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最后23个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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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最后23个春秋-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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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惯旧社会腐败天地的巴金,正是在这次从南到北,再从东到西的访问过程中,亲眼看到了解放区那明朗灿烂的天!虽然人民的生活仍然贫困,可是巴金却从心里感受到一股振奋的力量。他知道共产党的伟大就在于能够真正做为人民群众的代言人,而中国老百姓之所以从心里支持共产党政权,在于他们从执政党身上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巴金回上海后,就准备把在华东数省参观得到的感受诉诸文字。那时,他有一系列写作计划。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收到剧作家曹禺从北京寄来的一封信。在这封信中,曹禺向巴金建议,希望他最好暂且放放手边的写作,投身到战火纷飞的朝鲜战场上去。因为那里有许多动人的故事等待巴金去发掘。
  

在冥冥中与彭德怀对话(2)
巴金当然不会知道曹禺这封信,是代表###某位领导的意见。不过他已经感受到,曹禺的信无论对国家还是对他自己,都是最及时最诚恳的建议。巴金知道没有什么比在战争打响的时候,勇敢投身朝鲜前线更为紧要的事了。于是,他马上决定到朝鲜去!
  萧珊听到巴金的主张后,当然是无条件支持。无论是在抗战期间,还是她们结婚以后的漫长日子里,巴金和萧珊始终处于聚少离多的生活状态。现在好不容易赢来了和平,萧珊没有想到巴金反而比从前还要繁忙了。尽管巴金经常有写作之外的社会活动,可是萧珊对此感到高兴。她对巴金说:“你去吧,家里的事都有我来管。两个孩子也不用你操心,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巴金与萧珊洒泪而别,然后他乘上向北京飞驰的列车。在古都北京,很快就组成了以巴金为组长的中国艺术家赴朝创作组。副组长是从延安来的著名版画家古元,而参加这个赴朝创作组的所有成员,也多是来自国内各地的著名作家和画家。这些颇有造诣的艺术家都在巴金的领导下,进行了赴朝前的紧张学习。巴金感到他此次赴朝,不仅仅是为着写作,更重要的是他负有一个特殊的历史使命:代着中国作家和艺术家对朝鲜人民的深厚感情,前往朝鲜战场去慰问中朝两国抗美前线的战士。
  让巴金感到惊喜的还有,他在那些旧信件中,居然发现了一封萧珊亲笔写给他的信。他仔细一看,发黄的信竟然也是他在去朝鲜期间中收到萧珊寄自上海的家书。这样的信竟然在“文革”以后重新看到了,这对巴金来说不能不是一种意外的惊喜。
  “这封信太珍贵了!”巴金情不自禁地感叹着,他看着妻子1952年给他的信,眼睛竟又湿润了!这原来是他刚从上海到北京时萧珊从上海写来的信。今天读到它,巴金就会想到他与萧珊曾经有过的爱情生活。
  李先生:   
  今晚上小康请我们去吃面,出去之前以为有你的信来,没有等着,小妹吵着要看对面的电影,我把今上午写的信寄了。回家读到你的信,一时感情很波动,无法自制,我多么想能紧紧的拉住你的手,让你了解我心情之万一。上海自你走后尚未有阳光,你把雨帽丢在家里,如果你们不另发雨衣的话,我劝你立刻买一项,这里每天在下雨。刚才马弟弟出去时我让他戴你的雨帽。我陪了他们看二次电影,《中国杂技团》大家都满意。小妹,老太太都想看第二次,但最近不演了。你能留北京至月底,很好,至少我们离得很近一点,离开北京后,你会不会没有时间给我写信呢,我真怕没有你的信的日子。没有你的信,我怎能想象你的生活?你不知道有时候我多么的需要你,我多渴望你能更爱我一点,我好像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子。
  刚才十二小姐没有回来,老太再三的对丁香她们说:后门别上锁,小娘娘没有回家!现在谁会这样的关怀我呢?有的只是需要我照料或关心的人,我得硬。一天晚上,睡在床上的时候,小妹很好奇的问:“妈妈,你为什么流眼泪了?”
  我能对一个小女孩说什么呢。而且我最不愿意别人看到我的眼泪,或看见我哭。刚在小康家时,大家都以汝及人没有回到为奇,“家”还是非常温暖的地方。成都大嫂、三三都有信来,钱都收到了。译协抗美援朝的收据也寄来,我把几张收条放在一块儿。   
  雨还在落着,我真不喜欢。你猜我在哪儿给你写信?……我睡在床上,躺着给你写。今天天气又变了,外面好大的风。小妹听说你又有礼物给她。很快活。今天她一直问我,乌克兰是不是一个人,无论如何解释不清,这孩子主观也很强。冷得很,不写了,现在是十一点零五分,小弟还没有醒!
