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天气放晴了,我走出地下室,空气非常好,深深地呼吸一口,从鼻腔到胸口都凉悠悠的,很舒服。花台上的花草被雨水冲洗的很干净,没有往日的灰尘,显得绿油油的。花草会说,我本来就该是这样。在就近的商场买了双鞋,提着往回走。近些日子路两旁新起了许多高楼,一幢比一幢高,还有不少没修好的大楼,也肃穆的立着,给人无尽的想象。诺大的城市就象一个建筑工地,机器轰鸣,晴天的时候尘土飞扬。报纸上说,再给省城五年的时间,她会成长为一座国际大都市。我不知道国际大都市是啥样,但省城照这样发展下去应该能达到吧。在这个城市里,欢乐到处可见,仿佛每个人都是幸福的,满街的麻将、茶楼和歌舞厅就能证明。人做到温饱该有什么追求?我们的下一步该往哪儿去?古老的中国在很长一段时间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所以创造了许多梦想,今天终于达到了温饱,每个人都笑容满面,但隐藏不住笑容背后的麻木。我也是有梦想的,做梦都想和唐思在一起,因为这个梦想,我几乎疯狂的爱着她,可是爱她越深,她仿佛离我越远。我不敢想下去,一种莫名的恐惧在我心里作怪。顾新月的话时时提醒我,“祝福你能把握未来,过着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可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更谈不到去把握未来了。
石老师经常感叹他的一生没有遇到好时候,说他中学毕业就是文化大革命,又上山下乡几年,好端端的青春白费了。文化大革命结束,成家了,刚过上安稳的日子,又说你老了,被列为淘汰的行列,更谈不上更上一层楼了。可现在正是男人疲惫的时候,父母老了,需要你床前伺候,孩子念中学,正是花钱的时候,将来考大学,花钱更多,还有结婚生子都是老子要做的,简直是无底洞。现在头发也掉了,牙齿也松动了,可好东西一件件地往你眼前冒,好吃的,你吃不动了,好玩的,你没力气了,上趟歌厅、夜总会,还怕老婆知道。
我也感慨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我们出生在一个充满梦想的年代,从小就被灌输某种伟大的思想,要拥有了伟大的理想,一切刚从混乱走上有序,一切都在实验摸索。我们就是被实验的一代,实验的对与错,成功与否就在我们身上体现出来。我们是吃的饱穿的暖了,我们是遇到所谓的好时候了。可当你长大了,发现一切理想和抱负都是肥皂泡沫的时候,而且至少在你死后的很常时间都不可能实现,心中的惆怅和恐惧甚至麻木、迷茫只有这个年代的人才知道。一群羊常年被一群狼追逐、威胁,在这一次次追逐、威胁中,羊群得到锻炼,种群得到延续。但这个过程中,一些衰老、弱小的羊被淘汰,成了狼的腹中餐。可以说是牺牲了部分羊,才使羊群得以发展。而对人类来说,也牺牲一部分人,使大部分人得到发展,这是不可行的,也是不道德的。可有时我觉得现在就是这样,一部分人被另一部分人踩着,一部分人往下陷,一部分人往上升;一部分人在挣扎,一部分人在享乐。高高的金字塔的塔尖上只有少数人,是庞大的塔基在支撑着。
回到寝室,我下意识的拿出手机,希望唐思给我个短信,手机上什么也没有,我失望的把它扔到床上。坐在床边,把新买的鞋子穿上走了几步,又坐回到床边,伸直了腿,崭亮的皮鞋映照着灯光,在皮鞋上只有一个亮点,好象所有的光芒都被收集在一起。地下室静悄悄的,有些吓人,老鼠这个时候是不出来的,即使知道我不伤害它们,也不出来,它天生就该和人类捉迷藏,小小的眼睛里透着狡诈和猜疑,因为它们的祖先吃过人类太多亏了。
我拿起扫帚把地上的水珠扫一扫,顺便将水壶、煤油炉子、洗脸盆等东西摆整齐。把地下室整理干净,我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擦一把脸又坐在床边,脑子里也不知想些啥。我躺在床上,把枕头折过来放在鼻子上,文燕的气息依稀可以嗅到,是让人不可抗拒的气息,我心里空荡荡的,好象饥饿的婴儿需要母乳。拿起手机,拨通文燕的电话,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准确的说是让我心跳的声音。我不知道说啥,连喘息都在控制。
“张瓜,你说话啊,你怎么了?”文燕声音温柔而急切。
我非常想告诉她,我需要你,需要靠在你怀里,象孩子一样需要安慰。
“你出什么事了吗?你说话啊。”文燕声调提高了,显得很着急。
我突然慌张起来,一下子把电话挂了。躺在床上不住的问自己,为什么给她打电话?床头上的小东西好象沾了灰尘,那只白色的贝壳已发黄,它们好象要对我诉说什么。我把这些小东西一件件擦了一遍,又重新把它们摆好。这时有人在敲门。我有种预感,知道敲门的是谁,心跳的很快,我都能听得见。门并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可以开开。门口站着的正是我预料到的人。
“你怎么来了?”我手足无措的站着,好象在一个不该在的地方。
“你怎么了?张瓜,给我打电话又不说话。”文燕把门关上,又随手把门锁上了。
“我没啥啊,我能怎么?”我摊开双手,以证明我是好好的。
“那你为何给我打电话,打了又不说话。”文燕好象在责备我,转而又幽怨的说:“让我好担心。”
“我打错了。”我装作很自然的样子说。
“打错了?”
