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布里斯托尔:英国港口,位于格罗斯特郡。
假使会获得正常的乐趣,假使会让她的朋友开心,假使不会自我责备,这么说,当爱玛发现哈丽埃特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就会觉得有趣多了。一会儿马丁先生家占上风,一会儿埃尔顿先生领先;而且双方可以相互偶尔控制一下。埃尔顿先生的订婚使她跟马丁先生见面而引起的激动情绪烟消云散了。当得知埃尔顿订婚的消息后,她心里又烦又恼,不过由于过不几天伊丽莎白!马丁去看望高达德太太,那种不愉快的心情也暂时被搁置一边了。当时,哈丽埃特正好出去了;不过收到一封早就给她写好了的信。信中内容感人至深——绝大部分是些恭维话,只略有一点儿责怪。埃尔顿先生回来前,她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回信,并为此事大伤脑筋。甚而至于,她准备孤注一掷了。然而,埃尔顿先生回到海伯利了,那些烦事就全被抛开了。在他呆在海伯利的这段时间,她压根就没想起马丁一家。埃尔顿又踏上了去巴思的路程,就在他走的那天清晨,爱玛认为她应该去马丁家一趟,以消除这件事引起的痛苦。
马丁一家会怎样接待她呢?得事先做哪些准备呢?怎么做才最合适?她满腹疑虑,不停地思考这些问题。马丁一家邀请她去做客,假如她不去赴约,未免显得不尽人意。这很显然是不应该的。可是,如果答应她们的邀请,岂不是有与她们重归旧好的嫌疑呢?
她思考了很长时间,最终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只好让哈丽埃特接受她们的邀请。可是,如果这次去拜访她们,就要让她们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礼尚往来,并没有更深的意义。爱玛想用马车把她送到埃比作坊,然后让她下车,而她本人再乘车往前走一会儿,接着再回来接她。如此一来,他们就没有时间耍什么花招或者重提过去的事情,也就是要让他们相信,以后他们彼此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
她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使。虽说她想出了一些办法,可她本人心里并不赞成——跟那种忘恩负义差不了多少,只是经过乔装打扮罢了——然而,必须这么去干,要不然,哈丽埃特会落到什么地步呢?
第五章
哈丽埃特已经不怎么想去拜访马丁一家了。就在爱玛去高达德太太家叫她之前的半个钟头,她的灾星将她带到某处。她在那里发现,有人正在把一只大箱子搬到肉铺老板的运货马车上,箱子上写着“巴思,怀特哈特,菲力普·埃尔顿牧师收”。那只大箱子要被送到驿站。后来,只依稀记得那只大箱子和箱子上收件人的姓名及地址,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管怎样,哈丽埃特还是去回访了。当她们来到农庄后,在洁白、宽敞的砾石林荫道的尽头,她从马车上下来了。一直通到大门口的林荫道两旁长满了苹果树。这时,她想起了去年秋天她在这里玩得很开心的那一幕幕,禁不住感慨良久。哈丽埃特临走时,爱玛发现她忐忑不安地瞅着四周,于是,她再三叮嘱哈丽埃特在马丁家只能坐上十五分钟。然后,爱玛自己乘车往前方走了,趁机去拜访一位住在登威尔的老仆人,这位仆人已经成家了。
过了整整十五分钟,爱玛又来到了那扇白色大门旁边。当爱玛在外面叫她时,史密斯小姐连忙走出屋子,不见有什么惊慌失措的年轻小伙子送她出来。砾石林荫道上只有她一个人独自走着——出于礼貌,大门口只站着一位马丁小姐目送着她。
要把见面的整个情形一下子全讲清楚,哈丽埃特实在办不到。她感慨颇多。尽管如此,爱玛最终还是从她那里得知了整个见面的经过以及见面所引起的痛苦。她只跟马丁太太和两位姑娘见了面。她们待她虽不算冷淡,可起码也是不信任的态度而且从头至尾整个谈话过程全是聊些不痛不痒的小事——直至谈话快要结束时,马丁太太突然话锋一转,她觉得史密斯小姐长高了,这才引出了一个比较感兴趣的话题,态度也不像先前那么冷漠了。她们呆的那间房子正是去年九月她跟她的两位朋友量过个子的地方。她们还在窗户旁的护壁板上用铅笔做了标记,并写了备忘录。那是他在上面画的。那个日子、那个时刻、那几个人、那个场合等等好像都历历在目——她们好像都有着相同的感受和遗憾——都想重归于好。她们的关系刚刚融洽!就像爱玛先前预料的那样,哈丽埃特情绪一下子被调动起来了?,就在这时,爱玛乘车过来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这次回访以短而平快的方式结束了。就在不到半年之前,她还愉快地在她们那里住了六个星期,而现在呢,只跟她们一起坐了十四分钟!爱玛认为她们有理由埋怨,哈丽埃特自然也会伤心,所有这一切爱玛都不难想像。这事干得不怎么样。为了提高马丁一家的生活地位,她原本可以忍受许多痛苦,或者付出一定的代价。其实他们都是好人,不求别的,只需生活地位稍稍提高一点。然而,面对现实,她又能怎么办呢?无论如何不能有!她无论如何不能后悔。他们必须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不过,分手时势必带来很多痛苦——这时,就连她本人也很不自在,因此需要给她一些安慰。于是,爱玛决定走伦多尔斯那条路回去,或许这样能找到安慰。说实话,她非常讨厌埃尔顿先生和马丁一家。因此,很有必要去伦多尔斯,让大脑清醒一下。
