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眉头一皱,刚才和那女子一番打斗惊动了屋外,再想出其不意快逃出府已是绝无可能,只得肉身相搏以硬对硬了,可自己抱着玉露,一只手未免威力大减,便伸手一扯将床帐扯下半幅,反手将玉露负在背上,用撕下的床帐将她和自己捆紧,低声说,“抱紧!”说着“赤霄”寒光一闪劈下,便是一招“风烟弥漫”,那几名侍卫只觉空中剑光点点生寒,脚下悍然一抖,便齐齐向后跌倒,莫无趁机负着玉露飞身抢出门去。
屋外诸名守卫正是严阵以待,忽见一个黑影夺门而出,背上犹负有物,便一股脑涌将上去,将他团团围在中间,练兵似地齐喝了一声,脚下已然开始不停转动,手里缨枪皆是寒光陡陡,竟摆出一个变化无穷飞龙阵来。
飞龙阵实际得自于民间舞龙之戏,由十余人前后相接,进退之间便如一条长龙盘旋游弋,忽而首尾相接围起对手,忽而与其当面相峙,进攻时可数人合力为一,也可以一散多各自为政,纵上跳下左刺右击,却叫对手盯得住东看不了西,顾得了头守不住脚,四面八方防不胜防,更一旦阵中有人死伤,便立时上人补过,便如车轮滚滚不停,拖也要拖死你。莫无这几年来鲜有大战,也是头一次见此阵法,眉间一紧,索性以不变应万变,剑横身前目光炯炯,凝神静观其动。
却说玉露伏在莫无背上,双臂环在他颈间,被夜风一吹清醒了些,脑中忽然想起一件极要紧的事来,可眼下正是大敌当前危急时刻,怕乱了莫无心神又不敢说出口,一时间心中大乱。
忽听得阵中有人喝了一声“现”,便见众人手中缨枪一挺,齐齐向莫无刺来,那枪头红缨抖动,活似大红花瓣因风四面飞来,莫无见状飞身而起,此时他脚下枪尖已簇在一处,宛若一朵大丽菊,便见他足尖在那花心一点,借力腾起,再落下时却是一剑直刺而下,径向那缨枪攒心处疾去。只听得叮叮之声回响不绝,众侍卫只觉臂上一麻,手中缨枪便不由一缩。
莫无刚轻轻落地,又听得人叫了一声“立”,便见阵中跃出一人,双脚被两旁同伴一送,便扑上身来,一柄缨枪直取莫无胸口,同时耳后风到,莫无心念之间已明白自己腹背受敌,他背上负着玉露,生怕伤着她,身子便向右一闪,重重倾下,眼看就要跌倒在地,手中剑柄却一叩地面,整个人竟反弹了回来,此时前后两柄缨枪同时刺到,交会在一处,便见莫无手中寒光一挺,当当两声,只将前后两柄枪头同时削断!
阵外见失了武器,立时换过两名侍卫提枪掠上加入战团,那阵势竟是严整如前丝毫不乱,又听得一声喝令道“盘”,便见阵形一变,忽地断开,首尾立分,化作了一条长龙,莫无还没看清,龙首一端已经急剧旋转而回,依旧将自己围在中心,却还是不断盘旋,成了一个盘香模样,却是越逼越近,哪里还象龙?竟活象那捕食的大蟒,盘起身子将猎物困在中间,再一点点收缩将它绞死。
莫无虽然剑术了得,然则身负玉露以寡敌众,十几招之内自是无碍,可如若与他们这般纠缠下去,定难持久,迟早要因疲而怠,露出破绽来,他手中将“赤霄”舞得滴水不入全无空隙,护住前后要害,心下却想着如何寻得一剑破阵之法,只听得阵中有人喝了一声“摆”,声音浑厚,正是适才指挥阵法之人,心下忽然洞明,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此人便如长龙之瞳,只要制住此人,这飞龙阵没了指挥,必会阵脚大乱!当下镇慑心神,方才那一声他听得清清楚楚,正是从那阵中东南角传出,举目见那角落有一名粗壮之人臂缚红带,心中便道“是他了!”适才长龙盘旋,圈子不断缩小,此时一招“摆”,龙尾已甩了过来,尾上侍卫手持缨枪,距他面前不过尺余,莫无心念之间,收剑身前,便听得嗡地一声,剑头一抵已将那缨枪铁头震了开去。说时迟那时快,他足尖一点,将那枪头踩在脚下,已经飞身纵出,便见他手中剑光一吐,长剑如白虹贯日,直向那壮汉刺去。
那领队的粗壮侍卫心下正想着飞龙阵十字诀“潜、现、立、腾、跃、游、战、盘、摆、隐”,四式已出,不知接下来该用哪一式对付此人,这时天上月破云出,他方抬起眼,便见一条银蛇直扑自己而来,还没醒过来是何物事,莫无的铁剑已经插入他的肩胛,他只觉肩头一阵剧痛,未及开口呼喊便倒了下去。众人见领队倒下,登时一愣,莫无觑得他们分神之时,手中“赤霄”全力劈下,只听得“轰”的一声,想那赤霄寒刃锋锐,莫无内力浑厚,一剑劈下如同裂石开山,飞龙阵本已乱了,此时被他大力一震,一个个脚下不稳,一甩缨枪跌了出去。那院中地面本是一块块青石板铺成,阵外众人定睛一瞧,便见剑气所到之处,石板皆从中断为两截,裂痕宛然。
便见莫无反手收剑身侧,昂然而立,此时月光如水,映在赤霄之上,月华剑光傲色交相辉映,只令人目眩魂夺,一时浑然失神。
金戈早就收到侍卫禀报,急急赶来,廊下见飞龙阵困住了莫无,正在得意,却不料他铮然一剑,竟破阵而出,生怕被他逃了去,忙手一挥扬声大喊,“放箭!”