我没回答,转身坐到床上,文燕走到我身前,蹲下来,把头靠在我腿上说:“你想我吗?”
我叹了口气,把她头捧起,看见了一双温柔的眼睛,泪汪汪的,我情不自禁的吻了她眼睛一下。文燕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咸咸的,带有点苦涩。
“张瓜,不要离开我,我受不了了。”
我把文燕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说:“别哭,别哭。”
文燕紧紧把我搂住,象孩子一样搂住我。我顺着眼睛吻到她的嘴唇,文燕的嘴唇火热,要融化我一样。我们紧紧的搂着,不愿分开。温暖的床迎接我们,我们被火所包围,多少天来的禁锢随着文燕的呼喊而解脱。
“我们不分开,不分开。”文燕喃喃的说,额上留有激情后的汗水。她闭着眼睛,面容舒展而快乐,嘴唇微微张着,在回味刚才的温存。
我对自己无法理解,象做错事的孩子靠在文燕身旁,快乐瞬间即逝,可留给我的是长时间的拷问。我在说服自己,告诉自己我没做错什么。可这样的自欺欺人有用吗?
长时间的沉默,除了钟表和心跳的声音,屋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我看着文燕丰满而富有弹性的身体,太美了,美的让我不寒而栗。文燕缓缓侧过身体,半趴在我身上。“你女朋友呢?分手了?”
“没有。”我抚摩着她的头发,眼睛透过蚊帐看见天花板上有一个水珠晶莹剔透,我张开嘴希望它掉下来,我好用嘴接住。
“那你怎么又想起了我?”
我没法回答,也不知到怎么回答。有很多话题是不需要回答的,其实你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只是想从你所问的人口中在确认一下罢了。
文燕整个身体趴在我身上,舌头舔了一下我的鼻子。“是不是吵架了?”
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谈论唐思,就转移话题问:“给我说说你和蔺总的事吧。”
文燕把嘴靠在我耳边,我感到痒酥酥的。文燕轻轻的说:“你不是都知道吗?”
“我想知道点具体的。”我也靠近她耳边说。
文燕转过头来,盯着我说:“真的想知道?好吧,我跟你说吧。”
文燕从我身上翻下来,眼睛盯着天花板说:“其实蔺总也挺难。”
我不能理解,文燕看着我满脸疑惑的样子接着说:“大家平时看到他挺风光的,其实他心里很苦的。他妻子十年前得了类风湿关节炎,行动不方便,就是上厕所都要人帮助,更别说做饭、洗衣服了。那时孩子还小,蔺总是又当爹又当妈。后来孩子大了些,蔺总以为可以省心了,可是这个孩子不听话,自打上了高中就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青年伙在一起旷课、逃学。”
我很吃惊,没想到蔺总家庭是这样的。“现在教育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这孩子现在沾上了毒品,不能自拔了。又是个女孩子,蔺总心都焦碎了。”
“怎么染上毒品了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接触的人把她带坏了。”文燕继续看着天花板,她也看见了那颗水珠,指着说:“会掉下来吗?”
“会吧,以前掉下来过。蔺总的小孩现在怎样?”
“还能怎样?蔺总已经不管她了,让她自生自灭。”
“怎能这样,送去戒,应该能戒掉的。”
“戒了多少回了,还是不行。人要是沾上那玩意,是很难戒掉的。蔺总也是给整伤心了。”文燕挪了一下身子,把腿搭在我腿上接着说:“开始是偷家里的东西出去买,换白粉吸,后来干脆去坐台,自己挣钱吸。”
我想起和石老师在南荣县的一幕,心里一阵恶心。
文燕接着说:“前段时间蔺总找到他闺女,强行弄回家,她已得了多种性病。蔺总把她送医院去治,刚好些又跑了,蔺总是彻底放弃了,也不找了。”
和毒品相同的还有很多,人的欲望就如同毒品,只要一接触就无法戒掉,在生理和精神上折磨你。我现在就吸食了毒品,明知这是错误,还在接近。心灵的折磨远比肉体更可怕。
天渐渐黑了下来,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我和文燕静静的躺在床上,老鼠开始工作了,是地下室里唯一的杂音。
“这里太潮了,不想换换吗?”文燕问我。
“跟齐部长说了,他也帮我问了,说是没房子,要等等。”
“没房子?有些人占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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