,常常说自己都晒黑了,爸爸快回来了,得在家捂一捂。我问她,你行不行啊,出牌那么慢,她便得意起来:“属我和的多呢,他们都不愿意和我玩了,说我净和大的。”我听了哈哈笑上半天。
  妈妈打麻将,纯属玩票性质,打的都是卫生麻将,而且没有别人那种废寝忘食只争朝夕的瘾头。这大概因她的确分身乏术…她退休前在中学教化学,退了以后每天一个人太无聊,便在家给学生补习,杀时间之余,也赚点出外旅行的路费。补习课时间排得很满,出来打麻将只能忙里偷闲。以我对她的了解,我一直以为,她的生活,永远工作和劳动是本质的、第一位的,娱乐无外乎馋嘴猫偷食,是额外的快乐,不能当成正经事。因此,当听说去年冬天补习课结束了以后,她把几个阿姨领到家里来打麻将的时候,我的下巴真的掉到了地上。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她们几个不仅打,而且从早到晚,不休息地打,甚至中午饭都不吃…这自然又是妈妈的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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