  1952年2月    珍
  往事依如电影镜头一样在他的眼前闪回。
  1952年3月的一个晴天,他坐在驶往东北的火车上,巴金是平生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塞外关东。当他望见横跨在鸭绿江上的大铁桥时,心情顿时激动起来。朝鲜的土地已在他的眼前了,战火硝烟已在这位作家的面前弥漫和缭绕。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在巴金的生活阅历中又有了赴朝这段非凡的经历。
  巴金在翻阅从造反派手里退回来的查抄物品时,忽然发现一个小册子。那是一本他珍藏多年的纪念,虽然年深日久,杂志封面早已经褪色,然而他仍然下抻手就翻到那篇自己在赴朝第四天夜里,在朝鲜战场一个坑道里,就着昏暗的油灯写下的文章:《我们会见了彭德怀司令员》!
  时光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可是,当年他在朝鲜第一次见到彭德怀元帅的情景依稀如昨。巴金发现彭德怀确是一位出生入死的共产党人,时至今日巴金还在心里暗暗赞佩着这位了不起的湖南汉子。他翻阅自己从前写的文稿,现在忽然感到有点陌生了。然而,自己当年笔下的文字,让他现在读起来,仍有一种亲切感:
  “我们在三月二十二日正午以前,见到了志愿军的彭司令员。外面开始在飘雪。洞里非常暖和。这是一间并不太大的屋子,却在靠门的这一头,在低矮的石顶盖下,悬了两盏没有灯罩的电灯。。。。。。。我们十七个从祖国来的文艺工作者坐在板凳上,怀着兴奋的心情,用期待的眼光望着门外半明半暗的甬道。我们等了一刻钟,我们等待着这样一个人:他不愿意别人多提他的名字,可是全世界人民都尊敬他为一个伟大的和平战士;全世界的母亲都感谢他,因为他救了朝鲜的母亲和孩子;全中国人民都愿意在他面前说一句感谢的话,因为他保护着祖国的母亲和孩子的和平生活。拿他对世界的贡献来说,拿他保卫祖国的功勋来说,我们在他面前显得太缈小了。所以听到脚步声逼近的时候,一种不敢接近他的敬畏感觉使我们忽然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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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冥冥中与彭德怀对话(3)
他进来了。我们注意的眼睛并没有看清楚他是怎样进来的。没有挂任何勋章,一身简单的军服,显得很高大,年轻。他给我们敬了一个军礼,用和善的眼光望着我们。微笑着说:‘你们都武装起来了。’就在这一瞬间,他跟我们中间的距离忽然缩短了。我们亲切地跟他握了手,他端了一把椅子在桌旁边坐下来。我们也在板凳上坐了。我们刚刚坐定,他又带着笑说:‘你们里头有几个花木兰?’我们中间的三个女同志都笑了。他问我们:‘你们跨过鸭绿江有什么感想?’一个同志说:‘我们觉得是离开祖国了。’另一个同志说:‘我们不是跨过鸭绿江,我们是坐着车过江的。’他带着笑纠正说:‘不,是跨过的。’他拿左手抓住椅背,右手按住桌沿,像和睦家庭中的亲人谈话似的对我们从容的谈起来。他开头说:‘朝鲜人是个可尊敬的优秀的民族。他们勇敢、勤劳,能吃苦,能忍耐。我们来朝鲜以前对这一层了解得还不够深刻。他们给日本帝国主义榨取了几十年,现在又是遇着像美国帝国主义这样强大的敌人。他们现在是在苦难中,因敌机轰炸,有不少的人没房子住,也有缺粮饿饭的,我们应该尽力援助他们。他们在保卫世界和平的战斗中已经尽了他们的责任。’。。。。。。。。。。。。”
  巴金读到这里,心里似在流泪。
  那一年,在离开奉贤五七干校回上海以后,巴金已经从红卫兵散发的小报上,得到一点有关彭德怀的消息。当年在朝鲜坑道里接见他们这些艺术家的志愿军司令员,在“文革”的飓风中同样受到了冲击和迫害。想起彭德怀,巴金忽然感到他自己在“文革”中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其实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他是一个作家,而彭德怀却是一位出生入死的共和国元帅啊!他也知道彭德怀其实早在那场史无前例的动荡之前,就已在庐山上因为一份万言书失去了人身自由。想起彭德怀,巴金心里的沉重感忽又增强了。他的目光又移向那篇早年在朝鲜写的文稿上去。
  他写道:“听着他浅明详细的反复解说,望着他那慈祥中带有刚毅和坚定的表情,我感到一股热流通过我的全身。朴素的话语中流露出对民族、对祖国的热爱,恳切的表情上闪露出对胜利的信心。他不倦地谈着,他越谈下去,我们也越感到温暖,越充满信心。我的整个心都被他吸引去了。我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我忘记了时间的早迟。我忘记了洞外的雪。忘记了洞内阴暗的甬道。忘记了汽车的颠簸,忘记了回去时滑脚的山路。我甚至忘记了我们在国内听到的志愿军过去作战的艰苦。我只看见眼前这样一个人。他坐得那么安稳,他的态度是那么坚定,他忽然发出了快乐的笑声。这时候我觉得他就是胜利的化身了。我们真可以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给他,甚至于自己的生命。我相信别的同志也有这种感觉。我们的这种尊崇的表情一定让他看出来了,所以他接着说:‘作战主要靠兵,自古以来兵强第一。强将不过是利益和士兵利益一致的指挥员。指挥员好比乐队的指挥,有好的乐队没有好的指挥固然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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