这个安排不错。不过,当马车到达目的地时,人家告诉她们“男女主人都外出了”,而且已经走了一段时间。那仆人说他们一定到哈特菲尔德去了。
“真是倒楣,”她们转身走时,爱玛大声说道,“我们现在怎么见不到他们%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晦气过。”接着,她靠在一个角落里,不是喋喋不休地埋怨,就是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要么是二者兼有——一个并不怀某种恶意的人常常会这么干的。稍过片刻,马车突然停住了。她抬头一看,原来路上碰上了威斯顿夫妇。他们正停在那里,等着跟她搭话。爱玛见到他们,立刻便欢欣鼓舞,显得十分激动。这时,威斯顿先生马上迎了上来,并连声向她问好:“你好!你好!我们刚刚跟你父亲在一起呆了一会儿。——我们很高兴,他的身体真棒。明天弗兰克要来了——今天早上他给我来了封信——明天晚饭时我们肯定能和他见面——今天他正在牛津。他要在这里呆两个星期——这我早就预见到了。要是他在圣诞节到这里来,恐怕都住不上三天。可是,我感到高兴的是,圣诞节期间他不来。圣诞节后的天气晴朗、干燥,这对他是适宜的。我们将在一起共度一段时光。看来,一切都跟我们预料的一样。”
威斯顿先生讲完后那种快活的神情不能不让人觉得这个消息是确信无疑的。再说,从他妻子的口中以及她的神情也可以得出同样的结论。虽说她讲得并不多,神情也不怎么丰富,可是表达的意思是相同的。爱玛认为就连她都信以为真,那她就甭再怀疑了。说实话,她和他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这样一来,刚刚沮丧的情绪立刻便冰融雪化了,好比注了一剂兴奋剂。一切不愉快都已经过去,新的时刻即将来临。她很快思索片刻,觉得现在再不会去谈论埃尔顿先生了。
威斯顿先生把他们在恩斯科姆商量的全过程统统都告诉了爱玛。商量的最终结果是,他儿子将跟他们在一起呆两个星期。他还把他旅游的路线和方式也给爱玛讲了。她听完后,微笑着向他们表示祝贺。临末,他说:“过不了多久,我便会把他带到哈特菲尔德的。”这时,爱玛发现他在讲这句话时,他妻子用胳臂轻轻碰了他一下。
“威斯顿先生,我们还是继续上路吧,”她说,“我们别耽误她们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便走;”这时,他又扭过头跟爱玛说,“不过你可别以为他是个很高雅的小伙子。你只是听了我的一面之辞。或许他的确不出类拔萃。”可是,从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分明可以看出,他并非说的是实话。
这时,爱玛显得非常天真,也毫不在乎,并很随意地作了回答。
“我亲爱的爱玛,明天四点左右别忘了我。”威斯顿太太临走时再三叮咛爱玛,而且语气显得焦虑。
“四点钟!——可三点钟他肯定会来的。”威斯顿先生连忙更正道。就这样他们各自分手了。爱玛的心情非常愉快。现在四周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可亲、可爱。看样子,詹姆斯和他的马也远不像以前那么懒惰了。瞅着路旁的树篱,她心想起码接骨木的嫩芽很快就会长出来的。她扭过头去看哈丽埃特,发现她满面春风,甚至嘴角边还流露出甜蜜的笑意。
可是,“弗兰克·邱吉尔先生会不会牛津和巴思都去呢?”这个问题暂时还无从回答。
不过,无论是地理问题,抑或宁静的心情,不可能都会得到解决。若论爱玛此时此刻的心情,可以这么讲,到时两者自然会解决好的。
那个激动人心的早晨终于盼来了。早在十时,要么十一时,要么十二时,威斯顿太太的忠实信徒就一直惦记着要在四时想着她。
“我亲爱的,亲爱的朋友啊,”她一边嘀咕着,一边离开房间,下楼去了,“你总是对别人牵肠挂肚,可对自己呢,却是漠不关心。我看你现在如坐针毡,不停地到他屋里去瞧一瞧一切是否安排妥当。”时针指向十二点时,她恰好走过门厅,“已经十二点了。四个小时后我一定牢记要想着你。恐怕明天的这个时候,或者稍稍晚一会儿,我相信他们也许都到齐了。我想他们肯定会带他来的。”
她将客厅的门打开后,发现她父亲的旁边坐着两位客人——正是威斯顿先生父子二人。他们刚刚来到这儿,就在爱玛进来之前,威斯顿先生还未来得及讲一下弗兰克干吗要提前一天来,而她的父亲也正在忙着招呼客人。于是,爱玛惊喜交加