莫无听得放箭两字,心下暗道不好,弓箭手一出,数箭齐发,一个疏忽只怕玉露有失,见廊下十几只灯笼一字排开,照得院中通明,便手中铁剑横削而出,一招“长风万里”使了出去,那剑气疾去如电,刹那间灯焰尽数熄灭,说来也巧,正赶上月亮没入云彩,院中登时陷入一片漆黑,众人不由大乱。
莫无趁乱已掠身而起,飞过了众人头顶,然则那箭发不可收,只听得飕飕之声破空而来,他生恐羽箭无眼伤到玉露,忙挺身而前,将她护在身后,手中赤霄舞得如同一团月光,将射来的弩箭纷纷拨落,脚下却如乘风破浪,一面拨箭一面已经飞出院去。耳中只听得背后人声鼎沸,内中有人大声叫道,“点火把!快追!快追!!”
莫无此前已经探过路线,背着玉露一路疾奔,只向王府西北而去,取道花园一直向北,便是王府后墙,墙外他已经备下一匹骏马,只要出了王府,万事可安。
莫无见树木苍乌,知道已经进了花园,心中不觉一松,一手提剑正要横穿花园,却见不远处火把映天,却是有人堵了过来,心下一凛,忙闪身而退,正想折了往南,回身竟也是火光一片,竟是进退维谷好生为难,此时一阵寒意忽然心尖陡然一涌,四肢却是一个战栗,手上铁剑忽地一沉,力道倏地散去,他心下不由大骇,听后面呼喊已近,前方火光逼来,情急之下只向树丛里一纵,隐身在那片黑色之中。
玉露早被金甲王警告,有她爹娘在手上,如若她敢轻举妄动,便先要了萧茗夫妇性命。她想起爹娘因了自己受苦,便如成千上万的针尖扎在心口上,怎能弃他们不顾自己逃脱?适才无暇对莫无说明,此时俯在他背上,手脚又能动弹,打定主意让他走自己留下,却怕他斥责不依,悄悄伸出手去想解开缚着二人的带子。
莫无感觉到背上一松,陡生异样,伸手一把按住她,低声怒道,“你干什么?”
“大叔!”玉露刚刚解开带子却被他察觉,只得实言相告,“金甲王抓了我爹娘,我逃了他们会有危险的!你先走,留下我!”
金甲王只当儿子遇刺是家事,况疑凶竟是与人私奔的儿媳妇,简直如丑闻一般,故而严密封锁消息,莫无也浑然不知萧茗夫妇被王府所质,没想到金甲王竟使出这般手段,便是一怔,自己观察两日,却没发现王府哪处囚着萧茗夫妇,只怕人根本不在这里,便断然回绝,“不可能!”低声反问道,“你留下,他们就会安全么?我查过了,他们不在这儿,先逃出去,回头再救他们。”
爹娘不在这府里?玉露不由讶然,那又会在哪呢?难道金甲王只是出言恫吓?自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想劝说莫无让他先走,却被他嘘了一声,知道有卫队搜了过来,忙噤声不语。
耳边只听得吵吵嚷嚷脚步纷乱,却有人命令道,“那边也去几个,好好搜!搜着了二公子重重有赏!”玉露知道自己被抓回去也不过跟原来一样,可要是大叔被他们发现,一定少不了恶战一场,心中一紧手足发凉,却有一只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自己的手,想到大叔就在身边,心里终是安稳些下来。
那带队搜查的侍卫之中正有铁剑,他本就不信是萧家小姐害了公子爷,只觉这里面着实蹊跷,方才又在廊下见莫无气概不凡,心下便存了三分敬意,竟有些盼着二人能趁乱逃出,搜查起来就不甚卖力,不得不做个样子罢了,见手下侍卫擎了火把,这戳戳那瞧瞧,瞧着就心烦,便喝道,“都拥在这做什么?还不四处看看去!”见他们这才分头去查,不由得气起来,低声骂道,“一群废物!公子爷能靠你们么!”随意伸出手,在这树丛上一撩,一搭眼却愣住了。
玉露听得侍卫纷纷而去,正在庆幸,忽地眼前一亮,竟是有人撩开了树丛,惊惧之下直愣愣盯着那人,电光火石间已经认了出来,不由失声低低叫道,“铁剑!”
莫无右手已按上了剑柄,却听玉露脱口叫出那人名字来,一时间拿不准他是敌是友,手上便是一滞。
月光下玉露黑眸如星通彻无垢,铁剑本就心存疑惑,此时见她坦然以对全无愧色,心下不由想起金风来,若是公子爷在这里,又会怎么做呢?正在犹豫未决,却听得前头铁笛喊道,“铁剑!二公子叫往后门去!”手上一松,那树枝便弹了回去掩住玉露面孔,忙高声应道,“知道了!”
玉露见他竟然放过自己,心下正在讶异,却听他头顶轻声道,“从河闸游出去!”接着便是一阵急急脚步渐渐远了。
莫无正愁四面无路,听得那人出言提醒,不由眼前一亮,金甲王府与其他豪门大宅一样,也从护城河引水入府,修湖成景,河水引入之处必有一道水闸,方便控制府中内湖水位,不过为了安全,常用铁栅栏堵住,听此人的意思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